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遼遼天幕上灑下的似火光輝打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臉上,蘇玖擡眼望着少年薄如蟬翼的睫毛溫柔地批了下來,遮住了那一雙俊美無儔的眸。從側面看,少年英挺的鼻樑甚是好看,而微微抿起的脣瓣透着潤澤的殷紅色,相比初見時臉上的柔和線條,少年已經蛻變地成熟而剛毅,而且他的個子也彷彿在這些天裡“蹭蹭蹭”地往上躥了不少。
原先對於徐琛,蘇玖拿他像蘇小祁一樣當自己親弟弟看待,只道這是一隻需要人保護的可愛呆萌的小奶狗。但隨着在一起的朝夕相處,她才透過少年表面的盔甲,看見他內心的隱忍與堅強,這也讓她意識到面前的小可愛那是對自己纔有的親近。而此時,初見時的滿眼歡喜也似乎見證着自己對他莫名的親切感。
或許是因爲身上常年散發的不近人情讓蘇玖周圍的人羣總是自動消失。而在遇到徐琛之前,除了蘇小祁以外自己從未接觸過其他男生,只是在不得已是偶爾接上幾句話。
許是因爲早年蘇玖經歷過這人世間的險惡,爲了守護自己與自己所愛之人,她以爲全副武裝纔是最佳辦法。於是她變像一個刺蝟一樣,將暴戾顯於其表,將自己包裹成爲了一個渾身帶刺的球,以爲這樣可以逃避一切危險。
但她終究還是沒能做到。因爲在無數個夜晚,那些刺在她的身上生根發芽,朝着她的心臟扎去。
人的心是肉長的,蘇玖也一樣。於是在那之後,她的心早已被自己身上的刺折磨得千瘡百孔。而日復一日的痛苦也逐漸麻痹了她的心靈。旁人隻眼見她每日的逍遙灑脫,恣意狂放,卻不知少女鮮衣怒馬的背後是怎樣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面具戴久了,就取不下來了。”
但好在命運將兩個人無聲無息地帶入了她暗無天日的世界
如果說楊硯是熹微的光,救她與命懸一線,那麼徐琛便是流淌的水,慢慢地用自己明媚的笑容去填平她的傷口,治癒她的心靈。兩個人在遇見的那一刻卸下了自身最堅硬的鎧甲,以兩顆最柔軟的心靈坦誠相待。
於是在潛移默化中,即使蘇玖沒有主動意識到,但也愈發增進了與徐琛的親近感。而也正是在那時,隨着當年真相的逐漸揭開,蘇玖才知道面前的少年正是那個自己拼盡全力、用盡生命也堅定不移想要守護的人。自那以後,她對徐琛的感情就變得非常微妙了。
若說以前自己對徐琛的感情是出於姐姐對弟弟的保護,但是她知道少年的心中隱藏着堅忍,而只有對自己纔會露出真摯的感情。那麼現在,蘇玖已經明確地知道了她就是自己想要窮其一生守護的人,於是對待他就像對待一份稀世珍寶,憐惜地守護者這段來之不易的真情。
而此刻,望向徐琛。她知道少年長大了,蛻變了。不在是八歲時雙眼清澈的小男孩,也不再是相見時歡喜悲傷都流露於表的十六歲少年了,他已經真正地經歷了人世間風雨的洗刷,暴雨的摧殘,懂得了人世間的險惡,懂得了如何爲他人而活着,也懂得了如何去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蘇玖想,其實她們都一樣,都爲了守護心中的淨土和溫柔之地,而對生命中的艱難困苦甘之如飴。即使被挫折打敗過,也曾經在人生的谷底失望過,仍然要咬着牙爲了心中的那一抹光明而重新爬起,向陽而生,逆光前行。
少女的手此時已經覆上了少年的手。指節分明間,溫暖在兩人的心中緩緩地流淌,慢慢地滲入了四肢百骸。
而徐琛的心中此時早已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他感謝上天將如此美好的人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在失去連玥這樣如親如友般的小姑娘後,自己竟遇見了這個讓自己窮其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人,正是她才讓自己懂得守護的意義,才讓自己走出悲傷,迎接陽光。
若說連玥是靈動的塵世仙子,就像盛開在阿爾卑斯山脈上的雪蓮,有出水芙蓉的潔白無瑕,在皚皚雪地上開得從容而又安然;那麼蘇玖便是在荊棘叢林裡盛開的黑色玫瑰,有着浸了血般的妖冶美麗,在地棘天荊中開得狂放而熱烈。
放眼天際。
無數的光點在空中躍動,如閃爍的金子朝兩人涌來,在萬丈夕陽的照耀下翻飛成蝴蝶般的輕盈翅膀,化在眉睫上,化在阡陌縱橫的心裡,化成了一曲絢爛的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