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顏擡起頭,不信的反問道,“娘,沒這麼恐怖吧?藍文鶴的女人有那麼兇殘?還有,你又不在榮國,你如何知道的?”
夜芸斜了她一眼,“我不在榮國就不能知道這些事?你要是不信就去問藍文濠,看看我可有危言聳聽?”
夜顏又低頭沉默起來。她就好奇問問而已,並非懷疑自己孃的話。
她也清楚,就藍文鶴那德性,身邊的女人不可能簡單。先不說善良的女人能否看上他,如果女方沒一點能耐,也不一定能入他的眼。
夜芸對着祁雪搖頭,長嘆了一口氣,“五公主,你想跟藍文濠在一起,就得拿出膽量和底氣來。藍文濠是不錯的夫君人選,我也相信他有能耐保護你,可你要知道,你們一旦回榮國,你身邊除了他就沒人能替你撐腰了,他就算在乎你也做不到時時刻刻守着你。你若以這般性子跟着她,將來吃虧吃苦都算小事,往大了說,你只會成他的負擔。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祁雪認真的聽着,盈滿淚水的眼眶裡多了許多複雜和糾結,“夜姨……我、我明白……”
夜芸對她伸手,“起來吧,別跪我,我可不會吃人肉。”
她是幾句話就會沒個正經,祁雪忍不住破涕而笑,一邊擦着淚一邊起身走向她。
夜芸拉着她的手,難得像一個長輩認真又嚴肅的教導人,“本來吧,我也沒資格管你們的事,可是呢,你嫁給藍文濠,以後就是顏兒的嫂子,衝着這層關係,我都有必要提點你一番。剛剛我說的話不是開玩笑,更不是恐嚇你,你遭受過那麼多欺凌和委屈,應該懂得弱肉強食的道理。你看看別人,但凡有點心機的都是拿着雞毛當令箭,可你呢,身邊一把把令箭給你用,你偏偏當雞毛。你說你這樣,別人能不欺負你嗎?”
祁雪低下頭,心虛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夜芸臉色一沉,“我問你,要是再有人欺負你,你該如何做?”
祁雪下意識的繃緊身子。
夜芸雖然沒有催促她回答,但嚴肅的神色帶着壓迫,很明顯,她要聽答案。
祁雪手絞着衣角邊,緊張的咬着脣,透過朦朧的視線小心翼翼的看着夜芸。許是受不了這樣的壓迫,她最後才低下頭細弱蚊蠅的道,“我、我會殺了他……”
夜芸搖了搖頭。
祁雪偷偷看了她一眼,手指就差沒把衣角邊絞爛了。就在她以爲自己還會捱罵時,只聽夜芸突然拔高嗓門,厲聲道,“大點聲!你會如何做?”
她身子一哆嗦,趕緊回道,“我會殺了他。”
夜芸拍桌,臉色都變兇了,“再大點聲,我沒聽清!”
祁雪深吸一口氣,閉着眼低吼了出來,“我會殺了他!”
夜顏先是緊張的看着她們,待她吼出來後,這才走上前,摟住她肩膀笑道,“說到就要做到,我娘可是很討厭別人騙她的哦。如果她發現你是敷衍她或者騙她,以後你求她幫你,她都不會理你。”
祁雪紅着臉,手指還絞着衣角邊,再看夜芸時,眼裡多了深深的感激,“夜姨……我、我不會讓人再欺負我的……”
夜芸嘆氣,嗔着她們道,“我也不是非要你們變成惡人,但你們最起碼要學會自保。顏兒呢,有謀無力,我只能等你生完孩子再傳授你內力。五公主,你將來的責任重大,可不是有藍文濠撐腰就能解決的。你想想,要是你被人欺負,然後人家拿你去威脅藍文濠,這後果你能承擔嗎?”
祁雪心虛的又低下了頭,但垂下的眸光裡多了一絲堅定。
夜芸起身往外走,“行了,找機會我再看看你們各自的表現,今日就說到這裡,我去看看中午要用的食材。”
祁雪目送她去開門,眼眶裡涌出感激又感動的淚水。
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會如此用心的跟她說話和教她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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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打開,某人筆挺的立在門外。
夜芸立刻拉長了臉,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讓你看兩個女人你都看不住,你說你有什麼用?你娶女人不是用來寵的,那你娶來做何?如此喜歡聽人哭,你怎不娶頭母狼回去,天天晚上都能對你嚎!”
藍文濠被她訓得臉色忽青忽白,可硬是一句話都不敢頂。
而夜顏和祁雪只能低着頭,雖然捱罵的是男人,可心虛的卻是她們。
夜芸罵完,直接就走了,嫌棄得連多一個眼神都沒有。
這麼久以來,這是夜顏見她發火最大的一次。就算在藍錚面前,她都沒有這麼激動激怒過。
其實她也知道,她這娘之所以發這麼大的火,主要是對他們失望了。
人家都說青出於藍勝於藍,可他們這幾個,對外敵不夠強硬,自己人還搞內亂,這纔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今日,夜芸是在給他們上課!
“還不出來?”夜芸一走,藍文濠纔敢開口。
祁雪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不但沒朝他過去,還轉身背對他。
雖然夜芸暗罵他們不該有矛盾,但此刻她不在,夜顏玩心一起,替祁雪朝門外道,“你回去吧,雪兒不會跟你走的,我娘之前說了,以後要把她帶在身邊。”
藍文濠繃着臉,放在身側的雙手捏了捏,最後邁開長腿走向她們。
在牽起祁雪的手時,祁雪把他大手甩開,並不領情。他臉色一沉,乾脆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祁雪也沒再哭,只是掙扎了幾下就安靜的把頭埋進他頸窩裡。
瞧瞧這沒出息的樣子,夜顏哭笑不得。
夜芸罵藍文濠弄哭她,藍文濠有沒有把話聽進去沒人知道,但這丫頭肯定是把話聽進去了,所以都不敢哭鬧了。
本來她還想幫着祁雪解釋一番,眼下看他們的樣子,她覺得應該沒必要了。
…
把女人抱回房,藍文濠還沒想鬆手,臂彎中的女人就開始掙扎。
他把臂彎收緊,大步朝牀邊走去。
被他放在牀上,祁雪翻了個身跪坐着,也不看他,只是不停的扯衣角。
瞧這委屈又不敢跟他鬧的小模樣,藍文濠的冷臉也繃不下去了,坐到她身旁,將她摟到了懷裡。
想起自家妹妹說她要出家的話,他心裡還是有火的,可再想想她的過去,他除了心疼,也發不出火來。
擡起她下巴,看着眼眸又紅又腫,還充滿了幽怨,他用指腹颳了刮她眼角,薄脣心疼的貼了上去,輕觸着她眼眸。
“今日是我不對,不該衝你發火,以後再不會了。”
他花了好幾個月的力氣才換來她接受,哪有不疼的?聽着她在門外的哭聲,他還真是心如刀絞。
見她扁起嘴,眼眶裡又變得溼潤起來,他薄脣從她眼眸移到紅脣上,溫柔的將她吻住。
“唔唔……”祁雪在他胸前捶了兩下,隨着他闖入口中深入糾纏,她也漸漸的軟了身子羞澀的迎合他。
對她的乖順,藍文濠相當的滿意,加上之前他也有錯,所以沒‘刻意’欺負她。
把她吻到氣喘吁吁,他抵着她額頭沙啞道,“暫時放你一馬,晚上繼續,嗯?”
祁雪滿面通紅,沒敢看他眸中火熱的*。
兩個人又在房裡親暱了好一會兒才走出房門去往南面小院。
…
藍文鶴帶着祁鬱桐去見藍錚,但藍錚並未接見祁鬱桐,而是單獨讓兒子進屋,祁鬱桐只能獨自在院子裡等候。
她也不敢亂跑,擔心裡面的人隨時叫她進去,可半個時辰過去了,裡面不但沒有傳喚她的聲音,藍文鶴也在屋裡一直沒出來。
就這麼幹等着,她心情鬱悶不說,還很是尷尬。
當看着藍文濠帶着祁雪從遠處走來時,她臉色冷了又冷,難看到沒法形容。
榮皇雖然住在魂殿裡,可據她聽到的消息,藍文濠和祁雪的婚事已經被定下了,且大婚日子都挑好了。最讓她嫉妒的是祁雪被榮皇欽點嫁給藍文濠爲正妻,她們父皇還以兩座城池做嫁妝,以結兩國永世之好。
而她呢,和藍文鶴的事至今還沒消息,而且藍文鶴早有了王妃,連側妃之位都沒空缺,試問,她能不着急?
到底藍文鶴會如何待她,她心裡真是一點底都沒有。
本來心裡就不踏實,再看到祁雪如今幸福的模樣,她心窩裡就像插滿了刺,疼得難以承受,但又不知道如何拔掉這些刺……
“五姐。”待他們兩人走近,她換上笑顏親切的迎了上去。
“六公主。”祁雪面無表情的對她點了點頭,生疏得如同與陌生人見面。
之前發生的事,儘管她沒有當面拆穿祁鬱桐推她去撞夜顏的舉動,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祁鬱桐的卑鄙心機。
不怪夜姨罵她,她是真的差點傷到顏顏的肚子。
而這些事,都是面前這個妹妹所爲……
“五姐,你們是要進去嗎?也不知道榮皇有何事交代,文鶴進去後到現在都沒出來。”祁鬱桐對緊閉的房門努着嘴,說話的同時不着痕跡的往祁雪身邊靠近,還自然而然的想去拉祁雪的手。
可惜她忽略了,這次祁雪不是一個人出現,身邊還立着一個高大的男人呢。
藍文濠伸手一摟,祁雪瞬間落入他懷中。
祁鬱桐別說拉住她的手了,就連衣角邊都沒捱上。尷尬就算了,還得看着他們兩個恩愛的擁抱在一起。
偏偏藍文濠一點都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大大方方摟着自己的女人,那十足的佔有慾更是刺痛了祁鬱桐的雙眼。
“五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之前的事只是一場誤會,你相信我好不好?”她帶着哭腔解釋起來。
“六公主,你成天這麼裝不累嗎?”藍文濠斜眼睇着她,厭惡得不想再給她留面子。
“我……”祁鬱桐巴掌大的小臉微微變色。
“別拿你的無辜到處招搖撞騙,別人傻,你當我們也傻麼?要不要去轉轉,問問這魂殿裡誰會把你的天真無辜當一回事?”藍文濠冷笑。
“藍太子,都快成一家人了,你怎能如此說我?”祁鬱桐瞪着她,又無辜又不滿。
“一家人?你也配?”藍文濠更不屑的恥笑。
“五姐,你看他……太過分了!”祁鬱桐轉眼對着他懷裡的祁雪掉眼淚。
從頭到尾,祁雪都沒說話。這兩個月來,她深知藍文濠的爲人,遇上看不慣的人和事時,他會毫不留情的指出來。別說六公主,就是顏顏,他這個做大哥的都不會口軟。
而六公主到現在才被他厭惡指罵,只能說明他已經給足了六公主顏面,現在是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了。
“六公主,你還是自重些吧,否則難堪的只會是你自己。”對這個妹妹,她是真的心寒到了谷底。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們底線,就像夜姨說的,如果再容忍她裝無辜裝可憐,總有天她這個做姐姐的會被這個表裡不一的妹妹給連皮帶骨熬成湯。她死無所謂,可是要牽連到她身邊的人,她說什麼也不會同意的!
“五姐,你、你怎麼變得跟他一樣了?”祁鬱桐紅着眼眶像是見到陌生人一樣。
“是我告訴他們要防着你的。”對她躍躍欲哭的傷心樣子,祁雪只是看着,並無一絲波瀾,甚至第一次當面指出對她的不滿以及自己的立場,“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彼此心裡都有數,我們是姐妹,可是我們之間沒有姐妹親情,你在我心中,只是一個惡魔,一個披着人皮到處騙人、害人的惡魔。”
“你……”祁鬱桐做夢都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眼淚倏然打住,臉色青白交錯,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難堪。
“雪兒,我們過去吧。”藍文濠嚼着笑,寵溺的將她摟得更緊。對她今日的表現,他滿意極了。
看來,被夜姨罵一頓還是有好處的……
她的女人總算知道要反擊了,而不是一味的忍讓和逃避。
看着他們朝房門口走去,且藍文濠大大方方把祁雪帶進房中,祁鬱桐死死的咬着牙,指尖掐着自己的手心,仇恨加妒忌,她真恨不得撕了走進屋中的兩人。
明明這賤人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爲何會比她好命?
藍文濠進去沒多久,藍文鶴就從裡面出來了。
也不知道這半個多時辰藍錚對他說了什麼話,他出來時臉色鐵青,眸底赤紅,高大的身軀被一種暴戾的氣息籠罩着,看什麼都像帶有深仇大恨似的。
“文鶴!”她小跑着上前,關心的問道,“怎麼了?你父皇如何說?他可有提我們倆的事?”
藍文鶴一把推開她,一句話都沒說,帶着鐵青的臉朝院外衝去。
“文鶴!”祁鬱桐忍不住喊道。
可男人別說等她了,就是頭都沒回一下。
她回頭看了看又被關上的房門,後牙都快咬碎了。
爲何不讓她進去?難道榮皇一點都不在乎她和藍文鶴的婚事?
憑什麼祁雪那個賤人和藍文濠的婚事就能成,而榮皇到現在都沒有要見她的意思?!
同樣是他的兒媳,爲何要有如此大的差別對待?
可藍文鶴都跑了,她也不好闖進裡面去質問,只能帶着恨意和不甘朝着藍文鶴離開的方向先追去。
房間裡——
藍錚沉着臉一言不發。
藍文濠陪着他沉默了許久,纔出聲道,“父皇,不如將兵權給他吧。”
藍錚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就他那性子,是帶兵打仗的料?”
見兒子還要說什麼,他擡手製止道,“別說了,爲父已經決定了!他要麼收心斂性輔佐你,要麼閒賦在府中任何事都不用做!”
他話音剛落,房門被人推開。
“夜姨。”祁雪趕緊迎上去。
“嗯。”夜芸對她點了一下頭,隨即朝座上的藍錚斜眼過去,“我同意你住在這個院裡,沒說你可以住在我房裡。”
“咳咳……”藍文濠擡手遮着嘴巴乾咳了一聲,看了一眼自家面露尷尬的父皇,然後走向祁雪,拉着她手往外走。
“你到底住哪間屋子?”等他們一走,夜芸面無表情的問道。
“你住哪間?”藍錚瞪着她不答反問。
“這就是我的房間!”
“那我也看上這間了。”
“好,我讓給你。”夜芸也沒露出不滿,轉身就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芸兒!”藍錚走到她身後,突然激動的把她抱住。將她纖柔的身子困在懷中,俯首在她肩上,低沉道,“你說過給我機會,可又不願與我親近,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受嗎?”
“藍錚,我想嫁人了。”夜芸也沒掙扎,只是低頭輕道。
“你要嫁誰?!”藍錚猛然一震,激動得把她轉過身,用力抓着她肩膀。
“誰會娶我呢?”無視他眼中的怒火,夜芸平靜的問道。
“你是我女人,除了我誰敢娶你?!”藍錚激動的咆哮起來。但他咆哮過後突然怔住,“你、你想通了?”
夜芸拉開他的手,走向一旁,望着虛空道,“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現在對你沒那種感覺了。這些年,我誰都不欠,該給情我給過,該還的人情我也償還完了,唯一虧欠的就是顏兒。我沒有給過她安穩的生活,更沒有盡到一個孃親該盡的責任,後面的幾十年我想陪着她,彌補這些年來對她的疏忽和冷落。眼下,她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能配得上慕凌蒼的身份。這,也是我欠她的。”
“她本來就是我們的女兒,誰說她配不上姓慕的小子?”藍錚不滿她的說詞。
夜芸轉過身,眸光清冷的望着他,“正室所出與妾室所出能相比嗎?我不做你的皇后,我只要一個妻位,並且你要保證,從今以後再無二婦,不管生死,都只屬於我夜芸一個人。”
藍錚一步上前將她拽到懷裡,臂膀像鐵箍子一樣恨不得把她鑲在自己身上,激動得身軀顫抖。
“我答應……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儘管這一刻晚了十七年,可他終於等到了!
不論她心中是否還有他,他有她就足夠了!
只要她鬆口,只要她願意接受他,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們會回到從前……
對於他的激動,夜芸還是波瀾不驚,只是將他推開,認真道,“去準備紅燭,今晚就拜堂。”
聞言,藍錚傻眼的愣住,“今晚?”
“我說了,我只要一個妻位,儀式對我來說並不重要。當然,你也可以不用準備,我只給你一晚時間,過期不候。”
藍錚皺起濃眉,張着嘴想說話,可看着她沒有商量的神色,他話到嘴邊都不敢說出來。
這、這也太倉促了!
他要昭告天下、他想明媒正娶她過門……
如果這樣就成親,她不覺得委屈,他還委屈呢!
“怎麼,不願意?”夜芸眯了眯眼。
“我……我這就去準備!”
藍錚回過神,拔腿就去開門。幾十歲的男人就跟一個孩子般腳步都是凌亂的,生怕她突然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