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對視着,誰都不肯退後一步,到底還是宗政豫先開了口:“你這是在違抗本殿的命令!”
“殿下若想治罪,那就隨殿下處置,可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跟着殿下一起去塢城,更何況,你將我留在常大人府上,難道就不擔心我會再次逃跑麼?榮安自認不是守信之人。”
宗政豫定定瞧着她,片刻,宗政豫只得妥協:“好,既然你想送死,那本殿不攔着你,生死有命,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本殿可不會管你。”
榮安展顏一笑:“多謝殿下。”
幾人也明白宗政豫是鐵了心要過去,無法再勸,只在心中暗暗決定,一定將殿下保護好。
一路上,宗政豫神情嚴峻,絲毫不同於以往的淡然,榮安說道:“殿下既然擔憂,爲何不向皇上稟告,讓宮裡派來大臣,治理塢城?何苦還要自己跑一遭?”
“若你怕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榮安決定之事,也從未後悔過。只是殿下身份尊貴,又有傷在身……”
“你在擔心我。”宗政豫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轉頭瞧着她,語氣篤定,方纔嚴峻的神色放鬆下來。
“殿下並非常人,榮安自然擔心。”
她語氣變得客氣和疏離,讓心中突然有些雀躍的宗政豫瞬間如同被冰水從頭澆下來。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意思。”
“在榮安心裡,殿下就是這個意思。”
“你……”宗政豫莫名升起一股暴躁,原來的榮安明明對自己有意,可現在的她彷彿要把自己推至千里之外,這般變幻無常,讓宗政豫絲毫猜不透她的心思。
可榮安神色平靜,就算他心中怒火再盛,她似乎也感覺不到。
宗政豫很不喜歡這樣的狀態。
“本殿記得,你上次還沒有回答本殿的問題。”
“榮安記不起來了。”
“本殿上次是在詢問你的意見,可現在,本殿突然改了主意,不想詢問你意見了,自作主張決定效仿漢武帝。”
榮安猛然想起來,宗政豫這話,是在說前幾日他逼問自己是想進宮還是想跟着他,現在他這樣說,分明是已經決定要將自己留在他身邊。
“殿下,榮安身份卑微,只怕配不上殿下,況且殿下一時衝動,皇上那裡也不好交代。”
就連這話,榮安說出來的時候,也是面色如常,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可實際上她心中早已糾結不已,她一方面想接近宗政豫拿到玉箋,可另一方面又不想跟宗政豫有什麼交集,陷入兩難之地的,是她自己。
可宗政豫看了她這個樣子火氣更大,一把扯住她的手腕,猛地用力,就將榮安直接拉進了自己懷裡。
“你天天就這一個表情,好像對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難道你就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嗎?!”
她貼近他的耳畔,近乎低吼。
榮安萬萬沒想到宗政豫竟然直接將自己扯了過去,隔着衣服,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地龍涎香,只是他這個語氣,顯然是已經被自己激怒了。
榮安從沒見過宗政豫這個模樣,一時怔住,竟忘了反抗。
直到宗政豫的聲音再次傳來:“本殿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榮安這才反應過來,死命掙扎着:“殿下,榮安只是一介小小的民女,不值得殿下氣壞了身子。”
她越是這樣說,反倒讓宗政豫更是生氣,一把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死死扣在懷裡,手上用力,強制按住她,令她動彈不得。
“本殿說值得就是值得,你要是再亂動,碰到了本殿的傷口,本殿就把你留在身邊,讓你寸步不離地照顧。”
這話果然有效,宗政豫話音剛落,懷裡的人就安靜下來。
“你就這般不願意留在本殿的身邊照顧本殿?嗯?”宗政豫的語氣沒有剛纔那般暴躁了,可這雲起雲涌的話裡,帶着一絲壓迫,卻又帶了一絲苦澀。
“我不是這個意思。”榮安瞬間有些心累,這個時候,怎樣解釋都不對。
算了,由他去吧。
自己爲何又要太過在乎他的感受?
“隨殿下怎麼想罷。”
她這話更是刺痛了宗政豫的心,他寧願榮安跟他大吵一架,或者跟別的女人一樣跟他鬧一鬧,最起碼這是在乎他的表現,這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榮安這個樣子,根本就是不屑一顧。
可他受傷的時候,榮安眼中的擔憂和焦急,並刺穿了刺客的琵琶骨,這種種跡象表明,她並非冷血無情,她也並非對他沒有感覺。
但現在這個樣子,又算什麼呢?
懷裡的人察覺到自己腰肢上的手正在漸漸鬆開,她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這個樣子,想必是傷到了宗政豫。
他那般自傲的人,爲何偏偏對自己動了心呢?
“你很聰明,你一定明白你進了宮意味着什麼,你跟在父皇身邊,和跟在本殿身邊,哪個對你更有利,你心知肚明。父皇萬千女人,不會再一個女人身上停留太長時間,而本殿,可以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宗政豫的語氣很是低沉,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說過這樣的話,也從未對人許過承諾。
榮安心道:一生一世一雙人,他這樣承諾,想必已經退到了他的底線。
世人皆道宗政豫殘忍狠辣,可這個樣子的九殿下,又有哪個人能看得到呢?
這樣的承諾太過美好,可榮安並非是懵懂無知的少女,她實在經歷過太多,所以就算這種話從宗政豫嘴裡說出來,她心底也只是片刻的柔軟。
榮安從他懷裡抽身出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看向窗外:“殿下的條件很是誘人,可這樣的承諾對榮安來說,是難以承受的重,今日殿下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是殿下被榮安無意激怒衝動而爲之,可能,是依殿下的身份和魅力,沒有哪個女子能拒絕殿下的要求,所以榮安這樣做,激起了殿下的征服欲,並非真心所言,是以,榮安就當方纔的事全都沒有發生過,感情之事也絕非兒戲,殿下還是好好看清自己的心。”
宗政豫忙道:“本殿說的就是……”
“殿下。”榮安將頭轉過來,看向宗政豫:“榮安希望殿下能好好考慮,凡事莫要太早下定論。”
一句話,將宗政豫將要說出口的話硬生生堵了回去。
“本殿,定會讓你明白,本殿今日所說的一切,皆是本殿心內所願。”
宗政豫眼中閃着堅定不移的光亮,榮安突然就不答話了。
他這個樣子,反倒更是爲了證明自己的話是對的。
可榮安不喜歡這樣。
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人。
越是急着證明自己,可能越是錯的。
二人思緒流轉,半晌無話,榮安的心思再也無法平靜。
如同這正在行走的馬車一樣,顛簸起伏。
可車廂內的氣氛,早已從曖昧轉化成了尷尬。
榮安只盼着快些到達塢城。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接着景煥的聲音就響起:“殿下,塢城到了。”
榮安舒了口氣,像逃一樣地拉開了車簾,妙琴上前將其扶下。
宗政豫下車之後,也不再多看榮安,景煥只覺這二人之中有些不對勁,可這種情況,他也不敢多嘴,只問道:“一路顛簸,殿下身體也可有不適?”
宗政豫搖了搖頭,看了看四周,方圓十里荒無人煙,只有一座客棧,看起來格外荒涼。
“這就是塢城?”宗政豫微微皺起眉頭。
“回殿下,這是塢城城外,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現在此找個客棧歇息,明們再進城。”
宗政豫想了想,點頭答應:“那就先安頓一下,明日進城。”
景煥走進客棧的時候,那老闆還在櫃檯上打盹,景煥上前將一錠銀子重重放在櫃檯,立刻驚醒了老闆,老闆是個不惑之年的男子,他被聲音驚醒,睜眼就看到了櫃檯上的銀兩,頓時雙眼冒光,隨着看到了宗政豫一行人,彷彿是一匹餓狼餓了好多天突然看到一塊肥肉一樣,他興奮地拿起銀子咬了咬,臉上一喜,將銀子趕忙放進口袋,這才喜滋滋地從櫃檯出來招呼他們。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給我們來五間上房,再做些好菜送到房間裡,對了,勞煩店家將門口的幾輛駿馬和一輛馬車牽進後院好好餵養。”
老闆自知這是來了財神爺,這樣的機會他又豈能放過?聽到宗政豫的話,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會兒,頗爲爲難:“若是要五間上房,那這些銀兩,可遠遠不夠。”
景煥給他的是五十兩銀子,這在別的地方,綽綽有餘,況且這個地方人煙稀少,看他這樣子,估計平時也沒多少人過來住,五十兩還遠遠不夠,宗政豫頓時明白,這人是想宰他們一筆。
“那老闆開個價。”
宗政豫一開口,老闆就喜笑顏開,雙眼泛光,嘿嘿笑道:“五十兩銀子,也不過才一間房間的銀兩,客官要五間上房,還要餵馬,怎麼着,也得這個數。”
說着,他伸出三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