趙莘不易察覺一笑,在這裡嗎?
那可真是既沒挑對地方,又沒有挑對時候。挑釁皇家,可不是燕雲澈這等聰明人能幹得出來的事情。更何況,他的聲音雖然帶着警示,可身上並沒有濃厚的殺氣。這說明,至少是現在,他還不想要她的命。
“怕,當然怕。之前那八個女子,不就莫名其妙地折在了小王爺的手上嗎?”她的聲音不大,卻是字字清晰。
“那你還來做第九個?”燕雲澈眸色微沉,竟沒有否認。
“我與她們不一樣,我不是皇室的人,永遠不是。”趙莘答得甚是輕鬆,之前的八個名門貴女都是經過皇家調教,送去燕雲澈身邊當奸細的。而趙莘從根本上就沒這個可能,她跟皇家結下的是死結。這也正是燕雲澈能在這裡跟她好好說話的根本原因!
“哦?”燕雲澈心如明鏡,卻恍若不察。
趙莘繼續道:“留着我,小王爺至少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逍遙自在;若是殺了我,皇家又不知會塞什麼人給小王爺了,她是不是也像我這麼容易被弄死,就很難說了!所以小王爺不僅不會殺我,而且這一年內還會保護我,不是嗎?”
燕雲澈冷哼,“太聰明的女人,都活不長。”
趙莘的嘴角仍是勾着笑意,“若沒有幾分聰明,又怎麼配與小王爺打交道呢?”
“說得好,本王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不過——”燕雲澈的聲音頓時冷冽了幾分,“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多謝小王爺提點。”趙莘說完,恰逢一陣風吹過,風並不大,卻將趙莘孱弱的身體勾勒得無比單薄,堂堂的尚書府小姐,還不及普通官家的丫環養得好,實在讓人唏噓。
燕雲澈稍稍緩了口氣,“你如此奮力反擊,不過是爲了活命。本王可以保你這一年性命無虞,但你必須答應本王一個條件。”
聽到這句話,趙莘心裡的石頭纔算是完全落地了,“小王爺原來是來談條件的,不知趙莘可以爲小王爺做什麼?”
“到了時候自然會讓你知道!”言下之意,現在不必多問,也沒有資格來問。
“實在巧得很,趙莘也想跟小王爺談個條件。”趙莘此言的確冒險,但卻是她說出口的最佳機會。
“憑你?”燕雲澈並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好笑。這個朝不保夕的小姑娘,竟敢來跟他談條件!
“單憑我一個弱女子當然不夠,不過若是加上三位世子,應該差不多了。”趙莘字字認真。
“你說什麼!?”燕雲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趙莘的右肩。
趙莘頓時覺得肩膀疼痛無比,似乎只要一動,那肩胛骨就會碎掉一般!她早就察覺燕雲澈的內力深厚,非一般的高手可比,只是她沒想到對方的內力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他纔不過用了兩成的內力,她就已經完全抵抗不住了!
“你會武功?”燕雲澈顯然沒有料到單薄如紙的趙莘竟也是個練家子。
“是,不然中了‘幽冥蠱毒’如何能活到今日?”趙莘整個人被拽至燕雲澈身前,右邊身體完全動彈不得,只靠着左手死死撐着燕雲澈的木椅扶手,纔沒有癱倒在地。
“什麼?”燕雲澈頗感吃驚,另一支手搭到了趙莘的頸脈上。他以爲太子不過存心欺辱一番之後再下毒把她弄死,沒想到居然給她下了生不如死的幽冥蠱!
燕雲澈鬆開了趙莘的頸脈,左手也稍放了點力道,“太子還真看得起你,連‘幽冥蠱’都捨得下!”
趙莘冷哼,“誰知道呢?也許只是想試試此蠱,是否如傳言中那樣厲害。”
“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別以爲用‘幽冥蠱’就能轉移燕雲澈的視線。
“仙人點化。”趙莘知道他不像蔭姨娘與小喜那樣好糊弄,可她給不出更好的解釋,只能再次重申她的目的,“現在,你相信我合作的誠意了吧?”
燕雲澈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趙莘苦澀一笑,“沒錯。是我花銀子在市井間散播的那些歌謠,皇帝又不止太子一個兒子,總有其他的皇子想要扳倒太子,就一定會對此加以利用。我或許能搏出一條活路!”
“你是在玩火!”燕雲澈有些不敢相信,十四歲的小姑娘竟能有如此心機!
“橫豎一死,何不賭一把?再說有這樣的結果,我已經很滿意了!”趙莘的胸中迸發出森冷的恨意。
一朝成了皇后義女,燕王世子未過門的世子妃,有了這幾重身份的保護,在趙家便有了鬥爭的資本。一年的時間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也許,鬥垮趙家拉下太子足矣!
“滿意?你還真不貪心!”燕雲澈發現趙莘雖然會武功,但氣息很弱,內力幾乎全無。
“趙莘願爲小王爺效命——殺凌威、誅太子!”趙莘擲地有聲地拋出她的目的,“我只要太子的心!”
“誅太子?”燕雲澈笑了起來,這應該是他入京以來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你怎麼就能認定是太子下的蠱毒?”
趙熾身爲太子,皮肉可是金貴得很,怎麼捨得用自己的血下蠱?
“解藥可是自己的心哪,獻毒之人難道會獻毒藥,而非毒方嗎?”若是獻的毒藥,太子一定會殺了那人,取出他的心來製成解藥,以防自己不小心中毒。能獻毒的人必定懂毒,懂毒之人又有哪個是不惜命的?
“那又如何?於本王有什麼好處?”燕雲澈明知故問。
“小王爺就甘心一直困在京歌,就不想早一日回到故土?大將軍凌威率軍鎮守三藩,只要他一死,凌後與太子就失了依靠,太子之位必然不保,儲位一易天下必亂,到時鎮藩的軍隊還有能力鎮守三藩嗎?小王爺何愁沒有機會回家?”
趙莘字字直戳燕雲澈的心窩,他萬萬想不到一個十四的小姑娘竟能這樣的眼界,將時局看得如此透徹!
“你到底是誰?”燕雲澈將趙莘又拉近了幾分,隔着那層白布盯住她的眼,他居然有一種莫明的驚懼,似乎那白布之後睜開的是一雙天眼。任何人在它們的面前,都無處遁形!
“我是您未過門的妻,小王爺!”趙莘淺笑,她知道她已經成功了。
“那就讓我好好見識一下你的能耐。”燕雲澈俊臉微揚,脣幾乎要觸到趙莘的臉上。
“好啊,”趙莘的左手竟大膽地攀上了燕雲澈的膝頭,“小王爺的腿——”
“誰?出來!”燕雲澈突然制止了趙莘的話。十幾米開外響起了趙芷萱的聲音,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妹妹!原來你在這啊,讓我好找啊……”
這臉皮還真是夠厚!只可惜,她摒住呼吸不發出一點聲響,還是被燕雲澈發現了。
趙莘本能地鬆開了燕雲澈的膝頭,欲起身,不想被燕雲澈雙手一繞,就把她整個人抱坐在了他的膝頭。趙莘不覺一驚,用力掙扎,可那燕雲澈的一雙手就像兩隻鐵鉗子一樣,任她如何掙扎,竟是紋絲不動!
“怎麼?本王跟準世子妃說話,還要向你報備嗎?”燕雲澈聲音冰冷,連看都沒看趙芷萱一眼,只專注地望着趙莘,彷彿他的眼裡只有她一般。
趙芷萱好不容易纔堆積出來的虛僞笑容,瞬間裂開。她雙手握緊,養了幾個月的指甲硬生生被她撇斷了好幾根!
她生得如此貌美,就連當今聖上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偏偏這個燕雲澈對她不屑一顧。若是他對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也便罷了,趙芷萱還能騙自己這個燕世子喜歡男人,可是他竟把那個趙莘當寶貝似的摟在懷裡!
本是她踏在腳底下的人,卻一躍跑到她的上頭去了!怎能叫她不忌?不恨!
其實趙莘根本不習慣坐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腿上,她對人有着很強的戒心,尤其是燕雲澈這樣冷麪心狠的男人,哪怕撲面而來的男子氣息再好聞,她也想快點起來,
“小王爺,還是讓我起來吧,畢竟沒有過門,叫人瞧見了——”
“誰要瞧就讓她瞧好了,老祖宗與皇后娘娘賜下的女子,本王說不出的滿意!”燕雲澈的一隻手拍上了趙莘的後背,趙莘只覺得胸.口一掙,全身猶如萬隻蟲蟻啃咬般的巨痛。可是她死死咬牙忍着,沒有叫出聲來。
趙芷萱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他們倆人親暱無間,氣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絞在了一起發痛。可她還是忍下了,斂去眼底的恨意朝燕雲澈行了禮,“萱兒見過小王爺——”
“你是太子喜歡的女人,本王可不敢與你太熟!”燕雲澈對“萱兒”二字反感至極,也不掂量一下分量,就在他面前演戲,真是噁心!
趙芷萱牙根緊咬,終於尷尬一笑,“小王爺說笑了。我哪敢來打擾小王爺呀?只是妹妹眼盲,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特的來尋她。”
大夫人已經摺在虐待趙莘這件事上,趙芷萱怎能不吸取教訓?所以一把大夫人送出宮,就趕緊折回來找她。她今日已是灰頭土臉,可不能再出什麼岔子了!
“本王會送,不勞操心。”燕雲澈分明是在遂客。
“可是小王爺——”趙芷萱誓要把趙莘從這裡拉走,她就是見不得她好。燕雲澈目光一凜,似一記鋼刀劈頭砍下,竟是嚇得她一抖!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可就這麼走了,她又實在不甘心。正是兩難之際,趙賢妃宮中的女官墨舞來了,行了禮說明來意,“趙四小姐,賢妃娘娘有事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