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畔,四位金丹真人與一位武道宗師同時出手,場面並不華麗,卻充滿了毀滅的氣息。
靈寶派的兩位真人擅長役使鬼神,攻擊張錚時一者如金甲神將,一者如九幽厲鬼;龍虎山的那名真人對於張錚顯然極爲熟悉,知道他符籙無數,徑直擎出道劍以靈氣凝聚陡然斬下,要以巨力破他的符籙。
而趙姓真人的道法更偏向於陰柔詭秘,法器只是一柄黑漆漆的拂塵,襲來之時如萬鬼厲嘯;那武道宗師一身罡氣,矮小的身軀膨脹起來,殺意捲來,遮蔽岑青的五感,他的身形遁入了夜幕之中。
槍勢七尺見意而起,岑青如今施展開來,早已嫺熟得不能再嫺熟,宗師的殺意沒有一縷能侵入他的周身七尺,就連那趙姓真人的拂塵也在槍尖掠過之後絲絲斷裂,宛如被攪碎的黑髮。
“真人,宗師?”岑青冷笑道,“半年之前,我就能強殺金丹修爲的神靈了。”
鉢盂中的半年時間,他的道行雖然沒有增加,但槍法日漸嫺熟,再加上一位怎麼打都殺不死的虛靈和一口怎麼打都打不破的鉢盂,他早把戰鬥的本能融入了血肉和神魂。如今同時應付起全力出手的金丹真人和武道宗師,一時竟打個不落下風。
唯一的缺陷就是未成妖仙,靈力終有耗盡之時,而金丹真人和武道宗師溝通天地,對於他來說便如永動機一般。因此岑青只強撐了片刻,便在神魂之中以同心咒呼喚白素貞前來幫忙。
在他看來,白素貞化形一千七百年,法力應該跟法海和李藏鋒不相上下。李藏鋒隨手畫的一道劍符就能幹掉夜尹子,白素貞宰掉幾個金丹宗師應該只是分分鐘的事情吧。
然而令岑青意外的是,他的呼喚過了許久,白素貞那邊居然連一絲迴應都沒有。反而是眼前的幾個傢伙見一時拿他們不下,紛紛使出了殺招。
放佛是約定好了一般,四位金丹宗師陡然散開,指地爲鋼,道法如網,阻攔了岑青與張錚散開逃離的去路,而那名武道宗師自扭曲的光線中現身,自上而下,雙拳連環擊出,在空氣中扯出肉眼可見的光團,如同隕石墜地般砸向岑青。
金丹宗師們陰沉漠然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冷笑。
“武道宗師裡面……”罡風撕裂衣衫,頭上的髮簪折斷,然而岑青的臉上依舊在嘲笑,丹田裡的四百年妖氣陡然間爆發出來,和着靈力飛速旋轉,巨大的青色蛇尾再次沿着腰部向下蔓延出去。
“原來也有……”衆人視野之中,青絲飛揚,半人半蛇的女子手持長槍迎着空中墜落的光團逆衝上去,槍尖處爆發出比那光團更加閃耀與夢幻的光芒。
鬥陣再現,與以往已不可同日而語。
“你這樣的水貨!”
充滿嘲諷的語氣裡,如今的鬥陣已拋棄了最初那種以靈力盤旋,積蓄爆發的方式,而是變得更加直接迅速,岑青身上一半的靈氣與妖氣隨着這一槍傾瀉了出去,就像是奮力扔出去了一掛長河。
下一刻,那武道宗師的拳勢被淹沒在無窮無盡的倒掛長河之中。
“住手!”
金丹宗師的驚怒喝斥剛剛喊出口,噬魂槍的槍尖已經抵上了那名武道宗師的拳頭,沒有血光,沒有撕裂聲,連慘叫聲都沒有,如同一杆燒紅的鐵釺插入了冰雪,噬魂槍把那人的血肉和筋脈一寸寸吞噬下去,岑青撞開一副散碎破裂的枯骨飛上了天空。
“妖孽敢爾!”
金丹真人們的怒喝聲餘音未消,岑青的笑聲已經再次響徹四野。
“讓你們看看什麼叫做……”
布在天空中的羅網同樣被噬魂槍撕裂吞噬,槍身發出愉悅而滿足的輕鳴,整個槍頭散發着幽深陰暗的光,岑青的身軀抵達了去勢的最高點,隨着重力以比去時更快上幾倍的速度俯衝而下。槍尖處的光芒收斂起來,岑青的整個身軀與那長槍纏繞在一起,身軀內剩餘的所有靈氣妖氣全數涌入了槍身,神魂之中紅光涌出,遍佈在完全失去人類外貌的蛇軀之上。
“核彈洗地啊!”
“這個瘋子!”不僅張錚大驚失色,就連四位金丹真人也露出驚駭慌亂的神色來。
他們並非沒有見過殊死掙扎,甚至要同歸於盡的對手,但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在佔不到一絲優勢之後的困獸猶鬥,有誰會在剛剛乾掉一個對手佔據優勢的情況下使出與對手同歸於盡的法術的?
那紅光隱隱,莫非是傳言中自爆神魂的“焚天”麼?
只看她剛纔那一式的威力,若是被她的這杆槍轟擊在地面上,恐怕十里範圍內的土地都要被她掀翻,靈氣的波動甚至能沖毀臨安城的城牆。
這妖女不過化形幾百年的道行,拼命一擊居然擁有滅城的力量!
現在唯一的問題,她要玉石俱焚,那麼佑護京城的四位金丹真人是擋還是不擋?
不擋,這一擊之下驚天動地山河崩裂,堆土成丘,錢塘江水倒灌,方圓十里就會變成一個大湖,京城百萬百姓除非是瞎了聾了纔不害怕不逃走,人道法令之下,他們四個馬上就會被拉去祭旗。
擋,且不說她那杆吃血肉喝靈氣的魔槍誰碰誰死,焚天那是自爆神魂的法術,被她炸上直接魂飛魄散,連轉世投胎都做不到,讓誰犧牲自己的性命去擋?
四名金丹真人第一次發現自己處在了這種尷尬的兩難境地之中,他們短則修煉數十年,長則修煉百年以上,翻遍道譜法訣也找不到能夠應對眼下情況的辦法。
真人的神念如電光火石,岑青的槍尖已然觸到地面,與那指地成鋼的法術相觸,就像是輕輕點碎了水面上的薄冰,一圈光華如水紋般朝四外盪漾開去,大地開始顫抖。
“岑青!”
張錚目眥盡裂,符籙不要錢一般地灑出,無數光芒庇護到現出青蛇原形的岑青身上,四位金丹真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間一鬨而散,化爲道道光華飛向遠方。
“傻瓜。”
白影如一道飛練般出現在岑青的身畔,捲起青蛇的身軀和猙獰的噬魂槍,瞬間又消失在夜空之中,地面上只留下一個拇指粗細卻深不可測的小洞,表明着剛纔這片土地與崩潰毀滅擦肩而過。
夜風吹過,江潮聲聲,四顧無人,張錚忽然間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