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硬着頭皮去了秦朗辦公室,輕輕敲門,等到應聲才推門進去。
霍君澤正和秦朗聊着天,見秦深進來,忙起身打招呼。
秦深對他點頭示意,“君澤也在啊!”稍稍遲疑了下,然後極不自然的對秦朗道:“陸醫生請你今晚過去吃飯,下了班一起走吧。”
這是秦朗回來三天,兩人第一次面對面交談。秦深放低身段,儘可能的謙遜和藹。
秦朗的表情稍顯冷淡,回道:“我今晚有事。”
主動的示好被無情的擊退,秦深當即凍在原地,進退兩難。
氣氛過於尷尬,霍君澤出來打圓場,“不好意思,深哥。我和秦朗今晚約好一醉方休的,我們這麼久沒見了,想好好聚聚。”
“聽秦朗說深嫂的菜做得特別好吃,我早就惦記了。改天讓秦朗帶我去嚐嚐,可以吧?”君澤鋪好臺階給秦深下。
“嗯,那改天有時間你們一起過來。”秦深擠出笑容,難堪着退了出去。
秦深一走,君澤就訓起秦朗:“你過分了啊,真的過分了!深哥他……”
“不是去喝酒嗎?走不走?”秦朗似乎不想聽到那個人,打斷君澤的話,催促他。
君澤無奈嘆氣。感覺秦朗回來之後變了,不再總是一副笑貌,彷彿有很多的心事和秘密,整個人像是籠罩在陰影裡。
他的心事或許與簡卓凡有關,但秘密,不可能是關於她的。君澤瞭解他,他心底坦蕩,若有什麼事放不下,那必定不是小事。
因爲秦朗的興致不高,沒有了預期的熱聊場面。霍君澤一個人喋喋不休的說着這幾個月發生的事,秦朗只安靜的聽着,偶爾插上一兩句。
“她好嗎?”當君澤說他中秋去了上海團聚時,秦朗問出今晚的第一個問題。
雖然連名字都未提及,但君澤知道他問的是誰。看來時隔這麼久,他仍不能釋懷。
“她好不好現在和你有半毛錢關係嗎?既然已經分了,就別再惦記了。你要總惦記着,對人家也是一種負擔。”君澤無法理解,一次失戀而已,至於這麼耿耿於懷嗎?
秦朗苦澀的笑笑。他怎麼可能放得下,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快樂。如果他的關心真的會給她帶來困擾,那他從此不問便是。
君澤同情心起,拍拍他道:“放心,她很好,放不下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君澤所言非虛,他這次見過簡卓凡之後,頗有些替秦朗不值。秦朗這幾個月沉溺於失戀,不能自拔。而她不僅職場得意,情場也幾度春風過。她依舊是從前那個桀驁不馴,收放自如的簡卓凡,只是比從前更努力,更懂得享受生活。
秦朗落寞垂首,看不清他眼中是悲傷還是欣慰。君澤也不再聒噪,陪他沉默着飲酒。
這樣靜寂了許久,秦朗的電話響了,他接起應答。
“你好,姜叔。……,嗯,回來幾天了。”
“……不好意思,今晚不行。……,我和朋友在外面。”
“……,好的,姜叔。那明天見。”
聽着他的答話,君澤隱約猜到電話那端的是誰。秦朗和對方似乎過從甚密,可他們本不應該如此。
“誰?”等秦朗放下電話,君澤問他。
“姜海生。我在國外時,他聯繫過我幾次。”
看來秦朗對他並沒隱瞞。君澤又問:“他找你什麼事?”
秦朗臉上露出一絲不安,轉瞬即逝。“沒什麼,只是敘敘舊。”
“你和他有什麼好敘的?他沒安什麼好心,少和他來往。”君澤善意提醒他。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一些之前的事。”
如果他想知道的是秦家的舊事,那姜海生確實是不二的人選。君澤又隱約猜到他想知道是什麼事。
“你別聽旁人的一面之詞。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樣?難道是真的,二三十年的感情就會變得一文不值了?”
秦朗低頭看着手中的酒杯,不作迴應。
這酒喝得並不盡興,兩人沒有久坐就散了。臨別前,君澤不放心,又再次勸解秦朗:“姜海生和深哥算是有過節,有些事難免會從中作梗,你自己要有點數。”
秦朗輕輕頷首,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
下了班,秦朗正往外走,碰上迎面過來的秦深。
“今晚有空嗎?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秦深攔住他問。
“我約了人。”秦朗行色匆匆,不打算多逗留。
“約了君澤嗎?可以叫他一起去家裡坐,我通知陸醫生多做幾個菜。”
“不是。我先走了。”秦朗面無表情的說了一聲,便離開,只留秦深望着他的背影悵然。
等他到了約好的地點,姜海生已經等在那裡。見到秦朗,姜海生殷勤起身迎接。
“阿朗!”姜海生引他入座,仔細看他,嘆道:“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不習慣那邊的飲食?我當年跟着你爸去過德國,那些麪包、奶酪吃得讓人反胃。”
秦朗淺笑着應付,一如既往的溫和得體。
“今天陪姜叔喝兩杯怎麼樣?”姜海生接過侍應拿上來的一瓶酒,試探着問秦朗。
“對不起,姜叔,我開車過來的,還是下次吧。”秦朗客氣的拒絕。今晚要談的事容不得他有半點差池,所以酒是萬不能沾的。
“好,好,開車不能喝酒,那就喝點飲料吧。你小時候最愛喝那些碳酸飲料,你爸媽管得嚴,你就偷偷讓我買給你。你還記得吧?”姜海生拿舊事和秦朗套着近乎。
這些話讓秦朗想起秦深,自己喝飲料的壞習慣是因他而起,也是因他而改。原來,從小到大,他一直在影響着他,至深至遠。
“當然記得。”秦朗面帶感激的笑,“小時候我沒少纏着你要這要那,你一直都很疼我。”
姜海生受捧後滿意的點頭,“你爸爸對我有恩,我疼你是應該的。你和秦深不一樣。”
“你爸他現在行動不便,很多事他也是有心無力。阿朗,你放心,我絕不會看着你們秦家的家業落到他一個外人手裡,屬於你的,我一定幫你奪回來。”姜海生信誓旦旦的對秦朗保證。
姜海生口中所謂的外人,自然是指秦深。幾個月前,如果有人在秦朗面前說出這種話,那他定會翻臉。可是現在,這似乎成了不容質疑的事實。
在國外時,姜海生主動聯繫過秦朗幾次。從他言辭中聽得出,他對秦朗和秦深之間的矛盾瞭如指掌。而他的意圖也很明顯,就是想借秦朗之勢將秦深踢出漢時。
姜海生見秦朗沉思不語,以爲他顧念舊情,緊追着問他:“那件事你問過你爸嗎?”
“沒有。這種事提起來只會讓他更難受。我相信你不會騙我,所以沒必要再問他。”
“嗯,我知道你善良。你爸也是,這麼多年不聲不響的幫別人養兒子,還不是因爲他心善嘛。其實你爸也不甘心,不然也不會在他媽走後,那麼對他了。”姜海生竭力誘導秦朗。
秦朗略顯躊躇,“可是人已經不在了,死無對證,說出來又有多少人會信呢?單憑這一點,我們做不了什麼。你之前說過,你手上還有一些別的資料,我想看看。”
“對,對!還有些關於公司運作方面的。我知道他早就防着我了,可我也不是傻子,我也留了後手。”姜海生一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得意樣,邊說邊在包裡翻找着,“他太獨斷專行,在公司裡樹敵太多,想找他的黑料並不難。”
“就這些也足以讓他滾出漢時,今後都無法在業內立足。”姜海生把精心整理好的幾頁資料遞到秦朗面前。
秦朗接過來認真查看着,後背微微滲出冷汗。
現在,他終於相信簡卓凡之前所說的話:秦深是那種爲達目的,會不擇手段的人。
資料的前幾頁大抵都是些漢時如何搶佔市場份額,打壓競爭對手的案例,手段有些卑劣,令人不齒。現在想想也是,漢時這幾年的急速擴張,只靠正常的發展和競爭,很難做到。而秦朗對這一切竟一無所知。
至於後面提及的事,更是讓秦朗感到一陣寒意。向院方行賄這種事,如果真的追究起來,怕是有人要承擔法律責任了。可是秦深做事一向謹慎小心,應該不會輕易的授人以柄。
秦朗努力平復了下過於震驚的心情,故作鎮定說:“這些材料看起來似乎有點用,但所有事都不是他直接參與,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對他還是構不成絕對的威脅。”
秦朗的反應完全出乎姜海生的預料,甚至有些意外驚喜。看來老好人如果發起狠來更可怕。
“他是沒直接參與,但沒有他的授意,其他人又怎麼敢。我們要是找到了證據,那就不是趕他出漢時這麼簡單了。”姜海生嘴角一挑,笑得陰險,“如果你真的想,這也不是不可能的。現在這個社會,沒有什麼事是錢解決不了的。”
秦朗只覺得周遭寒意更重,不禁戰慄。“我需要好好想想,不急於一時。”
“好!那我們就從長計議!”終於等到想要的表態,姜海生滿心歡喜,舉杯朝秦朗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