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隔膜處,靜悄悄的,沒有人打擾兩個人的再次相遇。
她癱軟在地面,臉頰蒼白,有黑色遊絲在其上游走,雙眸緊緊閉着,纖細的手指卻緊緊抓着地面,不知心裡有什麼苦楚。
白髮蒼蒼,片片血跡襯托下更是刺目,秦青感覺鼻頭有點酸,他小心抱起雨小魚,讓她倚靠在自己胸口,溫柔的將她緊緊扣着的手掌打開,然後割破手腕,搭在少女泛白的嘴脣上。
“我的血蘊含着磅礴的生機,比一些療傷寶藥還要珍貴,這麼多年多去了,心裡還是蠻想念你的。”
秦青將雨小魚的頭髮梳直,看着這似曾相識的面容,心緒複雜。
他神視綻放,仔細查看雨小魚面容上的黑色遊絲,眉頭皺的緊緊的,精通醫術的他並不認識這種毒絲。
“縱天訣記載,修成初生元體可以凝練百聖丹,修爲通天者所煉的百聖丹甚至可以彌補世界漏洞,不知我的初生元體煉製的百聖丹可不可以救醒小魚,但不管,怎樣都應該試一下。”
縱天訣中有很多術法,有些元體修成大圓滿之境也會衍生出術法,秦青以前也簡單看過百聖丹的煉製法門,但看到那煉製過程,他就只是笑看着而已,但此時,容不得他猶豫了。
“若是百聖丹可以,說不定也可以救醒奶奶。”
百聖丹的煉製,需使用初生元體的血肉生元來凝練,一些奇特的,比如可以補天的百聖丹,更是需要將規則造化凝練其中,當然,只需救人,不需要凝練規則造化。
“這都是什麼丹藥啊,感覺有點像魔丹。”
秦青苦澀嘀咕,取出葫蘆,用自己的血液將其灌滿,然後元氣流入骨骼之中,生生逼出一滴滴晶瑩剔透的骨髓。
“嘶……”生逼骨髓,這疼痛超出了秦青的想象,他從牙縫裡逼出一聲冷氣,眼睛瞪的滾圓,似乎要從眼眶中落下,額頭和脖頸的青筋直跳,筋脈突起。
好不容易逼出一葫蘆底的骨髓,秦青已是兩眼發黑,頭昏腦脹,腳底虛浮,差點要和雨小魚一起倒在地上。
“小魚,你這麼重啊,我都快被你壓倒了。”
骨髓生血造血,蘊含無限生機,秦青的初生元體大圓滿,逼出骨髓落入葫蘆中,葫蘆底都開始長出各種小生物,但他自身的生機恢復卻越來越慢。
也不知雨小魚生機何時會流逝殆盡,秦青不敢休息,盯着眩暈感,嘴脣白的起泡,牙齒緊緊壓着。
“我去,拼了,初生元體能幫我續命的,不就是一小塊心臟嗎,剜了!”深吸幾口氣,秦青豁然出手。
若說人生機最濃郁的東西是什麼,不是骨髓,而是心臟,人之中樞,秦青當時看見這挖出心臟的一部分用來煉製百聖丹,他就笑笑,根本沒想到自己會煉製百聖丹,但今天,他還是煉製了。
手掌元氣包裹,穿膛而過,秦青猶如飛蛾撲火,眼睛一閉,狠狠的在自己心口剜了一小塊心臟。
“啊,沒有想……象……中……的痛啊!”
他眼珠凸起,疼得渾身打顫,仰天長嘯用來宣泄疼痛,迴盪在世界隔膜周圍的聲音卻有些顫音。
胸膛汩汩流血,秦青取出手掌,食指與中指夾着一塊拇指大的肉塊,淋漓鮮血,還在跳動。
看着這小塊心臟,秦青笑了笑,但是因爲疼痛,所以顯得有些掙扎,“到底是誰……創造出這麼……變態的術法,治不好小……魚,我打的那人……痛到不知痛!”
咔咔咔,牙齒打顫,秦青想要集中心神施展術法,凝練丹藥,但疼得就是聚不起心神和元氣。
觸摸到雨小魚的臉頰已經沒有溫度了,秦青極力冷靜,意識飄忽,不再將注意力集中在肉身之上,漸漸的,他似乎忘記了疼痛,一邊用元石補充元氣,一邊凝練百聖丹。
屈指微彈,將自己心臟小碎塊彈如葫蘆中,秦青心有執念,憑着堅強的毅力極力抗衡想要睡覺的念頭,雙手掐着印訣,元氣灌入葫蘆中熬煉。
血液、骨髓、心臟,都蘊含着極澎湃的生機,但萬物講究陰陽平衡,還需要滅絕的力量,秦青抽了雨小魚的血液,也灌入葫蘆中。
“以心臟碎片爲核心,用血液骨髓生之力凝結周天竅穴,匯聚生機,熬成百聖丹。”
秦青擁有初生元體,生機澎湃,心臟上的傷勢是不能癒合,但血液也不在流淌,他心神放空,全心全意的煉製百聖丹。
時間緩緩而過,此時秦青已經凝練了三十四個竅穴,葫蘆中,一粒黃豆大的丹藥,散發濛濛血光,上面通有三十四竅,但百聖丹的竅穴,越到最後越難凝結,至少比先前凝結竅穴的所有時間還長。
他額頭滑落一滴滴汗水,在蒼白的臉頰上留下痕跡,心中的執念來源於當年他孤獨時小女孩的鼓勵,來自於小女孩當年的交心。
第一次,總是最難忘的,越是缺少的,得到了越是珍惜,性命有時真的不是最重要的。
世界隔膜濛濛光華下,雨小魚傾倒在秦青懷裡,他一心一意凝練百聖丹,清風扶起白髮與黑髮,卻擾不了一顆執拗的心。
另一個世界隔膜處,落九天轟破隔膜,臉上帶着輕笑,不急不緩的越過隔膜,來到秦青和雨小魚所在的世界中。
“這麼久沒動,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師妹啊,師妹,你這是何必呢?哈哈。”
他又恢復丰神如玉,溫文爾雅的模樣,猶如神仙中人,眼睛卻直直盯着雨小魚所在的位置,閃着戲謔,似乎能看見那裡的情況。
實際上他是看不見的,但他清楚的感應到,那裡有着碧心寒玉,有着他的師妹。
一步萬里之遙,這個周天小世界很大,很廣闊,但最多半個時辰就會感到,而以落九天開闢境大圓滿,力戰造化境後期的可怕修爲,估計一眼都能瞪死秦青。
這不是誇張吹牛,造化境造化出自己的術法,更加契合天地脈動,開闢境言出法隨,造化境更是神仙人物,眼神波動契合天地脈動,當真可以瞪死一個凝神境中期修者。
落九天實力媲美造化境,自然一切都是造化境存在,只不過他心比天高,壓制修爲,期望突破傳說中的開闢極境,所以沒有突破。
速度風馳電掣,朝着雨小魚而來,碧心寒玉,我落九天必將得到。
世界隔膜處,秦青堪堪凝結三十五個竅穴,但雨小魚的臉頰越來越冰涼,黑氣蔓延,不用觸摸,都可以感受冷氣,秦青陡然念出奶奶傳授的神秘口訣。
口訣甫一念出,在這種極境情況下,秦青心如鏡面,無波無瀾,同時神視術法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神視術法本身就是神秘口訣衍生而出,至今已經八年了,秦青誦唸神秘口訣已是生活日常的一部分,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神秘口訣不知讀了幾百萬次,他終於又參悟出一些東西。
雙眸在發生細微變化,左眼有月亮從江面升起的意象,右眼是一輪烈日從江面升起,他的頭髮變成黑白參半。
秦青來不及感覺眼睛的變化,他正在凝練第三十六個竅穴。
於此同時,落九天再過幾十息就能來到秦青所在處。
確切的說是六十息。
“師妹,聽說你是寒冰靈脈,靈神被練入萬鬼幡,肉身也不能浪費,就將這隻耗子的魂魄送進你的肉身吧。”
落九天隨手一招,一隻耗子便落入他手中,是一頭洗胎境的妖獸,但感受到落九天的氣息,牙齒打顫的說不出求饒的話,只能臣服。
“耗子,你可有福了,我一會將你送入我師妹的肉身中。”
耗子腿肚子打顫,心裡嘶吼,不要不要,我是公的,我不要進入一個人類女子的肉身。
當然,他是不敢大聲說出來的。
落九天與秦青的距離越來越近,十息!
九息!
“哦,有人救了師妹,算你倒黴。”他看見秦青,露出冷笑,其實,此時距離還很遠,但他視力極爲可怕。
三息!
此時,第三十六個竅穴只差一絲就會完全凝結,同時,落九天扔過來一塊山頭。
真實的山頭,不是意象顯化,巍峨巨大,陰影直接籠罩秦青和雨小魚。
大山在半空中,土石抖落,慢慢形成一個石碗,要將秦青和雨小魚扣在其中。
勁風呼嘯,大風肆虐,秦青感覺一種壓迫感從天落下,他心神卻更加平靜,在石碗離他們還有幾尺之高時,第三十六個竅穴凝結,百聖丹成功。
轟隆。
同時,巨大石碗將他和雨小魚罩在其中,地面光芒流轉,阻止了地遁的可能。
百聖丹成功,秦青意念稍有放鬆,他來不及猜想這石碗爲何禁錮他和雨小魚,但他知道來着不善。
提一口氣,秦青打開納神葫蘆,在昏迷的最後一刻,做了兩樣事情。
第一件,將百聖丹送入雨小魚嘴中。
第二件,將他和雨小魚收入納神葫蘆中,意識迷糊的情況下,將自己琢磨的封禁手法打入葫蘆塞中。
當初秦青能打開納神葫蘆,那是因爲納神葫蘆已經沒了主人,所以才能打開,但此時要拔掉葫蘆塞,除非納神葫蘆易主或無主,除了之外,只能打破納神葫蘆或者用秦青的封禁手法打開,別無他法。
落九天降臨,蹲在地上,掀開幾十丈大小的石碗,露出戲謔的笑容,猶如貓抓耗子,“英雄救美?可憐的小子,算是無妄之災了,出來跪地求饒,給你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