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靜說服

深院靜說服

“我-----”杜衡一急愣在了哪裡,想不出說辭。

“原來那個東摸西盜的人,是你。”杜仲的聲音很冷,心比聲音更冷。杜仲開始還真的被那個一半的方子嚇了一跳,到了書房看到藏方的盒子完好無損才踏實下來。回去仔細琢磨了番杜衡的話,總覺得不對勁。方纔聽到下人說看到杜衡向書房這邊來了,他忽然全明白了。

“二哥。”杜衡回過了神,直看着杜仲說道:“既然醉花錦已經不復當年,咱們也不做綢緞生意,把方子給石南,興許醉花錦還能恢復興盛。”

“哼。”杜仲冷哼一聲,“衡兒,別忘了這是爹留下來的,就算杜家不做,醉花錦也不能姓趙。”

“二哥,”杜衡走到杜仲身邊,不解的嘟着嘴,“什麼姓杜姓趙,不要這麼狹隘好不好。不過是個染色的方子,爹留下來也是希望能傳承下去,而不是讓咱們守着方子,寧肯它絕世。”

杜衡的話戳中了杜仲的心事,守着那麼好的方子,卻讓一世聞名的醉花錦沒落,一直是杜仲心中最耿耿於懷的事。被杜衡這麼一說,心更加刺疼的掛不住,皺眉道:“絕世也是命數。將來我到下面向爹負荊請罪。就不勞你費心了。”

看着固執的杜仲,杜衡着急的直跺腳,她想不明白二哥爲什麼要計較這些。

杜仲看着杜衡,心裡不是滋味:“衡兒,大哥不在,我除了照顧好這個家,還要守護好杜家的根脈。醉花錦是爹的心血,我不能給了外人。”看到杜衡一臉失落,眉頭鎖的更緊,“我知道你現在嫁了人,心裡眼裡只一個趙石南。如果你還知道你姓杜,就不要再和我提這事。”

杜仲說完,轉身要走,杜衡一把扯住杜仲的胳膊,心急之下跪了下來:“二哥,你還記得嗎,咱們小的時候,爹和娘還在世,那時咱們的家沒有這裡這麼大,這麼氣派,只是揚州城郊的幾座木屋,幾間染坊。第一塊醉花錦,是孃親手織的。織來只爲了給你和我做過年的衣服穿。”

杜衡說的情重,眼圈紅紅的,杜仲也有些動容,杜衡接着說道:“後來別人覺得好看,爭相跑到家裡要買醉花錦,爹孃索性不再做別的絲綢,專做醉花錦。你記不記得,那時家裡的幾個木架子上,搭的全是像霞一樣的錦緞,我們就在錦緞中間跑着玩鬧?”

杜仲嘆了口氣,想着小時的情形,看着杜衡終歸不忍,伸手去扶她起來。杜衡沒有動,接着說道:“後來,爹孃都走了。家裡的錦,再也沒有像雲彩像霞光的色彩,哥哥爲此苦惱了多久?一次次的嘗試,一次次的失望。直到關了醉花錦的鋪子,哥哥那天喝的酩酊大醉。”杜仲的心被杜衡的話撕扯着,陣陣疼痛。

“如果有個機會讓醉花錦能再恢復以前的色彩,讓大家都看到杜家失傳的醉花錦又回來了,至於那錦姓趙還是姓杜,真的那麼重要嗎?”杜衡擡眸看着杜仲,早已淚流滿面。

杜仲的心像被浪潮激盪着一樣,再也無法平靜。杜衡那句話也拷問着他,如果醉花錦能回來,姓什麼重要嗎?一邊是希望,一邊是責任,杜仲的心被兩邊揪扯着。

過了許久,杜仲終於出聲:“那方子,我比對過,若說特別之處,除了煮料時加些稻米水提亮,染色時用石灰固色,不容易褪色,別的都很普通。至於醉花錦中五彩的顏色,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說完沒有再看杜衡,步子沉重的走出了書房。

杜衡緩緩的站起來,也隨着走出了書房。

那天下午杜仲一直悶悶的,偶爾同杜衡說幾句話,語氣生分了許多。也許他忽然意識到,杜衡已經不再僅僅是自己的妹妹,更多的是別人的妻子。親疏有別,他極不適應。

傍晚時分,趙石南來接杜衡,杜仲的反應也很冷淡。在回去的汽車上,杜衡緊緊靠在了趙石南的身邊,有些出神的問着:“石南,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趙石南一愣,擡手把杜衡攬進了懷裡,沉聲道:“怎麼問這個?”

“我有些怕。”杜衡往趙石南懷裡鑽了鑽,她不知道自己用親情去換一個方子,換一個自己在乎的人的成功,值不值。

趙石南不知道杜衡的心思,只當是小女兒情態,低頭輕輕吻上杜衡的鬢角髮絲,聲音漸漸急促起來:“我會。衡兒,難道你還怕我辜負你?”

趙石南的吻纏綿動情,杜衡有些喘息不寧,面紅耳赤,車上還有司機,杜衡忙把趙石南推開,攏了攏耳邊的碎髮,強作鎮定道:“說點正經的。”

趙石南脣角上揚,眉眼舒展:“這就是最正經的。”

杜衡臉紅髮燙,咬咬嘴脣道:“誰要和你說這個。下午我問我哥哥醉花錦方子的事,他告訴我了。”說着把杜仲說的話對趙石南重複了一次,“至於醉花錦能映射五彩顏色的原因,他也不知道,否則醉花錦也不至於沒落了。”

趙石南的眉頭漸漸鎖緊了,杜仲的方子倒是有幫助,雖說最關鍵的地方仍然是個盲區,不過可以按着這個路子先試試。但是自己前幾次找杜仲,高價都出了,杜仲還不肯鬆口。杜衡是用什麼法子沒用一分一毫,就讓杜仲說出了方子?不禁問着:“衡兒,你怎麼做到的?”

杜衡心中打鼓,去盜方子這種事還是別講了,丟人丟份還失敗。只是隨口應着:“我就是求了求,二哥還是疼我的。”

趙石南深知絕不止是求了求那麼簡單,再問也問不出來,只是復把杜衡緊緊的摟在了懷裡,情到深處幾乎勒的她喘息不上,趙石南的語氣沉而堅定:“衡兒,我會好好待你。”

那句話,杜衡一直記着,記了一輩子。

晚上回去給趙老太太請安,老太太沒有多餘的話,只是冷冷的尋常問了兩句便讓他們退下了。如今趙老太太已經不願再多看杜衡一眼,杜衡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在她眼裡都如鯁在喉。只是礙着趙石南的執拗,沒法再懲罰杜衡。索性就懶得再看。

但儘管如此,杜衡和趙石南前腳剛走,趙老太太便眉頭緊蹙,對慈姑說道:“你說說,是我的緣故嗎?進門都多久了,還總想着往孃家跑。侄女的三歲生日還要回去,找個婆子去送份禮不就得了?還待到這麼晚。少奶奶的嫺雅貞靜,全都沒有,心還野的很。”

慈姑點頭道:“年歲小,心還沒收回來呢。不過最近看着倒是和少爺很好。”

趙老太太哼了一聲:“她不迷惑住石南,怎麼興風作浪。也就是石南,被油脂蒙了心,眼裡只認得她。對了,最近打聽到有合適的女孩子嗎?”

慈姑想了想道:“女孩子倒是不少,兵荒馬亂的年月,家裡頭缺吃少穿,不少人家巴不得把丫頭送給咱們,不過合適不合適,就要老太太過目才知道。”

趙老太太一擡手:“那從明天開始,就一個個領來給我看看。我真是一天也等不及了。天天看着她就鬧心。對了,前幾天看到一本《列女傳》,你讓雙喜找出來給她送房裡去。”

趙石南得到了醉花錦的方子,第二天便要趕去顧家莊的印染廠試試效果。杜衡在屋裡給他收拾衣服,一邊絮叨着:“還是備件厚的吧,馬上要轉涼,那邊夜裡風大呢-----”

趙石南看着杜衡嘀咕的樣子,竟也俏皮的可愛,不禁脣角上揚,坐在椅子上只看着她微笑。

“既然不放心,再隨我走就是了。”趙石南笑道。

杜衡心中猶豫,這次試方子還指不定要多久,也許一兩月都未可知。這麼長時間不在,趙老太太只怕恨得要把她生吞活剝了。本來就對她諸多挑剔,這下更落了口實。杜衡嘆口氣:“算了。我還是留在家裡吧。你記得常回來。”

正說着,外面響起了說話的聲音,不多時,雙葉進來回話:“老太太那頭的雙喜姑娘來了。”

“請進來。”杜衡忙說着,老太太身邊的人,不管是誰,都得罪不起。

雙喜看到趙石南也在,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裡的書雙手捧給了杜衡:“老太太吩咐,少奶奶閒時,可以看看這個。”杜衡接了過來,雙喜顧不得等回話,就急急忙忙說着:“少奶奶慢慢看,我先退下了。”說完忙轉身退了出去。

杜衡看到書名,頭就是轟的一聲。趙石南站起身走過來一看,《列女傳》,臉色頓時鐵青,一把拽了過來扔到了牀上:“看這些做什麼。”

說罷不由分說吩咐着雙葉:“給少奶奶收拾衣服脂粉。”轉而對杜衡沉聲道:“跟我走。”

趙石南帶着杜衡到了顧家莊,開始嘗試醉花錦的方子染絲。而趙老太太知道趙石南帶着杜衡不聲不響就去了顧家莊後,更是鬱結不已。而偏偏這個時候,趙凌泉的母親找了來,要借一百大洋。趙老太太一肚子的氣撒了過去,沒問緣由,冷言冷語,最後吩咐賬房給了五塊大洋打發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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