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終於等到你來了!”那個聲音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隨着他聲音的再次響起,周圍的濃霧開始慢慢消散,寧小青看見離她不過百米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身材極瘦極長,臉上的皺紋像老樹皮一般層層疊疊堆在一起的老人。
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凡間風燭殘年的老人,有着一頭雜亂灰白的長髮,一雙黯淡無神的眸子,最讓人驚訝的是,就這麼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還鎖着一條烏灰黑色的鏈子,那根鏈子似鐵非鐵,信金非金,至少寧小青看不出它是什麼材質。
它的一端深深插在懸崖之內,另一端則穿透了老人的琵琶骨,緊緊的鎖住他那隨時就可能隨着此地的霧氣化去的蒼老軀體,給人一種極不協調的違和感。
寧小青當然不會認爲能被鎖在此地的人會是一個普通的凡間老人,她的目光與老人混濁的目光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間,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形容不出的浩瀚氣息給鎖住了,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轉,她用力猛吸一口氣,強自穩住心神,凝目開口問:“你是誰?等我幹什麼?”
“老夫名爲帝江,至於爲什麼等你?這也許就是命運的使然吧!”老人無神的眸子落在小青的身上那一剎那間,燦出了一抹極爲耀眼的光芒,不過這抹光芒只是一閃而沒,他靜靜的注視了寧小青許久,纔將視線從她的身上轉開,仰頭望向虛無的空中,口中發出一聲喟然長嘆。
命運的使然?聽得這幾個字,寧小青的一頭黑髮無風自動,她清冷無波的眸子更是暴出一抹厲芒,不久前夢境中發生的一切,又一次清晰的浮現在她的眼前。如果這就是命運,她絕對不會接受它!寧小青不自不覺的握緊了雙拳。
意念落到這裡,她的目光再次投到帝江的身上,語氣堅定的開口道:“報歉,帝江巫祖,你所說的運命,只怕晚輩不能接受。”
“呵呵,小姑娘,運命二字,它很神奇。並不是你願意或者不願意接受,它就會向你妥協的,你如此抗拒我的提議。大概與你之前的夢境有關吧?”老人似乎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臉色一片平靜,語氣極爲溫和的呵呵一笑,開口反問了一句。
“既然巫祖已知晚輩的夢境,就該知道讓晚輩接受你的承傳也是枉然。晚輩也改變不了巫祖的命運。”寧小青漆黑的雙眉高高揚起,接口道。
“別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命運它是不會因爲你的接受或者拒絕,就對你妥協,但是。天地生靈的本身,那些擁有大智慧,在毅力者卻可以左右命運的走勢。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命運一詞,它可以用必然和偶然兩種用法來全釋,用得好,它自然會順着從你想要的那一邊走。”
“若是你駕馭不了它。它就會帶着你跟着它原定的軌跡,一路走到終點。在命運的齒輪面前,只有你自己,纔是決定一切的根本。”江帝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繼續接着往下道。
“前輩對命運一詞的解說,不可謂不精闢,但是,請恕晚輩無禮反問一句,當年十二巫祖以及整個巫族的結局,它是您口中所說的必然,還是偶然?”寧小青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反問。
“小姑娘的言詞很犀利,當年,巫族的命運,可以說是必然,也可以說是偶然,我們巫族的沒落可以說和我們當年的行事風格有很大的關聯,它,更像是一種因果關係,我們自己曾種下的因,纔會在後面得到那樣的果。”帝江無神的雙目微瞌了一下,沉默了半晌纔回答寧小青的話。
“既然前輩心裡已認同昔日巫族的結局是必然的因果關係,今日又爲何執着於等待承傳者的到來?”寧小青毫不放鬆的繼續問。
“這就是偶然中的一部份了,我們曾種下了許多不良的因,自己也爲此償還了果,但是,外在因素的算計,則是另一個因,種下此因的人,同樣需要承受自己的果。”帝江道。
“我和另一個因有關係麼?”寧小青的目光輕輕閃動了一下,又問。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你對我們來說,只是在最適當的時間裡出現的最適當的那個人罷了。”帝江黯淡無神的眸中浮出了一絲笑意。
“前輩,對於你的厚愛,晚輩只能說一聲報歉,晚輩心意已決,我不會接受您的承傳,再說了,您的後輩,聖黎一族的巫女也與晚輩一同來到了此地,我覺得,您惹是想挑選承傳者的話,她應該比我更合適。”寧小青並不是一個能輕易被人改變自己心意的人,她目光靜靜的與帝江對視着,緩慢而堅定的搖頭拒絕。
“呵呵,小姑娘先別忙着拒絕,聽我慢慢爲你講來其中的原由,聖黎巫女她乃我們十二巫祖智慧的結晶,但凡事有得必有失,她的軀體最多隻能達到天巫之體的境界,終其一生亦無法擁有更多的力量,否則,聖黎一族根本不可能在天界存留下來。”
“所以她雖然與我同根同源,但是她卻無法接受我的承傳,她的使命是協助我們的承傳者改變整個巫族的命運,而你,恰好是我等了這麼些年的承傳者,別的不說,你現成修煉的九轉琉璃決,就是我巫族的的煅體之決。”帝江緩緩的接口道。
“什麼?九轉琉璃決是巫族的煅體真訣?”寧小青驚問。
“呵呵,不錯,天界中人,大家對此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我巫族沒落已久,久到沒有多少人去關注此功法的來源了,再加上此功法對修煉者的體質要求極爲特殊,整個天界中,能將此功法煉製第九層天巫之體境界的人,亦是鳳毛麟角。”
“結合以上原因,九轉琉璃決雖然是天界最爲強悍的煅體法訣,但修煉它的人並不多,而你不過修道幾百年,雖然得到了一些機緣,可若不是你特體的體質,你根本不可能修煉得到天巫之體的境界。”
“我說到這裡,想必你已經聽明白了,你與我巫族結緣自從你踏上修道一途就開始了,難道說,只因你做了一個夢,就本能的想要拒絕夢中發生的一切,卻不知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沒有力量,又如何掙得脫命運之手的擺佈?”江帝依然笑得風清雲淡,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寧小青會拒絕他的要求。
寧小青神色微微一滯,帝江所說的一切着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九轉琉璃決竟在是巫族的煅體真決,自己能有今日成就,似乎與九轉琉璃決分不開關係,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欠了巫族很大的一份人情,若是自己斷然拒絕帝江的要求,着實有些不近人情。
可是,夢中所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震憾太可怕了,讓她本能的想拒絕一切與夢中有關的事,她的理智與感情在做拉劇戰,江帝看着她的模樣,不再繼續開口,他微微瞌上雙目,開始閉目養神。
“小徒兒!”一個溫柔的輕喚在寧小青的耳畔響了起來,將她從內心的掙扎中拉了回來。
“師父!你,是你在麼?”寧小青心神微微一動,擡目望過去,可除了帝江的身形是清晰的之外,其它的景物都籠罩在濃霧之中,她什麼也看不清楚。
“是我,小徒兒。”那道聲音繼續傳來,閉目養神中的帝江突然伸手輕輕一揮,他周圍的濃霧頓時像潮水一般消退,除了他之外,寧小青這纔看見這個崖底還有其它五個被烏黑的玄鏈緊緊鎖住的人。
而她的師尊林默然就是其中之一,寧小青身形一晃,合身就朝林默然撲了過去,可她剛撲到離林默然尚有五米之遙的距離之時,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狠狠的彈開,若不是她的身體已達到天巫之境,只怕在這一撞之中,就已化爲粉沫。
“師父!”寧小青被彈飛之後,凌空翻了幾個筋斗,很快又衝了過來,不這這次她受到了教訓,沒有再莽撞的直接衝上來,而是讓自己的身體在五米之外的距離中停住了腳步,清冷的眸子中浮出激動的神情,視線落在對面那個既便鎖鏈加身,仍然是風姿偉岸,氣質從容的青衫男子身上,開口輕喚了一聲。
“小徒兒,爲師在這裡挺好,不必擔心,只是爲師真的沒有想到,你也會來到這裡。”林默然的目光落在寧小青的身上,裡同不知不覺就已蘊滿了寵溺,還有一絲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憐惜與心疼,能在混沌域中活下來,寧小青受過怎樣的痛苦,林默然不可能不知道。
“師尊會被人鎖到這裡,都是受徒兒所累,我,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將師尊帶出去的。”寧小青差點落淚,可想着林默然這樣的人自是不喜歡動不動就看見自己流淚,便又生生將那將要滾出眼眶的液體給塞了回去。
“哈哈,林老弟,你這個徒兒,果然不凡,我蚩尤從混沌中出生到現在,還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從天地囚牢出去的,你的徒兒竟膽敢口放豪言,要將你帶出去,這份豪情,嘖,嘖,就連我也不得不佩服。”離林默然不遠的一個滿臉髯須的醜漢聞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以前沒有人辦到得事,不代表以後永無不會有其它人能辦到,宇宙中的萬物生靈都在不停的發展着。”寧小青淡淡的瞟了此人一眼,神色平靜的答道。
“呵呵,小姑娘,別人不相信你有這能力,老夫卻是相信,不然,老夫也不會在這裡苦熬這麼些年,只爲等待你的到來了。”蚩尤笑聲未絕,帝江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