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冷嗎?”, 池硯將楚青放在牀榻上,給她蓋上一牀牀厚厚的棉被,他呵了呵自己的雙手, 再捂到楚青冰冷的臉上, “有舒服一點嗎?”
楚青真切地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 驀地眼眶裡便有了淚, 她要如何面對這樣溫柔地池硯, 如何面對他拳拳的情意,她不是有意的,她不知道怎麼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眼淚止不住的掉,可嚇壞了池硯。
“是不是我手太冰了?”, 池硯忙縮回自己的手, 楚青急急將他按住, “不會,這樣很好”
“那怎麼哭了呢?是不是還是很疼?”, 池硯輕拍她鎖骨下方,不逾越,只是簡簡單單地安撫着她。
楚青不知道痛哭流涕是不是讓這般面容更加醜陋,可面對眼前人這般真心相待,楚青幾乎就想一把抱住他, 說她做錯了, 告訴他她好辛苦, 她不是有意的, 可不可以重新回到夕月坡的那夜, 然後從頭再來一遍,但楚青沒有, 她只是流着淚默默接受他的好意,池硯親了親她的額頭,“我去讓人給你弄些粥來,吃點東西或許會好一些”
楚青一個人在房中,他的居室十分簡潔,若不是知道他是池家二少,只會認爲他不過一個生活樸素的劍客,枕上有他的氣味,無聲無息地包圍着她。楚青痛苦地扶額,她深深地相信,池虞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因爲在大殿上他鬆口答應他們的時候,偷偷地朝楚青一笑,那笑容裡分明帶着輕蔑、譏諷、挑釁,這謝子竹的重傷八成是和他有關,可自己要怎麼揭穿他?直接告訴池硯是池虞下的手?那麼,若是池虞當着衆人扒了自己的皮,她如何是好?還有阿南,是否真的讓他覺得他心中最好的師姐其實一直就是那個會拿致命毒藥給他防身的蛇蠍女子?
“楚青”,突然有人叫了她一聲,楚青拿下手一看,向來神出鬼沒的六鳶婆不知何時站在自己面前,“你何時才能拿到?我等不及了”
“我需要時間”,楚青知道她又要拿雲中鶴的性命要挾自己,可這一刻,她動搖了。
先前,她只覺得一命償一命不過是天經地義地事情,雲中鶴當年將自己撿回,養成今日這般模樣,他若是要用金絲蠱蟲來讓她替他受罪,也未嘗不可,況且這還要不了她的命。如今,池硯的一顆真心讓她不忍再去欺瞞,她甚至想過將一切告知,與他遠走高飛也好,呆在身邊也好,她與雲中鶴的“生死相依”就交給上天來決定,她已經爲他承受了傷痛看,可他卻連蠱蟲的真相不願告知,也許謝子竹的話是對的,有些人是愛不得的。
六鳶婆冷冷地看着她,“不知道?我看你是對池硯那小子動了心吧”
“你我不過交易而已,我不肯給了,你還強取不成?”
“哼,看來雲中鶴的愛徒也不過爾爾,我還以爲你那日在五毒村的誓言有多真摯,原來一樣喜新厭舊,忘恩負義”
“你說了,我在他就不會死,我會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有何負義之說?”
“你就不怕我吹起短笛,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婆婆若是一早便想弄死我,便無須生出這麼多事端了”
“那你是下定決心了?”,六鳶婆還沒等楚青回答,又說道,“那讓我這老太婆給你講個故事,你再好好想想”
她的神情自信得詭異,楚青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寒冷。
池硯端着白粥回來的時候,楚青已經睡着了,她拆掉了髮帶,一襲黑髮懶懶散散地披在枕上,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亂,無意中露出鎖骨的皮膚,白皙且清瘦。池硯怕她着涼,便伸手去捻她的被腳,誰料,楚青睡得極淺,身上的被子有了點動靜,便睜開了眼。
“吵醒你了?”,池硯面帶歉意地說道,“好點了嗎?”
“嗯,謝先生怎麼樣了?”
“阿南依你吩咐給他服了點丹藥,現下算是先把命給保住了”,池硯提到謝子竹,臉上又是掛着沉重的表情。
“嗯,那就好”,楚青掙扎着坐起,她靠在牀頭,幽幽說道,“我會盡快想出辦法的”
“先照顧好自己”,池硯將她面頰上幾縷髮絲拂開,望着她疲憊的面容,還是說了句,“辛苦你了”
“不辛苦”,楚青努力擠了擠笑容,“等他醒過來了,要教我猜謎,上次中秋的時候,青龍和我一個都沒猜中”
池硯終於難得地笑出聲,“他不喜歡舞文弄墨的,可你怎麼就猜不出呢?好歹名師也要出高徒啊?”
楚青看着眼前的人兒和自己都努力地將氣氛活絡起來,腦海中突然冒出,街坊中的說書先生常常提到的四個字,苦命鴛鴦,她微微搖頭,想要打消這樣的念頭。
“怎麼了?我說笑的”,池硯以爲楚青對自己肚裡墨水仍是敏感,便開口解釋道。
“我是睡久了,動一動”,她只好順勢拍拍自己的後頸,沒想到池硯竟伸出手輕輕地揉了起來,“是這嗎?”
他的指腹上有淺淺的繭子,附在自己的皮膚上有說不出的感覺,他相當小心翼翼,楚青突然明白爲何當年杜若會那般痛苦,這樣的一人得到了他的人卻得不到他的心,是多麼遺憾的事情?楚青默默地在心裡笑了一下,都到這地步了,她還有心思可憐別人?
“池硯,別對我這麼好”
池硯爲了方便,早已坐在她的身後,細細地捏着她的肩頸,楚青看不見他的臉,可聲音就在耳邊,“若我對你好,我該讓你走,可我捨不得”
“我不怕”,楚青轉過身,她目光堅定地看着池硯,“我能找到你父親,我不想池虞這般欺負你們”
“傻姑娘”,池硯摸了摸她的頭,“我不要緊,他還不敢真得傷我”
“嗯?”,楚青投去不解的目光,“爲什麼?因爲你的流光劍?”
“有一點”,池硯見她還算肯定自己的劍法心中有一絲愉悅,“可還因爲我手中有他想要的東西”
“他都坐上這個位子了,還有什麼拿不到的?”
“我母親留下的一套心法,對於先天不足的人來說有奇用,而且,還藏有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楚青剛問出就有些後悔,她平日的問題並沒有這麼多,如此心急,豈不是會露陷?
幸而池硯沒有多注意,但也沒有多加解釋,“我不清楚,子竹最瞭解。好了,你好好休息”,他看天色遲了,便打算去別的廂房休息,可楚青拉住他。
“你……今晚,能不能呆在這?”,楚青一介女流,又甚少和男子有過多接觸,問出這話,完好的那邊臉上布上了一抹紅暈。
“好”,池硯將房門關上,他吹滅了燭火,褪去外衣,躺在楚青身邊,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倆都不說話,可這麼也不是辦法,楚青有意無意地咳嗽了一聲,池硯忙問道,“不會又着涼了吧?來,躺好”
“我覺得有點冷”
池硯將她的手在嘴邊呵了呵氣,“這樣呢?”
“還是冷”
他又將她的雙手捂在胸膛中,“不冷了吧?”
“冷——”
池硯笑了下,他躺下身,在楚青額頭上微微一啄,將她抱入懷裡,“好點了嗎?”
“嗯”
兩人如此親密,卻又是無話,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我——”
“我——”
“你要說什麼——”
“你要說什麼——”
異口同聲讓兩人不禁笑了起來,楚青在他胸口輕輕一捶,“定是我現在的模樣醜死人了,你不願理我”
“我不敢理你”,池硯說的那可是真心話,兩人距離這麼近,他可不保證不會做出什麼事。
楚青聽懂他話中的含義,雖說平日裡女子方面的疑難雜症她也熟知,可放到自己身上,還是忍不住紅了臉,這下,她可一點都不覺得冷了。
“你又欺負我!”,楚青又捶了他一下。
“我哪捨得?”,池硯低頭想要抓住他的手,誰知剛好雙脣觸到她的鼻尖,她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池硯不禁往下探尋,吻住她的雙脣。
楚青的身子有那麼一刻的顫抖,她似乎有些慌張,前幾次的親吻幾乎都是在她不清醒的狀態下,如此與一個男子如此親近還是頭一回,她有些失措,動也不敢動。那是池硯的氣味,因爲學醫的關係,總是對氣息特別的敏感,他的口舌與她交纏在一起,屬於他的氣味霸道地鑽進她的口中,像山川、像水流、像青松,那是種又溫暖、又潮溼、又緊張的感覺,楚青的心急速地跳動着,她覺得如果此時蠱蟲發作,她或許都發覺不了。
池硯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跳聲,快得有些不正常,他微微離開她的雙脣,“怎麼了”,可楚青不回答,她主動地迎了上去,笨拙又害羞地貼在他的脣上,卻又不敢動彈。這幾乎是對池硯莫大的鼓勵,他緊緊抱住楚青,專注地感受着懷裡的小人兒。
後來,楚青想到這一夜,她對天發誓,她絕非爲了得到心法而不擇手段,她的迴應只是希望在那一刻,不要與他分離,別分離,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