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我們已經進入泠月樓的內殿, 跟院子雜草叢生、荒涼景象不同的是,內殿的陳設雖然簡陋至極,卻十分乾淨整潔, 最醒目的是原先一進內殿就能看見的那口衣櫥明顯挪動了位置。我眼神隨意地瞟着四處, 笑道:“少主派人把這兒整理過了?”
菊兒點頭:“嗯, 三個時辰前少主特地讓人把這個小院整理出來的。雖然少主口上不說, 其實心裡還是挺關心少夫人的!”
“是嘛!”我微微一笑, 司馬祺三個時辰前就知道我要來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時我還離安陽幾百裡外在跟瑾楓話別,司馬祺那時應該還不知道我要到安陽了吧!當然,以司馬家的人脈他知道我們在來安陽的路上, 讓人提前準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可心底總有個疑問忍不住冒出來:他真是知道我要來了特地替我整理屋子呢,還是借整理爲名在找什麼呢?不是我要把他往歪處想, 實在是泠月樓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 擱誰都很難不起疑心!
泠月樓名義上是名宸宮冷宮所在地, 不過名宸宮的冷宮也分三六九等,這泠月樓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只有犯錯的皇后纔有資格入住泠月樓,事實上從第一任入主名宸宮的秦□□算起,就沒有一位皇后被打入過冷宮,因此這泠月樓名曰冷宮,實際根本就是一座廢宮, 根本沒住過人, 加上地處名宸宮的最北端, 平時極少有人光顧。相信名宸宮的許多宮女、太監都不知道名宸宮內還有個泠月樓。其實先祖設立這個冷宮真正的目的, 是爲了掩飾地宮的入口, 對了,泠月樓是名宸宮通往地宮的入口。
這個秘密是陳氏歷代帝王臨終前口口相傳的, 就連金蟾使不知道地宮的真正入口在哪兒。按理司馬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歷屆金蟾使每年中秋前夜把當年的財寶通過船隻運送到皇家御用碼頭——漁竂碼頭,然後離船,皇上會派親選的十名親兵接管船隻,自己則親自入地宮開啓大門,讓那十名親兵把這些珠寶運進地宮,也就是說,那條密道的入口機關只能從裡面打開,即使找到漁竂碼頭地宮的入口,在這個沒有炸藥的時代也根本無法打開一點地宮的大門。更何況那個入口造的極隱秘,從外面根本一點也看不出那條密道的入口在那兒,據我說知,每年那十名運送珠寶的親兵沒有一個留下活口。也就是當今世上除了孫嘯霄,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安陽城內有一個地宮,可他也不知地宮的真正入口到底在哪兒,就算他猜到在名宸宮內也想不到地宮的入口處會安置在離名宸宮南端御用碼頭最北端的泠月樓。
可是如果司馬祺不是知道些什麼,又如何解釋名宸宮這麼大的地方,他怎麼就偏偏把我安頓在泠月樓這個地宮入口處?如果這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我內心更傾向的意見是,他應該知道地宮的入口處大致在這個方位,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知道從地宮能通往名宸宮外,因此故意把我關在這兒,又限制我的自由,自己則暗中派人監視我,他知道以我的脾氣必定會不耐煩,時間一長我就會想溜出名宸宮,地宮的那個出口就成了我唯一的出路。如果我的這個猜測沒錯的話,那麼短時間內他是不會來見我的。
憑良心說我一點也不願意把司馬祺想得那麼陰暗,我本自視甚高,以爲真如蘄親王所說,司馬祺算計不過我,我以爲夫妻一年我對他十分了解,可他這次攻打安陽讓我恍然大悟,原來不管論心機還是心思之縝密,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纔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他心裡的事如果不想告訴我,我愣是一絲蛛絲馬跡也看不出來!這樣的他是我陌生的,讓我不得不防。
我知道經過這麼多年的戰亂、秦朝早已是外強中乾,再加上這次的天災和他造成的洪災,朝廷的確需要一大筆資金。其實他如果開口讓我援助,我會答應的;可如果他想靠算計、陰謀來得到這些,即使他是我深愛的男人我也不能容忍。
不知呆楞了多久,菊兒來喚我沐浴,剛跨入浴盆雪豹突然走了進來,菊兒唬得立即逃了下去,見它悶悶不樂的蹲在浴盆旁,我一邊洗一邊斜睨它問:“怎麼啦,你別告訴我你沒找到瀧兒哦?”
雪豹用看白癡的眼神高傲地瞪我一眼,那意思是:你以爲我像你那麼沒用啊,憑我會找不到人嘛!
“注意你的眼神!”輕打它的腦袋我警告道,然後繼續問:“既然找到你小主子了,你怎麼還捨得回來?不會是司馬祺不讓你呆在瀧兒身邊吧?”
雪豹委屈地輕聲嗚咽着,我伸手輕撫他的額頭:“行了,別委屈了,知道瀧兒沒事就行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在這兒有得待了,你就留在這兒陪陪我吧!”
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也或許是知道瀧兒平安讓我安心、加上這十幾天日夜兼程的趕路人實在是真乏了,頭髮還沒幹一挨着枕頭我就進入了夢鄉。一夜好眠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空蕩蕩的內殿只有我一個人,只有雪豹蹲在我牀邊,我不死心地問道:“豹兒,昨晚他來過了嗎?”
雪豹搖搖頭,昨晚他果然沒來!他這是在生我的氣不肯來看我呢,還是因爲昨天我的那個猜測。我當然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可他越是不來見我,我就越是胡思亂想!
起身套上菊兒放在牀邊的那條嫩黃色羅衫。聽見我起牀的聲音,菊兒走了進來,“少夫人醒了?”
隨着她的問候聲幾個我不認識的宮女魚貫而入,梳洗完畢、用完早中膳後,我懶懶地望着菊兒笑道:“唉,好無聊哦,這兒的院子又這麼破舊,好多年沒回名宸宮了,也不知這個變化大不大,菊兒你陪我去走走吧!”
“這......恐怕不成!少主說安陽剛剛攻克,名宸宮的內侍們內良莠不齊,讓您別出這個院子!”菊兒支支吾吾地回道。
我皮皮地笑道:“我們偷偷溜出去,你們少主不會知道的!”
“少主怎麼會不知道,他派了人在暗中保護您呢!”菊兒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心沉到谷底,果真如此嘛!眼中精光一閃,我淡淡地笑了:“是嗎?那,你去替我找幾本書來總行吧!”
見我沒心沒肺的樣子,菊兒忍不住開口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少夫人還有心思看書,少夫人就沒有話問奴婢嗎?”
我清冷地笑道:“有什麼好問的。你們少主如果想要我知道的事,我不問你也會告訴我;如果他不想讓我知道,我問了諒你也不敢說。我又何必多此一問!”
低嘆了一口氣,菊兒不死心地再問:“那,少夫人就沒什麼話讓奴婢轉給少主?”
“沒......哦,你就替我告訴你們少主,臣妾不急,他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再召見臣妾就是了!”輕撫身邊雪豹的頸項我笑得燦爛無邪。
菊兒急了:“少夫人,您跟少主都這麼僵着,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和好啊!爲了小世子,你們就不能好好談談嗎?”
她的話打到我的心尖,提到瀧兒我的心一緊,收起笑容靜靜地看着她:“菊兒,你這話說錯了對象,不是我不想好好談,可也得人家肯見我才行啊!”
“是奴婢逾越了,奴婢這就給您拿書去!”菊兒低首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菊兒帶着幾個宮女回來了,除了書外,還帶來了一架古琴及一大堆的布料、絲線。我淺淺一笑:“嗯,你們少主考慮的挺周到,連我怎麼打發日子都替我打算好了!”
想到安陽氣候寒冷,瀧兒來時也沒有帶棉袍,雖然知道司馬祺必定會讓人給他做新衣裳,可我還是給瀧兒趕了兩身棉袍出來,讓菊兒捎給瀧兒。
一連八天司馬祺都沒有出現,想到自己的懷疑我的內心越來越忐忑,可表面上我卻越來越平和,開始兩天我領着菊兒和宮娥們把院子裡的雜草都拔了,讓侍衛在院子裡安了一個鞦韆,空下來我跟菊兒和幾個宮娥就蕩蕩鞦韆、看看書、彈彈琴。百無聊賴時我還跳上一段舞蹈、菊兒在一旁爲我撫琴伴奏,今兒個傍晚在大家的要求下我舞了一曲孔雀舞,一曲舞畢菊兒讚歎道:“上次二爺的婚禮上。少夫人還說自己的舞姿不能跟南宮小姐比,依奴婢看,少夫人的舞姿比南宮小姐不知要美上幾百倍。那天南宮小姐分明是有意向少夫人挑釁,少夫人爲何不跟她比試比試,白白讓她在少主面前出風頭!”
“讓她出風頭就是了,誰稀罕啊!”我不屑地撇撇嘴嘟囔道,正想再說我們本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跟她比我還嫌丟份呢。
一個冷到極點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了過來:“菊兒,你還看不出來嗎,她是巴不得孤跟南宮小姐有些什麼事!好讓她有藉口離開我們父子呢!”
除我之外院中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朝門口方向跪下。我緩緩地回過頭去,只見司馬祺斜倚在門欄邊,嘴角勾着譏諷的笑意,雙眸噴火地死死盯着我。隨着司馬祺的一個手勢,院中只餘下我們倆。
“呵呵,司馬世子終於肯露面了嗎?”不去理會他莫名其妙的怒火,我低笑着回視他開口道。
“聽公主的口氣好像有些想孤啊?孤本以爲公主是不希望見到孤的,早知道公主這麼想孤,孤該早些來的!”司馬祺慵懶地笑道。
該死的司馬祺,居然跟我一口一個公主、孤的。“司馬祺,我兒子呢!”再也裝不下去,我破功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