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小宮娥匆匆忙忙出來，看見夏帝，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神色十分緊張，“參見皇上！”
夏帝立時蹙眉，識得這小宮娥也是近身伺候林青妍的，心裡也就猜到八九分定然是林青妍出事了，他語聲便有些冷冽，“這是怎麼了？”
“回稟皇上，太后今日又出血了，”小宮娥小心翼翼地回話，看夏帝臉色驟然一變，她慌忙飛快地接着道：“不過，不過署令大人來看過了，已經止住血了！太后，太后……”
夏帝不等她說完，便立時大步往林青妍寢宮走了過去，踏步進去的時候，看到小凝含淚守在林青妍身邊。
牀榻上，林青妍靜靜地躺着，安靜而脆弱，帶着透明般的羸弱感，彷彿能讓人看見她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小凝看到夏帝，立時一邊起身一邊擦了擦眼淚，然後退到一邊行禮，“參見皇上！”
夏帝坐下撫了撫林青妍的臉頰，入手有些冰涼，她的臉色蒼白如雪，氣息如微弱的螢火，彷彿隨時都會消弭，他語聲有些艱澀，“到底怎麼回事？”
“今日太后忽然暈倒了，然後便又開始出血，”小凝看着林青妍，強行忍着眼淚，眼眶便越來越紅，“讓署令大人來看過了，險險救回一命，署令大人說可謂九死一生。”
“不是已經好了很多的嗎？爲什麼又開始反覆？”夏帝聲音有些冷厲。
小凝眼淚到底還是沒忍住，又掉了下來，“婦人產後，本就最忌勞累和傷神，太后是中毒致使胎死腹中，強行用藥引出，太傷身子。後來又立馬趕去避暑山莊，來回奔波勞累過度，加上心傷悲痛過甚，抑鬱不解，如此便又鬼門關走了一遭。此番能挺過來，署令大人說是奇蹟。”
夏帝眉睫輕顫了下，然後倏然閉了閉目，“爲什麼不讓人告訴朕？”
“這也不是太后第一次暈倒了，”小凝低聲道，“太后早就吩咐過，皇上朝政繁忙，不要告訴您，否則就重責。太后還說，這事只有太醫能解決，即使告訴您，只會讓您徒增悲
傷，別無益處，您已經很難，何必讓您再難過呢？”
“你，下去吧。”
小凝便行禮退出，臨走的時候回眸看了一眼，看到夏帝眸色深淺變幻莫測，有一抹深邃的光芒在明明滅滅。
夏帝撫着林青妍的臉，英武的男子一笑竟帶了一絲悽然，“青妍，如果朕知道會這樣，如果朕知道……”
萬千如果，抵不過一個現實。
這日後，林青妍越發有些消沉，幾乎都不太說話。夏帝一旦有空便會來慈寧宮，陪她說說話，只他來的時候，林青妍勉強打起精神說話。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她有些神思恍惚，不哭不鬧，安靜得叫人看了十分心疼。
就在這段時間，德妃也病了，雖只是風寒，只是探望的人裡三層外三層，同被夏帝嚴禁不許任何人探望的慈寧宮截然不同。
濃秋的夜晚，涼意甚襲人，夜，萬籟俱寂。一陣一陣的風吹得枝葉交錯，發出沙沙的聲音，偶有飛鳥撲了撲翅膀飛掠向夜空。秋夜，晚風涼，意闌珊。
但風是吹不進林青妍的寢宮的，寢宮的燈火巋然不動，林青妍厭厭地臥牀靠坐着，什麼都不能做，又心裡苦悶，是很難熬的。
她知曉，無論要做什麼，都要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了，所以十分配合太醫署令，他說什麼便做什麼，只是心情這種東西，並不是她想好起來就能好起來的。
或者說，很大一部分時間，林青妍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什麼，都是小凝在安排着。只夏帝來的時候，她才勉強打起精神，同他說一些話。
忽然，門被推開，又被迅速關上。林青妍擡眸看了一下，看到小凝捧了一碗宵夜快步走過來，然後在牀沿坐下，溫笑道：“這是皇上讓人送來的，太后多少吃一點吧。”
林青妍點了點頭，即使再不想吃，她總也是勉強着吃一些的，只是吃了兩口後，實在吃不下，便搖了搖頭。
小凝也素來知道，若是林青妍不吃了，便是真的實在吃不下了，便擱下碗，讓宮娥端出去
了。
“這幾日，皇上消減不少，”小凝遲疑了下說道，“朝中似乎也不甚太平，寧國公去了晤陵，軍中之事便移交了一些，但支持孫家的人，不斷的給皇上找麻煩。”
林青妍雖然沒答話，但小凝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是在聽着的，便又溫聲道：“有時候，皇上批完奏疏，會來看你，不過大部分時候你都睡着了，皇上便在這坐着，看着你，一坐便能坐上大半宿。那個樣子，我瞧着都心疼。”
“你怎麼不勸勸他？”林青妍聲音澀啞地開口道。
小凝笑笑，眼裡卻有了淚意，幫林青妍掖了掖被子，“皇上的脾氣太后是知道的，哪裡是我能勸的了的？這些日子皇上每每見着我，便要問我太后今日吃了什麼，吃了多少，今日有沒有笑，事無鉅細，總要全問上一遍。”
“哀家哪裡就那樣嬌氣了？”林青妍苦笑了一下，“他那麼多事要忙，又何必擔心這些小事呢？有你在，還不放心嗎？”
“要說皇上對太后的好，那是沒的說。”小凝擦了擦眼睛裡的淚水，努力壓着聲音盡力平穩地道：“皇上那樣的人，哪裡是會討好人的？只怕當初在先帝和慈昭太后跟前，也是沒說過軟話的。可每每跟太后說話的時候，皇上卻總彎起嘴角笑，聲音會自然而然放低三分，太后說什麼便是什麼，從不反駁，這些只怕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素來傲據的夏帝，也只在她面前服一服軟。也或者，一個男人愛一個女子，便是如此的，情愛裡，沒有驕傲一說，人人都是卑微的。
林青妍扯動嘴角笑了笑，“哀家明白。”
一個帝王，爲她做到這個份上，她還能求別的什麼呢？
“太后雖然沒跟我提過，但我能看得出，太后很喜歡皇上，皇上也很喜歡太后。我跟在太后身邊這麼多年，瞧着不知道多高興。”小凝笑着道，隻眼淚卻往下掉，“我雖然沒念過書，不懂大道理，可我也知曉，日子還長着，只要皇上對太后好好的，又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