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大人來了先給林青妍行禮,然後望着那一湖的白蓮,頗讚賞有加地道:“蓮出淤泥而不染,品xing高潔。王妃喜歡蓮花,可見亦是品xing如蓮,老臣也素來聽聞王妃寬厚待下,上上下下都盛讚王妃。”
這荀大人是個讀書人,但凡是讀書人便有些讀書人的倔脾氣,這麼個讀書人將這麼一頂高帽子給她戴,叫林青妍實在受不起。只怕荀大人此次要求她的事,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叫林青妍在心裡好生暗暗嘆了一口氣。
“大人有話不妨直說,”林青妍笑了笑,十分謙和地道:“雖然朝政之事辭心不能干涉,旁的事,若是有辭心能效勞的地方,自是當仁不讓。”
荀大人肅然眸裡浮起了一點欣慰的神色,一向就聽說這位王妃淡薄於權勢,寬待於人,同攝政王不一樣,“此次王爺從大夏帶了不少能工巧匠回來,王妃可知曉是要做什麼嗎?”
林青妍搖了搖頭,她只知曉奚桓之這次帶了不少人回來,大批的工匠,還有許些出名的風水師。乃至請了大夏前工部尚書之子,以及掌管宮廷、宗廟、陵寢及一干土木營建的前監大匠之弟,這兩家都是建築世家,此二人更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荀大人面色沉鬱,緩緩道:“王爺準備在昆縷山山頂建造凌雲塔,已經將人都送上去了,不日即將動工。”
林青妍訝然地問道:“昆縷山不是雪山嗎?在雪山頂建塔?那兒陡峭險峻,長年冰封,就是人想上去都不可能,怎麼會要在那建塔呢?怎麼可能建得起來呢?”
“王爺不但要在昆縷山建塔,而且要建最高的塔,據說高要三十丈有餘。”荀大人清癯的面容現出激越的神色,激動得面色都漲紅了,“王爺早就有打算,便是一年前就找人去探察過。王妃,昆縷山雪頂怎麼可能建得起塔?還是世上最高的塔!勞民傷財去做一件沒有任何意義的事,這又是何必呢?”
林青妍有些頭疼地撫了撫額,捏了捏手裡的紈扇,良久,才擡眸問荀大人:“王爺有說過要這塔做什麼用嗎?”
荀大人爲難地搖了搖頭,
“王爺的事,什麼時候會跟人交代呢?臣等原想着,或然王爺是想要討您高興……”
“在光禿禿的雪山上建個塔,我會高興?”林青妍撲哧一聲笑了,歡脫地搖了搖手裡的紈扇,“那麼多錢,那還不如直接折成現銀給我呢!王爺很瞭解我,不可能是爲了要逗我高興的。”
荀大人訕訕地笑了,這位王妃到也率真可愛,“王妃……”
林青妍望了一眼荀大人,笑道:“若是可以,我會勸王爺,但是,我不敢保證能成。我一向都不過問王爺的事,我只能盡力試一試,可大人也知道王爺的脾氣,多半旁人是勸不了的。”
荀大人也不好再說什麼,本也只是一試,人家能答應勸說已經是給了他足夠的面子。
這晚,林青妍等到奚桓之回來,奚桓之看到立在廊下的林青妍,站在階下,停住腳步看了一會。
清冷冷的月光下,素衣烏髮的女子踩一地月光,綽約的身影被月光投射在地上,清風徐徐,那影子便跟着她飛揚的衣袂輕輕晃動,清靈,靜好,若世外仙株,誤落凡塵。
奚桓之輕步踏上玉階,走到她面前,“你還沒睡?”
“桓之,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林青妍嫣然一笑,走近他一步,“這些日子爲什麼總是這麼晚回來?這麼CAO勞不好,華大夫說你不能總不這麼顧着自己的身體。”
“沒什麼。”奚桓之淡淡地道,微微笑了,溫潤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我聽說今日荀大人來找你了?”
林青妍點了點頭,便也順勢問道:“說是你想在昆縷山建塔,桓之,你在那建塔是要做什麼呢?那能建塔嗎?在雪山頂建什麼塔啊?”
奚桓之背起手,容色清淡,“我要做的事,自然是因爲我有把握。很快,你就會看到最偉大的奇觀,雲上的高塔,矗立在璧寧國的神山昆縷山上。”
“爲什麼要建這個塔呢?”
“我自有用處,”奚桓之輕聲回道,但是是不容任何人勸說的語氣,他聚出一個淺淺淡淡的笑,“青妍,你不必理會別人說什麼,所有的事,
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林青妍沉默了下,輕輕垂下眼睫,“桓之,我越來越不明白,你在想些什麼,也越來越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知曉你以前是爲了同他對抗,所以纔想要掌權。可現在這樣好好的不好嗎?我聽說你現在還在排除異己,又要在雪山頂建塔,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想要做什麼?”
奚桓之清朗地笑了,那笑若明淨的白蓮盛放在繚繞的迷霧裡,“青妍,你說過會嫁給我的,所以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一個足以被青史明載的婚禮。”
“可我並不需要……”
“但我想要給你,”奚桓之溫聲打斷她的話,“我想要你嫁給我,在所有人的面前,要你和我的婚事,被全天下見證、銘記,你不願意嗎?”
林青妍笑了,“我,沒有不願意,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是不會反對的。只是覺得,沒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勞民傷財的。”
“這是他們的榮幸,”奚桓之發出聲音地笑了,他一向很少這樣笑,“既然身爲臣民,就應該爲了他們主上高興而高興,而只有這樣做,我纔會高興。所以,作爲臣民的他們,就應當歡欣鼓舞地去做,做得比我想要的還要好,纔是他們的本分。”
林青妍還想勸說,但奚桓之撫了撫她的頭,“早些睡吧,我也累了,明日還要早朝,要忙的事很多。你乖一點,很快,我就會娶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了。”
林青妍便也只能點了點頭,這件事,她不知道怎麼反對。或者說,那是她反對不了的,無論是於情於理,她都沒有反駁奚桓之的資格,只能再找機會和理由勸說他。
時至今日,才知曉,一個人男人拿着整個天下來愛你,比他爲了天下負了你,還要讓人無能爲力。忽而覺得,她已經成了禍國紅顏,千載悠悠青史裡,只怕又要多填一個妖姬,她卻已經沒有能力阻止。
遠遠的一個高閣上,有一個人立在風裡,衣襬迎風,氣勢bi人。在黑夜裡,那人金面具遮住了鼻眼,一雙黑眸熠熠,嘴角輕輕彎起,有那麼一點點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