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讓鳳兮晴這麼激動,這麼多的感想,實在是因爲擺在他們面前的房子太讓人驚訝了。
那原來該是好好的三間瓦房,但是,不知道是年久失修,還是乾脆被丁卯拆了施捨給窮人了,反正現在三間房只剩下了半間房,還是中間作爲走廊的那半間,另外兩邊的兩間上面瓦片沒了,門窗沒了,牆已經扒了一半,一眼看去就像是還沒有拆遷完成的民居。
兩個人互相對望了一眼,都搖着頭,直接從院牆那部分走進了院子。
地上有青石鋪過的痕跡,但是現在青石已經不見了,全都是黃土地面。
一路走上去,門前的臺階還在,而且出乎人意料的是還很乾淨。
對開的門還在,門上還上鎖了。
鳳兮晴無語,這房子都快拆沒了,他爲什麼還把房門上鎖?
柳青青沒有鳳兮晴那麼守規矩,她直接從一邊的沒有窗戶的窗口跳了進去,然後大喊道:“姐姐,不必走門口,這裡面的門沒鎖。”
鳳兮晴越加的覺得自己這趟來恐怕是揹負了一個艱鉅的任務。
鳳兮晴從門口繞過去,和柳青青一樣跳進了那殘缺的房子,從那扇沒鎖的房門走進了那殘餘的房間。
裡面的情景讓兩個人都吃了一驚,互相對望,同時豎了豎大拇指。
如果他們原本就在這個房間裡,一定不會相信剛纔他們在外面看到的情景都是真的。
這個房間雖然不大,卻很乾淨,小小的房間裡,一張小桌子,兩張小凳子,一張簡單的木牀,再就是滿牆的字畫。
掛滿了每個角落,還有就是書,各種古老的線裝書,擺滿了各種奇怪的小櫃子。
地上還讓人驚訝的鋪了青石,雖然粗糙了些,但是總比黃土地面乾淨的多了。
進了這個房間,一股書卷氣迎面撲來,雖然沒有一件貴重的傢俱,卻讓人感到房間的主人是個有品格的讀書人。
柳青青發出了一聲驚呼:“姐姐,這不可能?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房子?兩邊都爛掉了,中間的這間卻收拾的這樣整齊。”
鳳兮晴在不大的房間裡踱步,用手在小桌子上抹了一下,果然很乾淨,沒有塵土,既然都說他沒有老婆,那這房間只是是丁卯自己收拾的,看來麗妃說的她是她的哥哥撫養長大的這句話完全是真的。
丁卯是個會做家務的人,而且還很有僞裝能力,能把普通的東西裝飾的看起來很不一樣。
鳳兮晴的心裡暗暗的定下了對丁卯的第二個評價,他是個很有才華的人!
兩個人好奇的在房間裡看了看,就各自坐了一個小板凳,把吃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相對低聲商量道:“姐姐,你看這個人會跟我們走嗎?”
“當然不會,要是他肯走,他在幾年前就去都城找娘娘了。”
“那我們怎麼辦?我們走了這麼遠,打倒了那麼多的強盜,難道就爲了來他的半間屋子裡坐一坐?”
“還能喝上兩口水。”鳳兮晴淡定的從小桌下面拿出了一個瓷盤,上面放着一個裝水的小壺,兩隻小杯子。
柳青青真的拿了小壺倒了一口水道:“還是燒過的井水。看來院子裡應該還有一口井。”
鳳兮晴嘆息道:“可是娘娘思念成疾,恐有大病纏身。”
柳青青柳眉一豎道:“那我們只有一個辦法,打暈了扛走。”
鳳兮晴朝柳青青豎了豎大拇指,道:“勇氣可嘉,可是有種人,你把他扛走了他會自己跑回來,你再把他帶走了,他還會自己跑回來,你要怎麼辦?”
柳青青徹底頹廢了,說道:“我沒辦法。”
就在兩個人商量着對策的時候,就聽到院子裡響起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慢慢的有規律的走了過來。
兩個人都是一驚,互相看看,這個屋子根本沒有地方藏,想要在退出去,已經來不及,一定正好和來人正面碰上。
於是,鳳兮晴淡定的也倒了一杯水,端起來,微笑望着門口,做了一個她自以爲還不難看等人姿勢。
柳青青本就端着茶杯,這時也照貓畫虎的做了個同樣的姿勢。
接着,就聽到門上的鎖響,接着就一個身着官服的人就出現在了她們的面前。
鳳兮晴本來不想驚訝的,柳青青本來也不想驚訝的,他們都做好了即便是看到一個長着六個頭的怪物,長了八個爪子的章魚也不吃驚的準備的,但是,他們還是吃驚了,因爲他們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丁卯會長成這個樣子!
丁卯真是長的太帥了,和麗妃娘娘有七八分相像。
麗妃雖然看起來柔弱,不代表不美麗,柔弱只是加強了她的弱者美。
而面前的這個男人則有着一股陽剛之美,如玉的面龐,明亮的大眸子,劍眉薄脣外加高挺的鼻子,挺拔的身材,洗的八分舊卻很乾淨的官服,頭上明明戴着官帽卻給人一種濃濃的書卷氣。
柳青青不自覺的喃喃了一句:“他怎麼會沒有老婆,長成這樣子,即便是一夜後馬上賣了換錢,也該有人肯做的。”
門口的男人本來看到屋子裡的兩個人很是驚訝,聽到了柳青青的話馬上一張臉上騰起了怒火,大吼道:“你們說什麼?什麼賣了換錢?你們偷了我的什麼東西要拿去換錢?”
兩個人差點暈倒,誰能告訴他們,這個屋子還有能換錢的東西嗎?除了那滿牆還能看的字畫,還有能賣錢的東西嗎?
不過丁卯的聲音很像南方人,很好聽,一點也不粗獷,這一點讓柳青青大跌眼鏡,又嘀咕了一句道:“聲音怎麼像個女人?”
卻見丁卯大踏步的走進來,果然挨張的去檢查他的字畫,一邊檢查還一邊說:“這張不行,這張是給牛伯的兒子娶媳婦時候送禮金要當的。這張也不行,這張是張二嬸的第五個兒子出生時候和滿月酒要當了湊份子的。這張還不行,下個月縣令的兒子大婚,在下也是要送禮金的,起碼要一起當上五張畫才行。”
他就這樣說着,從頭到尾,就只有貼在最不顯眼處的一張極小的山水圖他拿了下來,立即捲了遞給柳青青道:“兩位姑娘,在下就只有這張畫還沒有要送的人家,你們既然翻牆越室的進來一次也不容易,就拿了這個去吧。”
說完,他竟然也不再看二人,直接把房門打開,讓兩個人離開。
柳青青拿着那張畫莫名奇妙。
鳳兮晴卻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她一笑,柳青青也大笑起來。
結果,兩個人越笑越覺得可笑,最後竟然笑到了捂着肚子不能停的地步。
丁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兩個人道:“奇怪,我的水裡並沒有下藥,你們怎麼還肚子疼?需要看大夫嗎?”
鳳兮晴終於受不了了,拍着桌子大笑,柳青青見狀,也想找個東西發泄,便去拍那個簡單的木板牀。
然後,就聽到‘咔嚓’‘咔嚓’兩聲,桌子散架子了,木板牀碎了。
兩個人這下子都笑不出來了。
丁卯大驚,望着兩堆木屑,大惱道:“我的桌子,我的牀,我沒有錢買新的,你們兩個強盜要我用什麼吃飯,用什麼睡覺?”
鳳兮晴無語的望着丁卯,想了想,從腰間摸出來一樣東西,遞給了丁卯。
丁卯卻道:“不着急讓你們賠,讓我算算他們還值多少錢。”
柳青青眼尖,看到了鳳兮晴手裡拿的東西使用油紙裹着,上面蓋了宮裡的璽印,便心直口快道:“丁卯,你犯什麼傻?這是娘娘給你的東西。”
聽到娘娘兩個字,丁卯真的吃驚了,整個人都僵了,哆嗦着問道:“我妹妹怎麼了?我妹妹不是一直當娘娘當的很好嗎?她能有什麼不測?”
鳳兮晴見丁卯誤會了,忙道:“丁縣丞不必誤會,娘娘平安吉祥,什麼事都沒有,這是娘娘讓我捎給你的東西,你打開看看。”
丁卯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想要找個地方坐下,卻發現沒地方坐,於是乾脆拿了塊木板墊在地上,坐了上去,纔打開了小包裹。
包裹裡躺着一個簡樸的簪子,正是麗妃親手從頭上摘下的那一隻。
丁卯看着簪子,顯然很激動,好似要哭了一般,抽泣了幾聲才忍了回去,然後擡起頭問鳳兮晴道:“娘娘說了什麼?”
鳳兮晴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了來意:“娘娘有了身孕,十分的想念親人,想讓你時常進宮陪伴在她的身邊。”
“這不可能。我不去都城,那不是我這種人待的地方,我不想去和他們同流合污。”丁卯字字清晰的說道。
鳳兮晴一點不意外,他丁卯要是一說就去的人,麗妃也不會央求鳳兮晴來這一趟。
鳳兮晴把買來的吃的東西給了丁卯,道:“這些就當是我們賠償你的桌子和牀鋪的錢,還有這些。”
鳳兮晴說着,從腰間掏出了五百兩銀票,遞給了丁卯道:“這是娘娘讓我們捎給你的,你收下吧。”
柳青青一怔,她記得這些錢是她眼看着鳳兮晴從她自己的錢櫃子裡拿出來的,和麗妃娘娘半點關係都沒有,這是防止路上錢不夠應急才帶的。
但是,柳青青自然知趣的沒有開口,丁卯過的太窮了,能找個藉口接濟一下他也是應該的。
丁卯遲疑了一下,問道:“這些真是娘娘讓你們給我的?娘娘很少給我錢財。”
鳳兮晴暗怪麗妃的粗心,大概他以爲丁卯一個縣丞就一個人生活該不會少了錢財纔是,竟然時常通信卻不送錢。
鳳兮晴便道:“娘娘這是希望你去,順便給你的路費,去不去是你的自由,這路費我們卻沒理由私貪了。”
丁卯聞言才把銀票收下了,然後後知後覺的問道:“你們,馬上就走嗎?你們不是纔剛剛來嗎?”
鳳兮晴微笑道:“是啊,纔剛剛來,不可能這麼快就走,正打算找個客棧住兩天,看看風景,逛逛街,捱夠日子了再回去。”
說完,給柳青青一個眼神示意,兩個人起身走了出去。
丁卯看着手裡的銀票發呆,眼中滿含的都是淚水,良久之後才喃喃道:“妹妹,是哥哥對不起你。哥哥還是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