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照水臺上,那少年站在背光處,一身白衣迎風飄飄,燈光勾勒出一個修長好看的輪廓。他搭箭彎弓,一收一放,輕輕鬆鬆,百步穿楊,一箭正中最高的那盞花燈,引得滿堂喝彩。
他側眸一笑,正好正對着看向她這個方向,一霎那,彷彿那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那眼幽邃彷彿古潭。雖是叫半邊面具遮住了鼻眼,但那勾起的嘴角彎出絕好的弧度,正是年少輕狂俊少年,眸色裡流彩眩目,竟叫郢京滿城花燈都失了光彩,全然都只做了一個陪襯。
那少年居高臨下那麼一站,卻有睥睨天下的氣勢,竟是隱隱有萬物臣服的傲然,一看便是家世顯赫的那家貴公子。
就在那一刻,林青妍忽然明白,這世上有個詞叫一見鍾情,她想,那一眼,叫她心動。只可惜,林青妍不是才女,自是沒能湊這個熱鬧,猜出謎底來送上去,叫那人驚爲天人。
卻是在許願河邊又遇到了,他放了河燈,她便叫小凝豁出命去也要將那河燈給勾過來,如此絕色少年,便是不能到手,也是要看看他心裡的人是那家的姑娘。
小凝非常利索地就將那河燈給勾過來了,結果,拿到那河燈,卻是見燈壁上寫了幾句詩:莫依傾城貌,嫁娶個,有情郎。彼此當年少,莫負好時光。
這,這,完全是求親的意思了!林青妍拿着河燈的手抖了又抖,誠然肯定不是要跟她提親,不過只是表白心意,他願做那有情郎。
林青妍倏然擡頭看過去,那人立在河邊,一江燈火搖曳,一徑花燈閃爍,卻不及他眼眸裡一點晶亮耀眼,他一人翩然獨立,風華絕代。他正直視着她,嘴角淺淺上勾,彷彿在等她的答案。
這就好比做一個選擇題,要麼直奔JQ,要麼直奔敵情,林青妍心一狠,也顧不上他是怎麼看上她的了,那怕便是看上她爹她也認了,幸福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是一種賭注。
何況,漫說只是女兒節互相看上了幽個會,就是她私許了終身,也是無妨的,橫
豎回頭三書六禮一過,就知曉一切了,誰敢騙她林家啊?有個強悍老爹還是有這種好處的,能讓她爹點頭的人必然是極品。她便跟身邊的人借了筆,大筆一揮,回了一盞河燈。
看對岸那人身邊一個白淨的小廝利索地將河燈勾過去,她才鬆了一口氣,有些緊張地看着那人。卻見那人掃了一眼河燈後,擡眸目光就掃過來,嘴角勾起一抹濃深的笑。
如此,這人便真是看上她了,卻不知什麼時候她竟叫這樣的人爲她傾倒了?一時之間只覺得天上好大一個餡餅砸了下來,將她驚着了。
叫林青妍一陣恍惚,回想着是不是那次宴席上,或是那次出遊,曾經見過這樣的人。只是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卻又見一個小廝從遠處跑了過來,不知道同他說了什麼,他便頭也沒回,就匆匆忙忙走了。
林青妍立在那半天,莫不是,莫不是那一笑,其實是嘲笑??頓覺晴天好多霹靂!
就在她發呆的那麼會,林青裴和趙曄琛找來了,兩人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趙曄琛又好奇又緊張地問道:“這是在看什麼呢?莫不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
“那是誰你知道嗎?”林青妍指着那個將將鑽進馬車裡的餘影,問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哦,”趙曄琛扇子嘩啦一聲收攏,看林青妍一副要將那人埋了的恨意,放心了,便朗聲笑了一下,“那便是名滿天下的天下第一公子了,奚桓之奚公子。”
奚桓之和趙曄琛是相熟的,奚桓之常常出入宮廷,趙曄琛常常私自出宮,那車駕和衣裳,都是極其熟悉的。
林青裴瞧着林青妍那恨不得捏死那人的表情,捏着下巴思索了下,“他跟你有仇?可不能啊,奚桓之一向人品都很好,絕對是君子中的君子呀!人家才華橫溢,跟你一個琴棋書畫四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的人,能有什麼交集啊?”
淚崩!林青妍那指着那遠去的馬車的手,默默地垂下了,奚桓之,天下第一公子,那,大抵,大抵,真是她
自作多情了。
明明是他戲弄了她,但因着他是天下第一公子奚桓之,生生讓林青妍覺得是自己褻瀆了他。那樣美好的人,只可遠觀,就如隔着一湖瀲灩的湖水的白蓮,遙不可及。
“殿下!”趙曄琛身邊的內侍匆匆忙忙而來,湊近趙曄琛壓低聲音急聲道:“娘娘讓您趕緊回宮!”
“這是怎麼了?”
那人便湊在趙曄琛耳邊說了什麼,又是着急又是神秘。
那內侍着急的模樣,讓林青妍不禁就多看了他們一眼,只聽得他們似乎在說皇后生病了還是什麼的。皇后那樣高貴的人,自是同她沒甚相干的,便就也沒放在心上了,目光又追隨那馬車而去。
那馬車匆匆遠去,車輪一圈一圈快速轉動,慢慢的消失在夜色裡,消失在深夜的霧氣裡……
這個夢醒來的時候,還是半夜,四周黑寂,林青妍睜開眼望了望,覺得頭有些沉,便翻個了身。許多年前的事,卻又在夢裡見到了,夢裡的人和事,卻覺得好陌生,彷彿那,並不是奚桓之和她。
原來已經過了那麼多年,遠到她都不識得那夢裡是何人了。年少的時候,總是這樣輕狂衝動,若是擱到現在,大抵是絕然不會一盞河燈一個笑,就叫她心動的。是的,心動,只是有一點心動。
只是年少的人啊,一點心動,也彷彿重要過生命。而在多年後,會發現,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都比愛情重要,心動也好,喜歡也好,愛也好,不過只是一種奢望。
她不禁莞爾一笑,緩緩閉上眼睛又繼續睡去。
第二日,便又恢復了早朝,夏帝帶病上朝,依舊是挺拔高貴的帝君,卻叫文武百官都有些惻然。那樣高高坐在龍椅上冕旒搖搖的帝君,高不可侵,今日讓人覺得越發高貴,也越發孤獨。
年舒靖、鄒海這些離得近些的朝臣,卻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病得不輕。周德豫時不時便擔憂地看向夏帝,叫他們越發不安心,幾個人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