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飛對小浩辰太過寬容了,完全沒有過問他離開宅子過後的事,甚至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說。我真一點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看着小浩辰眼底那淡淡的涼薄,我始終難以相信他是個心思單純的孩子。而更令我匪夷所思的是秦漠飛的表現,他這一生閱人無數,不太可能被一個孩子蠱惑啊。他到底是怎麼了呢?
我私底下又問了小浩辰是怎麼離開宅子的,他說是趁着保鏢不注意時偷跑出去的。於是我更疑惑了。保鏢明明就說他是去找秦語的,怎麼他就自己跑出去了呢?宅子裡的保鏢都十分盡責。不可能亂說話。
所以這事我一直梗在心裡沒說,因爲秦漠飛本人都沒有去計較。我就更不好說什麼了。
秦語這些天始終杳無音信,不過秦漠飛已經停止了對她的找尋,可能是他想通了,或者也釋懷了。
我覺得,她再怎麼過分,也不至於做出傷害秦家的事,只要無傷大雅。那大家睜隻眼閉隻眼就好。
如此又過了幾天,宅子裡也相對平靜得很,不過我藉口小凡馬上要讀書。得複習。讓他搬到了我住的院子裡。我不想他過多地跟小浩辰接觸,他的存在實在太令人生疑了。
正月初十過後。魔都好多公司都已經開工,冷清了許久的都市又開始熱鬧起來。
中邦實業年前就談了個很大的項目,具體實施方案是在年後,所以開年這些天,秦漠飛特別的忙。
也正因爲他忙,我纔有機會仔細想想關於商穎的事兒,我還在懷疑她的生死。若不是小浩辰那詭異的傷,我都不會想到這些。
正月十六這天,秦漠飛有一個大型的視頻會議要開,於是我讓陳越和陸二跟我一起去商穎曾經待過的精神病院看一看。
怕引起不便,我們還特地喬裝了一番,像鄉下探親的人。我戴了個帽子,弄了一副黑框眼鏡戴上。
這家精神病院的全名叫“青山療養院”,實際上接納的都是各種有精神疾病的人。我們三個到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我讓陸二在車裡等着,就和陳越一起進了療養院。
這地方依山傍水,其實風景十分秀麗。修建的房子就像個度假村一樣,佔地面積很寬。這邊的樓房都不高,最多三層,然後還有各種各樣的新式瓦房。
前院是看不到任何異樣的,來往的都是醫護人員。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過後,就能看到一道很高的花牆。
透過花牆往裡看,就是療養院裡的精神病人了,臉上透着各種各樣的表情。傻的,猙獰的,呆滯的,看到就不太舒服。
花牆裡面是不能夠順便進的,得登記。
登記室裡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特別瘦,面相也特別兇。我進去直接就跟他說了我想探望商穎,他一愣,擡頭推了推眼鏡瞄着我,眸光涼涼的。
就他這一愣,我就覺得商穎可能有問題,若不然他直接一臉厭棄地說她自殺了不就得了?
“你是她的誰?”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我因爲戴着帽子和眼鏡,所以看起來並不突兀,所以就道,“我是她的親戚,聽說她在這裡養病就過來看看,還給她送了一點東西。”我說着還提起一兜子蘋果和香蕉給這人看了看。
“就這點東西還想看人?”
這傢伙如此一說,我更覺得有問題了,忙不迭地把揣在衣兜裡的一沓錢拿了出來,當着他的面故意小心翼翼又十分緩慢地數了兩千塊遞給他。
“同志,麻煩你把這錢交給她好了。”
他沒做聲,眸光陰鷙地盯着我手裡餘下的錢。其實我一開始準備帶一萬塊的,但尋思着探望病人身上帶一萬塊太突兀,就拿了五千塊。
這會看他那一臉貪婪的樣子,我又連忙把手裡的一起送了過去,“同志你看這些看她一眼夠不夠?”
“當然夠了。”他一把搶過了我的錢,涼涼笑了笑,“不過她已經離開這邊了,早在半年前就離開了這邊,被一個叫歐陽的醫生帶走的。”
看這傢伙忽悠人的調調,我也沒怎麼怒。聽他那話他似乎知道的不少,興許還能套出點兒什麼。
這世上最好打發的就是貪婪的人,因爲在金錢的面前他們能夠背叛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親人或者戀人。
我挑了挑眉,道,“同志,你拿我的錢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她的去向了嗎?你這點錢也就夠知道她去向而已。”他拿着錢數了數,又道,“上一個來找她的人,可是足足出了三萬塊。”
上一個人?
是誰?
“呵呵,同志你這發財招數很罕見啊,還有誰比我更傻出那麼多錢找商穎啊?你就不怕人舉報你嗎?”
“去啊,這裡的院長是我舅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給你更多的錢,你就可以把商穎的地址告訴我咯?她既然被人帶走了,料你也不知道她的去向,你是專門訛錢的吧?”
“我當然知道她所在的地方,不過人家未必願意見你。”
我都要糊塗了,不曉得要不要信這個傢伙。其實錢是其次,因爲我現在是土豪了嘛,就怕浪費時間,這一來二去耽誤我一整天,有些不值。
我瞥了陳越一眼,他那臉已經黑得跟焦炭似得,負於身側的手早已經緊握成拳,於是我頓時靈光一現。
“同志大哥,要不你開個價,幫我們帶個路好嗎?”
他眸光一亮,又打量了我一眼,“開個價,你有錢嗎?”
“我確實沒錢,但我姑父有錢啊,他讓我過來看看商穎過得好不好,如果需要什麼就跟他說。”
“這個嘛……我倒是可以帶你們去,不過我不進去。”
“行!”
我想不到這長得像個骷髏的傢伙真帶我們去了,在半路的時候他就問我要錢了,一口氣要十萬塊。氣得陳越直接停了車,抓着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打得他鼻青臉腫。
再上車的時候他沒敢提錢了,還乖乖把我們帶到了商穎所在的地方:是邊郊一處很偏僻的小洋房。
這四周沒幾戶人家,旁邊一些空地上還雜草叢生,瞧着特別的荒涼。尤其是折騰這麼久,天色也晚了,寒風一吹周遭就窸窸窣窣,令人毛骨悚然。
“就前面了,上次我也是把那個人帶到這裡,他自己進去的。”帶路這傢伙抹了抹脣角的血顫巍巍地道,欺軟怕硬又貪婪,這樣的人真不招人待見。
我又問道,“上次那個人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商穎的丈夫秦漠飛啊,他都不曉得她換地方了,給了我三萬塊讓我帶過來的。”
“什麼?秦漠飛?”我又一愣。“上次是多久?”
“好像是四五個月前吧,我記不得太清了。”
四五個月……
那不就是商穎傳出自殺消息前後嗎?他是在她死前找的,還是在她死後找的?這麼說,他其實早就不相信她死了,還偷偷來尋她,都沒跟我講過。
我心頭忽然間很不舒服,就讓陸二留在車裡看着這長得像骷髏的傢伙,和陳越一起朝那小洋房走了過去。
剛到大門口,我就看到了一輛再也熟悉不過的車:秦漠楓的勞斯萊斯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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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那車看了許久,血液瘋狂地在我身體裡沸騰,燃燒,燒得我滿腹怒火。這他媽的果然是個騙局,商穎的死是假的,假得不能再假了。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秦漠飛居然欺騙我,他顯然早就知道商穎是假死了。怪不得他不顧一切地接納了小浩辰,還對他各種行爲都十分包容,他這是在做給商穎看麼?
我此時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是氣的也不是怒的,而是嚇的。
我對商穎這毫無人性的女人有着本能的忌憚,她都能利用親生兒子在佈局,可見她的是多麼喪心病狂了。
並且,她那滿身的病毒也令我恐懼,她若不死,就是一個行走的高爆手雷,隨時可能讓人防不勝防。
小洋房樓上亮着燈,但聽不到任何聲音,不曉得秦漠飛是不是在裡面。我遲疑了一下,讓陳越在院外看着點,我自己一個人進去了。
洋房大門是虛掩的,裡面沒有開燈,烏漆墨黑的也看不清楚。我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才聽到樓上似乎有對話聲,但斷斷續續聽不清楚。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還是想上去看看,因爲憤怒,也因爲好奇。我就是想看看這女人現如今怎麼樣了,是否一身病毒令她面目全非了。
我在樓梯邊脫掉了鞋子,不想讓秦漠飛發現我。我對他很生氣,他說了下午公司有會議,晚上有應酬,結果卻跑到這裡來了,我都不知道他是否心裡還念念不忘商穎。
我剛到樓梯邊,聽到了一個熟悉的,撕裂般的聲音從臥室裡傳來。
“沒錯,是我指使的又如何?是你欠我的,你這輩子都欠我你知道嗎?當初如果不是你,我會被那些該死的老男人輪嗎?女人的清白會是錢可以彌補的嗎?”
“但他是你兒子。”
“我不要這樣的兒子,他的存在對我來說就是恥辱。我本以爲有了他你就會對我好一點,你會明白對我的傷害多深。可是漠飛,那麼多年你對我憐憫過一點點嗎?”
“不要跟我提以前,你是不是虐待過他?他的胳膊曾經是斷過的。”
“是又如何?他一個父不祥的孩子難不成我要供着?你覺得他像誰?老陳?老陸?還是……”
“啪”
響亮的一個耳光,成功阻止了商穎那陰陽怪氣的聲音。我悄然走上樓,但剛一冒頭就看到了小青在樓梯邊陰森森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