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得太近，你們都得不到足夠的營養，不能茁壯地成長。
舒如顧下了公交車，拖着行李箱站在路口。望着不知何時鋪上水泥的道路，她知道路的前方是她生活了18年的可愛村莊。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她的家？
她微微笑了一下，超前邁出了堅定的一步。不管如何，她既然回來了，哪有過門不入的道理？一步一步走下去。
水泥路兩旁是綠油油，一望無際的小麥。風起，涌起層層碧綠的海浪。麥田之外是矮矮的山坡，坡上種着白楊樹。記得她離開的那年，那些樹還不是很高。
臨走之前，她曾蹲在某顆樹下，埋掉一件東西。記得那天，她摘了好多野草莓。奶奶說有毒，不可以吃。她便用野草莓兒染紅了指甲，美麗如霞。
舒如顧想到這裡，停下了腳步。她決定先去看看那顆白楊樹。
看看它，還好麼？
橘紅色的夕陽掛在天邊，淡紅色的金輝照得長長的樹林，暖暖的靜。
舒如顧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在鋪滿落葉的崎嶇小路上，心裡默默數着，終於在第22株白楊樹旁停下，伸手撫摸纏繞在樹身上的草繩兒。舒如顧心想：老朋友，好久不見了。原來，不知不覺間，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記得她走的那年，它還是其中最矮小的一株呢！什麼時候，它開始奮起直追，欲與天公試比高了？
白白，你什麼時候不在甘居人後了？白白，我不在的這些年，你寂寞麼？舒如顧看看與它隔了不下二十米遠的其他白楊樹……
你一定很孤單吧。
可這孤單也是必須的吧。靠得太近，你們都得不到足夠的營養，不能茁壯地成長。
舒如顧蹲在樹下，剝開落葉，看到凹凸不平的一小塊地土。她開始徒手刨那個被她遺忘太久的東西。
好多的泥土塞進她的指尖，很有點疼。可是她不想停下，一定要把那個東西挖出來。
“小姑娘，你在做什麼？”不期然，身後響起低低的詢問聲。
舒如顧回頭一眼，是一位撿拾落葉的老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在找什麼呀？”
“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老奶奶很可愛地“哦”了一聲，從竹籃裡拿出一把小鏟子，遞給她：“給你這個用用。”
“謝謝奶奶。”舒如顧起身，雙手接過。
“小姑娘，你是不是叫如顧啊？”
“奶奶，你是？”
“頭幾年，我還住在村子裡呢！在你們家後頭嗒。你喊我陳奶奶吧！”說着，她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小磚房。“現在啊，我和老伴兒就住在那兒了！”
舒如顧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果然看見有三間紅磚房坐落在
一片大棚裡。煙囪正冒着嫋嫋白煙。那淡淡的煙氣，讓舒如顧感覺到一種觸手可及的溫暖。有句話，竟不由脫口而出：“陳奶奶，我可以去你家坐坐嗎？”
自從家裡買了微波爐，她好久好久沒有感受過柴火燃燒的溫暖了。
“當然好啊！”陳奶奶彎腰湊近她看。“你到底在挖什麼啊？”
“曾經丟掉的東西。”
“哦。沒事的。是你的，總是你的。別人拿不走的。”陳奶奶扶着樹身，看她一點一點挖下去。
“嗯！我好像找到了。”舒如顧一興奮扔掉鏟子，又開始用手刨了幾下，然後拿出了一隻小小的玻璃盒子。她迫不及待地打開，裡面是一隻泛着光澤的銀戒指。
“如顧，這戒指是誰給你的哇？”陳奶奶看見那隻無比熟悉的戒指，一絲詫異劃過眸子。某個畫面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她有些欣喜。
原來，這姑娘，便是阿潤喜歡的那個哇！
“……我撿到的。”舒如顧笑笑道。有幸撿到的。
“如顧，我來看看啊！”陳奶奶笑眯眯地拿過她手中的戒指，煞有介事地打量了半晌，方道：“原來是隻花戒啊。”
她說着，便戒指給舒如顧戴在了無名指上。“花戒戴在哪裡，都沒有顧忌的。給你戴在這兒，正好看呢！等結婚了，會給你買個漂亮的鑽戒。”想當年，她把戒指傳給女兒，便說了，這是等將來傳給阿潤媳婦的。
“呵呵！不錯不錯！”陳奶奶握着她的手，越看越滿意。沒想到，她有生之年，還能幫阿潤套個媳婦。
舒如顧有些臉紅，想要把它拿下來，發現套得還蠻緊的，只能朝陳奶奶尷尬笑笑。
“老頭子，飯好了沒？家裡有客人來啦！快點出來！”陳奶奶的話音未落，一位腰背微駝的老爺爺從廚房裡出來。
“如顧啊，好幾年沒見，成大姑娘了。”陳爺爺倒是好眼力，一下子就認出了是小時候那滿村跑的淘氣丫頭。
“陳爺爺好，如顧打擾你們了。”
“這說的是什麼話啊？”陳爺爺擺擺手，樂呵呵道。
陳爺爺又瞥見她的行李箱。想到她家的情況，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嘆了口氣。
哎，幸好這姑娘長大了。不然，父母倆人都不理的話，可要吃苦頭了。
陳爺爺見陳奶奶從裡屋出來，使了個眼色。
幾十年的夫妻，這點默契還是有的。陳奶奶小跑過來，就要拎她的行李箱。“如顧，你看，這裡就我跟你陳爺爺倆人，平時冷情得緊。你今晚就住在俺們家吧。咱們一起看元旦晚會，熱鬧熱鬧啊。”
舒如顧按住她的手，對她的熱情實在有些招架不住：“陳奶奶，這行李箱可以拖着走，省點力氣的。”
“哦？是嗎
？你拖兩步，我瞧瞧！”陳奶奶一臉好奇，像個十三歲的小妹妹，天真得緊。
舒如顧無奈，只能拖了兩步。
“跟咱家小推車一樣嘛！”然後，那陳奶奶扒開她的手。一個人哼哧哼哧，愣在趁舒如顧發呆的瞬間，把行李箱給拖進了小屋裡……
陳爺爺吸了一口煙，朝舒如顧無奈地搖搖頭。“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小孩子似的，人來瘋！你可別見怪啊！”
呃……很可愛的老奶奶。可她住這裡，到底不好吧。
昨晚留住路可欣那兒，今晚再留宿這裡，舒如顧有些頭疼，難道一直被剩下的她又要開啓被收留的命運了。
陳爺爺似是明白她的苦惱。“如顧，你看，天都黑了。你父親那裡，估計也來不及給你收拾房間。咱家有現成的空房間，你今晚就安心住在這裡。明天再說。”
怕不是來不及收拾，而是早就沒有她的房間了吧？“嗯，麻煩你們了。陳爺爺，我來給你燒火吧。我好懷念用鍋底火烤地瓜的小時候呢！”
“呵呵！你可算來巧了。我今兒才從集市上買了十斤地瓜來。你等等，我去拿個來給你烤烤。”
“呃……”舒如顧本是隨口感嘆一句的，沒想到陳爺爺跟陳奶奶一樣，是個行動派。她摸摸發暈的腦門兒，暗暗告誡自己，待會千萬不要再胡亂感慨了。
晚飯很簡單。小米粥，醋溜白菜，松花蛋。本來陳奶奶還要讓陳爺爺去熟食店買幾個雞腿回來的，被舒如顧攔了下來。她表示，在飛機上吃了不少東西，現在還不是很餓，飯菜清淡一些正好。
“如顧，來吃塊皮蛋。這可是，我自己做的哦。不像外面買的那些東西，天天都有那啥患來着？”
“食品安全隱患。”陳爺爺給她做解釋。“你不懂，就不要用嘛。”
“就你又懂了？那你知道啥叫豆你玩，蒜你狠嗎？”陳奶奶也不是一個容易服氣的主。
“我怎麼不知道了？”陳爺爺撇撇嘴，“不就是婉婉那丫頭講給你聽的！”
“那你倒是給我說說看啊？”陳奶奶拿走舒如顧見底的碗，給她又盛了一碗。“多吃一點，看你多瘦。”
“我懶得理你。老婆子，在如顧這個大學生面前，咱們要學會謙虛。”
呃……這話頭這麼牽到她這裡了。“陳爺爺陳奶奶這麼關注民生大事，如顧羞愧了，我不怎麼關注這些的！”
“民以食爲天。當然，要關注一下啦！”陳奶奶笑眯眯道，“你在大城市裡上班辛苦，平時肯定連飯都不好好吃。哪有空關心這些？”
呃……舒如顧無語了，只能暗自扒飯。卻又聽見她說，“我家阿潤那孩子，就是天天忙，忙出了胃病。”
“……”阿潤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