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舊人顏
最遙遠的距離,是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最深切的痛,是明明惦記,卻只能默默關心。也許就是這樣吧。正如趙以敬默默關注着我,我也靜靜關注着他。
我知道絲之恆的成悅錦通過了初審,複審還在進行中。絲之恆藉着初審通過的勢頭,又上了一條文化絲綢的生產線,和意大利合作的項目也追加了資金。一切都按照趙以敬預期的目標在進行着。而文化絲綢生產線的增加,得到了公司大部分股東的認可,除了趙信儉和趙茵。聽肖彬說趙信儉在會議室當場拍了桌子反對,但是於事無補。成悅錦帶來的文化效應和凝聚力,讓趙信儉無能爲力。
趙信儉着力推進的政府合作項目被擱置了下來,據說他的壓力也不小。如果成悅錦的複審也批下來,勢必文化絲綢和電商平臺的投入會再次增加,如今的趙信儉已經不能穩坐釣魚臺了。
但是畢竟趙信儉是大股東,關係着絲之恆的穩定和安危,這場博弈會怎麼爆發,或者怎麼平息,都是個未知數。只等着成悅錦複審下來的那個節點。
這些信息,有的是我從網上收來的,一些內幕的,聽肖彬說過,也在和其他老總的會談或者飯局上,會聽到他們的傳言。我情不自禁的聽着這些坊間的傳言,但聽了之後,也會自嘲笑笑,和我有關係嗎?我想做到夏醫生教導的那樣,去放下,但是似乎很難。
絲之恆提前結款後的兩天,我去凡苓那裡讓她幫我帶暖暖,看着凡苓有些遊離的神色,我找着話題:“凡苓,絲之恆提前結款了,公司的現金流又補上了。這兩天想去哪兒,我開車帶你,不用省汽油了。”
凡苓淡淡一笑:“就在家吧。懶得出去,困。”看凡苓的臉上並無一絲的驚訝,我反倒驚訝起來,不禁問着她:“公司現金流有問題的事,是不是你告訴的肖彬啊?”趙以敬雖然關注我,但是沒人通氣,他也沒法手眼通天。
凡苓的臉色慌亂了一下,扯出個笑:“嗯,隨便打了個電話說的。”
“隨便打了個電話?你們不是分手了嗎?還打電話幹嘛?”我看着凡苓,幾分痛心。這麼不清不楚的無望糾結,什麼時候到頭。
凡苓沒說話,只是倒頭睡着,我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很燙:“生病了?我帶你去醫院。”
凡苓把我的手輕輕拿下去,看了看我,嘆了口氣說着:“我沒病,剛從醫院回來。”頓了一下,淡淡說着:“我剛把孩子做了。”
我跌在了那裡,孩子?“肖彬的孩子?你們,已經?”我有些說不出話。
“我想睡一會兒。”凡苓點點頭,看着我笑得溫婉,“清揚,我困了。”說着躺到牀上,拉着被子遮住了頭,只看到被子裡那個小小的身體在顫抖聳動着。我的心被絞的千瘡百孔,忍不住還在問着:“肖彬知道嗎?”凡苓沒有給任何迴音。
我不敢再問,本來打算讓凡苓看着暖暖,今天中午約了一位姓馬的老總商談代理的事,約在了南京。如今只好打電話給馬總,改約到了晚上。我到廚房給凡苓把飯做好,煮了一鍋紅糖蓮子,放在了凡苓的牀頭:“餓了就吃一點,需要我就打電話。我不煩你了,先回家去。我今天不出去等你的電話。”
被子裡的凡苓輕輕“嗯”了一聲,我帶着暖暖回到了家裡。心裡百轉千回,拿着手機不知道該不該給肖彬打個電話。想來想去,還是狠下決心,撥下了肖彬的電話。但是電話那邊卻一直是無法接通的狀態。我從上午九點打到下午兩點,還是沒人接。
咬了咬牙,這麼多天,我第一次給趙以敬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那邊很安靜,不知道是在家裡還是在開會,趙以敬的聲音很沉:“清揚,什麼事?”
我的聲音幾分着急:“你知道肖彬在哪裡嗎?”
“你找他?”趙以敬似乎有點失望,電話那頭停頓了半晌,傳來了肖彬的聲音:“清揚,找我?我剛發現手機有點問題。”
“我和你說話,方便嗎?”我問着。
“方便,你說。”肖彬的聲音很輕鬆,“你要今天請我吃飯可方便的很,我就在南京。”
我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法開口告訴他凡苓的事,東南西北隨便聊了兩句後對他說着:“有時間你給凡苓打個電話吧。她情況不是很好。”
“她怎麼了?”肖彬方纔的調侃都收了起來,聲音裡是掩藏不住的擔心。原來,都是動了真情的?我沒有說,只讓他自己問,就掛了電話。
我守在屋裡一天,凡苓也沒有再找我,傍晚的時候,我幫她做好了晚飯。夏醫生過來了,我讓他看着暖暖,我趕緊去赴馬總的約。一筆幾十萬的單子,對我來說也是公司不小的指望。
開車到了飯店,和馬總談的還不錯。馬總有司機來接,我自己開着車回家,夏日的雨似乎特別多,走在路上又開始煙雨濛濛的下着。忽然我的手機響了,我戴着耳機,摁了一下接了起來,電話是傳出我熟悉卻讓我膽怯的聲音:“宋清揚,有時間聊聊嗎?”
我的車“嘎吱”一聲猛的停在了路邊,我聲音強作着鎮定:“清蓮,什麼事?”
“什麼時候見面聊聊?”清蓮的語氣來者不善,一如既往的冷淡強硬。
我被她的巴掌劈的經心,是再不敢和她見面的,萬一她哪一刻又大腦充血,我也無力還擊,只好回答着她:“有事就電話裡說吧,我最近都比較忙。可能沒時間見面。”
“也好。”清蓮的聲音很平穩,“那就電話裡說吧,最近生意不錯吧?”
“還好。”我摸不清姚清蓮要怎麼出牌。只好言簡意賅的答着。
“我也覺得應該好,有人處處給你幫忙關照,你能做不好嗎?宋清揚,以前我挺佩服你的,覺得你也算個有骨氣的人,在庫房都能呆的住,怎麼現在這麼慫?撤資要人幫,沒錢要人幫,沒男人照顧你,你就做不了生意了?”姚清蓮話裡帶刺,極盡譏諷。語氣卻還平緩。
我的心通通猛跳,臉紅的要滴出血來,卻也不想和她糾纏,淡淡回着她:“有人能照顧,我自然感激。這個和你,應該關係不大。”
“和我關係不大?你真好意思說,你不知道他和我訂婚了嗎?你三天一個幺蛾子,又是幫忙,又是打電話,你說和我關係大不大?”清蓮沒了好氣。
“你如果就這些,我就掛電話了。”我胸口起伏的幾乎抑制不住,恨不得把電話摔到腳底下。
“別生氣嘛,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其實只是想告訴你,雖然我看不慣你的做法,但我也沒那麼介意以敬幫你。”清蓮淺淺笑了,“你想知道爲什麼嗎?”
沒有等我說話,清蓮又悠悠說道:“因爲我發現以敬只是念舊情而已。你是不是一直覺得以敬對你很照顧?對你很特別?我也曾經納悶過。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我想砸手機的心猛地收了回去,姚清蓮的話讓我的心都懸了起來:“你說什麼?明白什麼?”
“待會我給你發兩張照片,你也會明白的。你會明白以敬爲什麼總是對你照顧有加,連小茹對你總是和顏悅色,就連那個模特小陽都能對你過目不忘。”清蓮淡淡笑着掛了電話。
很快,我的手機接到了兩條彩信,我顫抖着打開,第一張有點舊了,應該是十幾年前的照片用手機翻拍的,照片裡的女人三十左右,尖尖的下巴,顯得精明;第二張照片也是翻拍的,但是看照片裡女人的穿着應該是前幾年的款式,臉型和第一張有點像,下巴稍圓一點,但是這兩張照片裡的女人的眼睛都很相似,很大,眉眼裡都是相似的神色。
姚清蓮的電話過來:“第一張是他的前妻,第二張是連冰,是不是很像,像不像你?”
我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這兩個人的面孔在我臉前來回交疊,我想說不像,其實一點也不像,臉型,下巴,鼻子都不像,但是眉眼間的那種要命的相似,我說不出話。
姚清蓮接着說道:“那天我看小陽看你的神情很特別,多問了幾句,才知道原來她第一次見你,就嚇了一跳,以爲是連冰回來了呢。後來才知道不是。連冰會不會也是知道她只是以敬念着前妻的替代品纔想不開發瘋呢?”
“我覺得並不像,你誇張了。”我聲音哆嗦着說道。
“你說不像,那就不像吧。哈哈哈。”清蓮笑得很玩味。
我用力擠出一句話:“你有時間還是多想想怎麼比過舊人,坐好現在的位子更重要。”說着不待她再說話,用力摁掉了電話。
外面的雨大了起來,我頭痛的厲害,天地間的一切都變得有些虛無。生活爲什麼總是這麼多驚喜給我?那句似曾相識,原來並不是我一廂情願以爲的前世今生,只是因爲,那莫名其妙的眉眼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