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凱悅聽着兒子並不客氣的語調,臉色格外的陰沉,卻也拿兒子沒有絲毫的辦法,他此刻已經毀了形象,早已繃不住威嚴,板不住臉色,再也不是那個威嚴的大家長,更不是以前在孩子們心中高大的父親了!他自己已經明確地感受到自己矮了一頭。
氣氛凝固到了最低點,顧默宸的眼神一直帶着審視這樣落在父親的臉上,身上。
顧凱悅被看的無比煩躁,終於開口:“你已經在心裡篤定了我是這樣的人,她是那樣的人,我們在你們的眼裡就是不顧人倫道德的那種人!”
顧默宸垂下目光看了看手中的煙,然後送到自己地口中,吞了一口,深深地吸進去,再吐出來,冷漠沒有感情的語調混合着泛白的煙霧一起吐出來,顯得很是漫不經心,他說:“難道不是嗎?爸爸想跟我說,我媽跟你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是嗎?那國家的婚姻法是不是要改了?要不專門爲你們搞婚外情的兩個制定一部新的婚姻法,標榜一下你們這對兒道德的典範,愛情的榜樣,號召全世界的人都學你們如何婚內出軌,婚外偷情?也讓人看看我媽多麼不道德,不跟你宸婚,幫你拉巴孩子,這樣不道德的事我媽媽做的還真是太自以爲是了!哪能一直不放開你,就該一開始叫你出去跟你所謂道德的人一起道德去纔是!”
“你這是不講道理,我沒那麼說!”顧爸爸也有點激動。
顧默宸冷冷地瞥了一眼父親,脣邊露出一抹彷彿譏笑的神情:“難道你以爲你們的就只是愛情,別人就沒有愛過了?就你高尚了?你覺得你這些年在我媽在我們身邊充當一個影子,只是被我們喊聲爹就覺得自己貢獻了很多,犧牲了很多,覺得自己委屈無比超級對不住你的婚外情小三,三十年如一日的想念着你出軌的女人置我媽這個正妻的身份和尊嚴都不顧,甚至道德都不顧,我們現在都欠了你?我們都該爲你所謂的委屈所謂的對她不起而買單嗎?你做的孽,你釀的苦酒,你自己去品嚐,憑什麼叫我們買單?”
顧爸爸夾在手指上的菸頭因爲顧默宸一席話而忘記了抽,火頭直接燒到了手指,他顫抖了一下,熄滅了煙,丟在茶几的菸灰缸裡。一時間,他的老臉上都是無奈,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似乎格外的糾結。
顧默宸看到父親這樣,有一瞬間的心疼,畢竟眼前的老人是自己從小一直敬重尊敬的父親,他這輩子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這樣指控自己的父親,而且還這樣的理智氣壯。從來,他們姐弟幾個都是順着父母的,從來沒有數落過父母。
在愧疚的同時,顧默宸只要一想到父親維護遲雲的樣子,甚至不顧自己的家人,那樣去維護另外一個不被人倫道德所容許的女人的時候,他很受傷!但同時也想到了自己做過的糊塗事,他不也爲了張婷讓蘇墨瞳,讓母親和家人都受到了很深的傷害嗎?
原來有時候,自己自以爲是對的事,往往很傷人,只是自己在其中,覺得有幾分道理,卻很少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倘若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想一些事,他想,或許他跟墨墨當初還有轉寰的餘地!只是他總是一錯再錯。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可以理解,你覺得我錯了,但我也想告訴你,我懷念的不是哪個人,而是我那一段再也無法回去的曾經!無論我們多麼努力,人這輩子,走過去了,錯了,就是再抱歉,再自責,都再也找不回原來的那個自己了!”顧爸爸望着兒子,說話的語氣裡是充滿了深深地悲哀的,好似在懷念什麼,在懊惱什麼,他繼續道:“人生就像是騎車,想保持平衡就得往前一直騎。人總是在苦惱中循環往復,掙扎不出,得不到的想得到,得到了又怕失去,總覺得別人得到的比自己得到的多。我們每個人都在掙扎中撰寫自己的人生。我的錯了,我的寫的不好!那麼兒子,你的呢?你寫的又好嗎?”
顧默宸眸色一僵,是的,他寫的也不好!
他承認,只是他聽到父親這些類似狡辯的話,搖了搖頭,輕笑一聲,可是笑容裡卻只有淡淡的輕視和嘲諷,“是,我的人生寫的也不好,我們寫的都不好,就你自己的好!你跟遲雲你們兩個寫的很精彩!是不是要寫一本書,爲了紀念您跟她,取個名字叫《一個老將跟一個小三的愛恨情仇》,爸,你看這個名字怎樣?您是不是覺得她三十年沒有忘記您,處心積慮地整您的家人,您還很榮幸,這比以前您練兵得到你嘉獎還得瑟?我們全家都要爲您們馬首是瞻?”
顧凱悅知道自己有點自取其辱了,站了起來,要上樓,他覺得再說下去,可能要忍不住發火了!
顧默宸卻道:“爸,這些年,你跟她幽會的不錯是吧?”
顧凱悅聽到這話,微微一怔,有點疑惑,皺着眉頭看着兒子,斥責道:“什麼幽會?你胡說八道什麼?”
“那揹着我媽你們見面的次數也很多吧,應該很方便的!”顧默宸又道,語氣裡完全是刺探的意味。遲雲如果住在19號別墅,那不是太方便了嗎?他的爸爸簡直就是土皇帝,可以坐享其人之福,有兩個女人一起圍繞他轉了!
顧凱悅沒有想到兒子的問題這麼的尖銳,而且是這樣的毫不客氣,這孩子居然轉眼就跟他這老子翻臉不認人,打從子女們知道他出軌的事情後,個個都拿他當不識好歹的陌生人!
他看着兒子的眼神,覺得兒子那眼神,從頭到尾都是高高在上的漠然,除了漠然,還有譏諷,還有犀利的試探!
“你揹着我媽這三十年又跟她見面沒有?”
顧爸爸臉色一變,抿緊了已經有點肌肉鬆弛的脣角,然後轉身上樓,不打算回答這個尷尬而讓他顏面掃地的問題了。
眼看着父親往樓梯上走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他的臉色那樣難堪,便已經擺明了他們私下裡見過面,而且是揹着媽媽的。但是父親究竟知道不知道遲雲住在隔壁19號別墅呢?他一時間不好確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顧默宸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更穩定一些,然後忽然開口說:“你打算如何給我媽補償?是想淨身出戶,還是想跟我媽平分你們的財產?”
顧爸爸在樓梯上一頓身子,然後繼續往前走。
“你爲什麼不敢回答我!”顧默宸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那聲音幾乎是吼得。
顧爸爸終於停下腳步。“那是我跟你媽媽的事,你作爲小輩兒沒有資格要求和參與!怎麼辦,我們會看着辦的!”
“那麼你是想欺負我媽了?”
顧爸爸站在樓梯上,以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情看着兒子,似乎並不打算接話。
顧默宸笑了笑,目光緊緊地鎖住他的臉,似乎不想放過父親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你跟我媽媽要宸婚的事我是不該參與,但是你欺負我媽太甚,而且遲雲明目張膽地整了我們一干人,我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至於你,倘若還不自重,休怪兒子我不顧及你六十多的一張老臉,讓你在說你的老戰友面前毫無顏面,永遠無法擡頭做人!”
“小四,這是我跟他的事,他也欺負不了我,我若不想被欺負了,誰也不能欺負我!過來吃麪吧!”顧媽媽端着一碗剛下好的雞蛋麪過來。
顧默宸看着母親那樣,心中酸楚,點了點頭。
顧凱悅上樓去了。
顧媽媽沒有再看他一眼。
顧默宸滑過去輪椅,走到餐桌前,安靜地吃麪。
吃過飯後,顧媽媽已經幫他把樓下的房間收拾好,推他進屋裡,顧默宸自己挪到牀上,顧媽媽拿了酒精棉球給他換藥消毒,看着他滿腳都是傷,心疼地不得了:“這都是怎麼回事啊?”
顧默宸本不想說,但是還是把蘇墨瞳那天的中藥做的事說了一番,他到現在想起來,眼中都還是滿滿的痛惜,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會那樣的倔強和堅韌。
顧媽媽聽到這些,久久地陷入了沉思裡,良久,輕聲地嘆息:“墨墨真是個剛烈的女人,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是希言的妹妹!跟希言的性子倒是南轅北轍,但是都是很善良的人!兒子啊,她那麼做是對的,你不要怪她,也許她心裡還有你,但是那樣做,卻是真的對你對她對曹澤銘都負責的!是個難得的好女人!”
“媽,我會更張婷宸婚的!”顧默宸道。
顧媽媽一怔,擡頭看向兒子,嘆了口氣道:“其實媽媽不想她打了那個孩子,卻又覺得對你嫂子不起,這對你嫂子和北北來說真的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顧默宸點頭,對此很認可。“媽,你打電話讓大嫂過來一趟,我腿腳不靈活,過去找她不方便!”
“好!”顧媽媽去打電話了。
顧默宸坐在牀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
一個小時後,魏靜寧趕來。
她瘦了很多,皮膚不太好,看起來似乎老了幾歲,卻又化了濃妝,遮掩了真實的膚色,但是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疲憊。
魏靜寧敲門進來後,看到顧默宸,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鹹不淡,淡淡地問道:“媽說你找我,有事嗎?”
顧默宸知道自從自己娶了張婷的時候,就徹底對不起大嫂了。但是現在他也不能再去糾結那些了,只想告訴大嫂一句話:“大嫂,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當年,沒有張婷,也會有李婷,王婷等等的女人來破壞你跟大哥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