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妍,”奚桓之目中波光瀲灩,聲音若朗朗的風般清潤,“從今往後,我們都不要再爭執了,我事事都依着你,這樣好嗎?”
林青妍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都有些艱澀,“桓之,你爲什麼一定要做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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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皇帝不好嗎?這樣,再沒有人可以強迫我,再沒有人敢忤逆我,”奚桓之微微一笑,慢慢地道:“我想要的,都會得到,我不想要的,都會被除去,世界是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覺得,這樣很好。”
這一次,林青妍連爭執的力氣都沒了。這半年來,已經爭吵了太多次,而奚桓之的決心,已經執拗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依舊愛她,很深,很深,但,他對這個世界的恨,也很深,很深,所以,讓林青妍很煎熬,很煎熬。
這夜,林青妍躺在軟榻上,依着窗,無眠。她曾經想,無論奚桓之做什麼,她都會陪在他身邊,現在卻忽然在想,她到底是在救他,還是在害他……
然後想到很多事,很多人,想到奚煦棣,想到夏帝,也不知道他們怎麼了,今晚,分外想念他們。想他們,想得鼻子發酸,想得心發痛,痛到骨子裡,覺得自己大概下一刻就會死去了。
她伸手,攏了一握月光,若他在,將這一握月光送與他……
想到這,林青妍訕然笑了,怎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呢?
忽然有人靠近,想必是靜荷,敢在這個時候不通報就進來的,也只有她了,林青妍便有些懨懨地道:“你不用陪着我,回去歇着吧。”
“我好不容易來一趟,話還沒說一句,便要趕我走了嗎?”傳來男子含笑的聲音。
那聲音……
林青妍猛然擡頭,看到夏帝含笑站在軟榻邊,一笑含春,月光濃好,落在他身上似雪。半年不見,他越發英俊,越發高不可侵,歲月如此優待他。
林青妍一驚,慌忙關上了窗戶,然後回身,努力壓低聲音急切地問道:“你怎麼在
這?怎麼又這麼胡來?你真當璧寧國皇宮是你大夏皇宮啊?你瘋了嗎?”
夏帝卻張開手撲過來,一把將林青妍壓倒在軟榻上,將頭深深埋在她肩窩裡,“青妍,我很想你,你想我嗎?”
“你……”林青妍急急地推着夏帝,急得恨不得一掌將他拍回大夏去,“你爲什麼會在這?”
“不要害怕,”夏帝輕笑了一聲,轉眸看着林青妍,將她的一縷頭髮握在手裡把玩,“我西巡,便順便來看看你。”
這順便還真順便,都從大夏邊陲順便到璧寧國來了!
林青妍咬牙道:“你蒙誰呢?”
“好吧,事實上是我接到消息說奚桓之準備謀朝篡位了,大抵又會有場腥風血雨。我怕你一個人躲着哭鼻子,就借了西巡的名義來這邊,然後溜過來看看你。”夏帝十分坦率地道,又炫耀般道:“你看,還好我來了,不然你就真要一個人哭鼻子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命特別大啊?”林青妍扶額,總有一種雞同鴨講話的感覺,“上次僥倖沒死,是僥倖!你以爲你每次都這麼幸運嗎?”
夏帝拿着她那一縷頭髮打圈,手指繞來繞去,“我不是那樣莽撞的人,我既然做一件事,必然是因爲我有把握。我心裡有數,我會活得長長久久的,和你一起活得長長久久的。”
要不是怕打架會把人引來,林青妍真的想跟夏帝拼命的,奮力掙扎了兩下,想要跟他保持距離,“你以爲你在大夏嗎?這是璧寧國!這是璧寧國皇宮!”
“你要真擔心我,就不要這麼緊張兮兮的,你再鬧,就要把人引來了,我就真的要把命丟在這了,”夏帝趕忙按住她,“別鬧,別鬧啊!”
林青妍不敢動了,於是夏帝含着愉悅的笑,將她攏在懷裡。林青妍明明知道他這多半是計,可又不敢鬧,這廝看準她的忌憚心理,絕對會跟她冒險到底,憋屈!心裡那個恨啊!
“好好陪我說會話,”夏帝輕輕拍拍林青妍
的頭,翻個身躺在她身側,心滿意足地將她攏在自己懷裡,“我三天三夜沒睡趕過來的,陪我說說話吧。我只在這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我就走了。”
黑夜裡,看不見他的容色,但她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不禁有些心軟,但還是有些彆扭地別開臉,“那你還來?”
夏帝連笑兩聲,許是終於見到她了,說話間都帶了歡喜的氣息,“你這丫頭,指不定心裡在偷着樂呢,我敢打賭你今天一定難過得要死,看到我,你一定是開心的。”
林青妍咬牙切齒,索性轉過頭去不理他。
“你在擔心奚桓之?”夏帝嘆息般問道。
“我今天,親眼看見他殺了容淵寧,”林青妍不堪面對地拿手覆在眼上,閉上眼就想起那些可怕的場景,“全都是血,可是他卻在笑,笑得那麼雲淡風輕!”
夏帝伸手將她的手從她的眼睛上扒了下來,迫使她看着他,輕慢地道:“奚桓之這人,不是神,就是魔,這是他的本xing。站在他的處境來看,容淵寧不死,他就得不到他所追求的。”
他的話有些出乎林青妍的意料,便有些疑惑地問道:“他所追求的?你知道他要什麼?”
“他想站在人生的最高處,成爲一個帝王,來看這個世界是不是會有什麼不同。”夏帝悠然道,“他對這個世界的殘忍,不過是他看不清自己,他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他曾經流落在最卑微裡,所以,他必須要成爲帝王,站在世界的最高處,來參透他對這個世界的迷茫。”
林青妍沉默了,即使她一直在奚桓之身邊,卻看不透奚桓之,無論是十一年前,還是十一年後,她都始終看不懂奚桓之。十一年前,她太過喜歡他,喜歡到卑微,喜歡到忐忑不安。十一年後,他站得太高,她再一次追不上他的腳步。
反倒是夏帝,一針見血。夏帝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男人,永遠能看清楚一切,找出清晰的脈絡,一語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