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考慮,冷宮還是覺得要將當晚A區的情況跟C調詳細說一次,自從那次之後,爲了確保不再受機械族的突然襲擊,全國大範圍將機械人收繳統一監控。由此導致許多人的不滿,也有人偷偷將機械人藏匿,但一經發現,會連主人也招致橫禍。
這個做法明顯一點也不明智,目前在找到解決方法之前,除了監控適時干預,帝國的科學家們也找不到更好的解決的方法。
C調的研究室門前,冷宮舉着手在半空,裡面傳出C調嬉皮笑臉的聲音。
“吶,阿白,下次試試這個,肯定拉風。”
“說了,不準叫我阿白!!”一個抓狂的聲音咆哮着。
“明明就是阿白,我又沒說錯。”
“夠了!”
聽起來聲音的主人氣得不清,就連門外的冷宮都感受到了那股怒氣。C調那個孩子,不知道又惹急了是誰,聽名字,好像並不認識。
“譁”
門一下打開,一身厚重的斗篷闖入他的視線,帽子部分遮蓋了大部分的面容,這次連臉上還戴着面紗,簡直就是全副武裝。
“你……”
“呃……”
冷宮有些尷尬,縮回定在半空的手。
“阿白,捨不得走了吧,嘿嘿……”
C調在她身後探出頭來,想好好恥笑她一番,看見他站在門外,臉刷的一下慘白起來。
剛剛他沒有聽到什麼吧,她可是叫了她的代號啊!
“宮……宮……宮少……”她已經心虛地說話舌頭不利索。
赤雪憋了她一眼,平靜問道:“來找C調?”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氣氛怎麼有些奇怪,C調是在害怕麼?
“哦,沒有沒有……”
C調躲在赤雪身後頻頻擺手,不敢正視他的雙眼。
什麼時候,C調也會跟別的人關係這麼好,一點也不像她的風格,而且她喊她作……
“我怎麼聽C調叫你阿白,你不是叫shadow嗎?”
果然還是被他聽到了麼?
都怪C調,沒事喊那麼大聲,是向全世界都知道她的身份麼!
“小孩子的奇怪臆想。”
“臆想?”
冷宮有些懵了,這是天才神童特有的思維麼?
“哼,什麼臆想,扭曲事實。”
C調在她的身後撅着嘴小聲抗議,赤雪不作聲色把手伸到後面,對準C調的手背掐了一下。
她哇的一聲,跳了出來。
“嗯?你怎麼了?”
“沒,沒事。”她說話的時候,眼裡水汪汪一片,臉上氣鼓鼓,看到冷宮的時候卻又變得怯生生。
“沒事就好。”
“執政長在等你了,還不去。”
受不了她的反應,赤雪隨意編了一個理由讓她脫身,否則以她誠實的本性,不用嚴刑拷打,也會將她的事和盤托出。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還想着跟你說說那天晚上的詳細情況呢。”
“那天晚上的事,我都跟她說了,不用再重複,走吧。”
不管他什麼反應,她拉起他的走就走。
再不走,那孩子怕是要露陷了。
走到有足夠遠的地方,她心裡才鬆一口氣。
手與手還在十指纏繞,他的溫度透過指間傳來,跟以前一樣,暖暖的,讓人留戀。
而她細滑的肌膚,微涼的體溫亦刺激着他神經,曾經那個人也是這樣的微涼,怎麼也捂不暖的小手,讓人心疼。
她也和她一樣,是這樣的微涼呢,看着厚重的斗篷,他好似看見了裡面躲着嬌小清瘦的身軀,手不由自主握緊,生怕鬆開,他看見的景象就會消失。
感覺到他的異樣,赤雪不動聲色將手上的力道撤離,略帶驚恐道:“手,疼。”
“額?呀,對不起,對不起!”
丟臉丟到家了,竟然這麼明目張膽抓着人家女孩子的手不放,被別人知道的話,不被恥笑纔怪!
冷宮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呆呆站在原地,連手都不知道擺在哪裡好。
“撲哧。”
看見他窘迫的樣子,沒忍住,她笑了出來。
記憶裡,他一直是溫文爾雅的俊雅模樣,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
她掩面輕笑,一下頓覺心情大好,方纔緊張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你……”
她的笑聲很爽朗,像極了他最愛聽的聲音。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向前,想要把那個厚重的斗篷帽子摘掉,看看裡面躲着的是不是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子。
緩緩地,他的手已經觸摸到帽子的邊沿,只需要稍稍用力,她的真容就會曝光。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動作有些猶豫……
終於,他還是鬆開手裡的布料,緩緩垂下。
到底,他還是沒有勇氣。
明明知道池小焉不在這個世界,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原來思念至深的時候,一點輕微的風吹草動都會將所有放大。
池小焉,我好想你……
“宮少,小心!”
如突其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掀起斗篷爲他擋住了某些東西。
斗篷被沾染後,嗤嗤作響,面上還在冒着青煙,並且散發着刺鼻的氣味。
“是硫青!快把斗篷脫掉,這東西會腐蝕,千萬別沾到皮膚上!”
冷宮上前,麻利地幫她把斗篷去掉,只一會,整個斗篷就已經被腐蝕成一團殘渣,而她亦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如綢緞般的烏黑長髮,用一根橙色髮帶高高束起,白皙的皮膚,微藍雙眸,身上則是純黑的貼身勁裝。
貼身的布料,將她身材的曲線很好的進行了詮釋。
只是在他眼裡,現在更關注的是她薄紗後的面容。
“你是誰,想要做什麼?!”
赤雪聲音裡含着怒氣,冷眼直對潑硫青者躲避的草叢。
好一會,草叢裡窸窸窣窣走出一個少年,亞麻色的短髮,看起來很柔軟,稚嫩的臉上填滿憤怒。
“你們罪有應得!”
“你!小孩,你知不知道這樣是很危險的,萬一傷到人怎麼辦!”
“哼,那也是你們自找的!”
少年的聲音透着青澀,有幾分熟悉。
“威小少?”冷宮吃驚看着少年,不可置信,“你要做什麼?”
被稱爲威小少的少年看見冷宮,同樣也是吃驚的表情,但很快又轉爲一副你活該的樣子。
“你也一樣,都應該受到懲罰!”
“小少,你要明白這是律法,而且還是第一禁法。”
說道禁法的時候,冷宮眼裡的溫度驟然冷了下來,無法言明的心痛亦瀰漫開來。
“你們只知道律法,但艾麗絲並沒有做什麼錯事,爲什麼要將錯誤加在她身上,明明錯的人我!”
威小少越說越傷心,最後,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艾麗絲,那個異色雙眸觸犯禁法的孩子麼?原來是他心愛的人,難怪他會有如此惡劣的行徑。
律法,究竟是爲了維持帝國的和平,還是爲了給人類一個自我脫身的藉口?
“少少,別哭。”
冷宮上前將威小少摟在懷間,輕輕拍着他的背。
他連續不斷的抽噎聲,夾雜着斷斷續續聽不清的控訴,冷宮都一一接收下來。
“小少,律法固然有不夠人性的地方,但都是爲了我們好。你要知道,以你的壽命,可以陪伴艾麗絲多久。”
“人類的壽命在他們面前是那麼的渺小,當你年老,生命衰竭的時候,你捨得讓她一個人面對你的死亡,之後再孤零零存活在世上千年萬年嗎?”
“律法雖然殘忍,但卻是最實際的做法。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你的心情我都理解,我也有想要跟你一樣守護的人,但各種原因,也許都無法實現。”
“因爲我知道,在一起,只會給她帶來災難。既然分開才能保她的周全,那就讓一切當做沒發生過就好了。”
也不知道威小少最後是不是聽了進去,最後情緒平穩了不少。
但冷宮的話,赤雪是一字不漏聽了進去。
他說的沒錯,即便沒有律法的阻撓,人類與機械人還是無法攜手相度。
人類短短几十年壽命,而機械人幾乎可以擁有永恆的時間,若是沒有獨立思維的機械族還好,像她和雲儲這樣的異類,對這種無盡的深淵,根本沒有辦法自我救贖。
只能在日復一日之中,記憶之流不斷侵蝕下,自我流放。
也許,律法是對的,所謂的公平世界,只能是建立在同一種族之下。
而他們這種異類,究竟是爲了什麼被製造出來,又是爲了什麼存活在此,解脫的方法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