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帝將她一把扳過來,迫使林青妍和他面對面,“其實你也很清楚,青妍,你在騙我,也在騙你自己,你這樣,叫我們……”
林青妍趔趄地後退一步,一再地搖頭,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愛你!我不愛你,我愛的人是桓之,是桓之!趙曄璿,我不愛你!我不愛你!”
“青妍!”夏帝聲音顫抖,悲痛地看着這個近乎奔潰的女子。
“如果,我愛的是你,”林青妍流着眼淚看着夏帝,眼淚一顆一顆順着她的臉頰那樣安靜地落下來,卻那樣絕望,“那你告訴我,那樣愛着我的桓之,情何以堪?”
五年裡,他爲她,從高貴的大夏國舅爺家的公子,流落他鄉異土,他爲她,從一個高貴的第一公子,淪落到賣字賣畫爲生,從一個佛門弟子,離經叛道輾轉紅塵,將行屍走肉的她帶出了絕境。他爲她,踏入官場不擇手段走到今日攝政王之位,給了她和煦兒高貴的身份,再也不受人欺凌。
他爲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看了多少臉色,已經說不清,數不盡。而他,始終只對着她笑得那樣溫柔,溫柔得像一株安靜的白蓮。
乃至,十年前,奚桓之爲她與家人決裂,五年前帶她遠走璧寧,致使奚父奚母大去時,他爲人子女,卻一未能見雙親最後一面,二沒能爲雙親守一日靈。若是有他在,至少奚母不會早早辭世,奚家家破人亡,皆是爲她。
如果,這樣的男子爲了她做到這樣的地步,她卻沒有愛他,那麼,天理何在?
夏帝眉睫顫了下,驀然連聲長笑,“奚桓之可憐,那我呢?青妍,這樣愛着你的我,難道就不可憐嗎?這樣愛着我的你,難道就不可憐嗎?”
“曄璿……”林青妍哀求地看着他,“你不要bi我……你不要bi我……我愛的是桓之,只有他!我不可能還愛着你,這不可能……”
夏帝將林青妍的手緊緊按放在自己的心口,“青妍,問問你自己的心,問問我的心,你到底愛着誰,我到底愛着誰,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你拿着煦兒
起誓,問問你自己!”
林青妍一瞬間覺得身體裡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想要大聲地否認,可喉嚨發乾,幹到發痛,叫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們相愛,難道是一種罪孽嗎?”夏帝抓着林青妍的肩膀,紅着眼睛問她:“我們又做錯了什麼事,要這樣相愛不能相守?”
林青妍眸色瞬間沉鬱了下去,她一把掙脫開夏帝的雙手,連退三步,“你爲什麼不能就放過我呢?我只想安安靜靜陪桓之過完這一生,我們這樣又做錯了什麼呢?”
夏帝不容她退縮地向前邁了一步,也拔高了語聲,“可你愛的人明明是我,你明明不愛他……”
“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比愛情重要,曄璿,錯過了的,就是錯過了。我不是還愛你,我只是還沒徹底忘記那段愛情,我並不是沒有忘記你,”林青妍仰望着夏帝,語聲冷厲地道:“對我來說,我愛桓之,那怕不是愛情,但我愛他,勝過這世上任何一個人!”
“那我呢?”夏帝愴然問道,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一步步bi近她,“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呢?是不是真要等我死了,你才願意原諒我?”
林青妍後退一步,字字尖銳地道:“辭心,辭心,你知道何爲辭心?爲了忘記你,我拋棄了那個愛過你的自己,割心之痛,青妍永生不敢忘!你同我,這一生,絕無再有可能!”
夏帝迫近一步,容色悲切,“可是,你還是沒能忘得了我,不是嗎?青妍,縱使辭得了心,卻換不了心,你的心,始終愛的是我!”
林青妍被他逼得步步後退,卻是咬緊了牙關,一字一字立誓一般道:“我不會離開桓之,只要活着一日,我便一日都不會離開他。”
伴着驚悚的驚雷聲,她的話一字一字都有千鈞的力量,彷彿在與天地起誓。
在那樣亮得可怕的閃電裡,他們能清清楚楚看見彼此的臉,兩個人對峙一般站着,望着,她的堅決,他的絕望,她的絕望,他的堅決。
他們面對面站着,卻生生站成了兩個岸,早已滄海桑田
,陵谷變遷,他的滄海,她的陵谷,他們,再也回不到當初,回不到那個櫻花盛開的明媚春天。那時候,一笑便是晴天。
他們都很清楚,他們已經愛到不能愛。他們兩個人的愛情,卻已經不僅僅跟他們兩個有關。
林青妍轉身,廣袖飄舉悠悠,步伐堅定地離去,一步步,如此沉穩。夏帝站在原地,衣袂迎風瑟瑟,看着她一步步離開,目光一片深邃。
林青妍回到清雲殿,小云迎了上來,“王妃?”
“王爺呢?”
“還沒回來,不過讓人來傳話了,說是快回來了。”
林青妍便先回了寢宮,沐浴更衣而出,看到外面依舊下着雨,她緩步走到窗前,手輕輕扶在窗沿上,站在窗前出神。夏天到了,而這場大夏之旅卻不知曉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奚桓之近日一直忙進忙出的,也不知曉在做些什麼。
想到奚桓之,林青妍心一痛。
愛一個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即使你心裡明明知道你應該愛誰,可,你的心由不得你做主,它一定要愛着那個人,愛得死心塌地,愛得痛徹心扉依舊愛,愛得恨到咬牙切齒還是愛。
夏帝之於林青妍,是一場災難。
她喜歡上奚桓之的時候,還太年輕,年輕到足以忘記一個人,足以愛上另一個人。而她最美好的年華五年,從十五歲到二十歲,都在與夏帝的磕磕碰碰中走過,這個男人,讓她痛得刻骨,痛到來世也無法忘記。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很愛很愛,在愛過他之後,耗盡了這一生的溫暖,再也沒有力氣愛別人。
林青妍不是不想愛奚桓之,只是在愛過夏帝之後,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愛任何人。一個人的愛,只有那麼多,那樣深愛過一個人恨過一個人之後,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愛。
奚桓之回來的時候,看到站在那出神的林青妍,她那一襲略爲寬鬆的睡袍曳地,人便越發顯得清瘦,那沒有挽起的烏緞似的長髮,從單薄的雙肩柔柔地垂覆下來,看起來有些清冷,有些羸弱,讓人也有些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