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簌簌生蒲葦, 小雨霏霏溼芰荷。
傍晚的空氣略顯潮溼。晚風輕揚,帶來陣陣清涼,使人不由得神清氣爽。
“四……四哥。”我怔怔地喚道。
他彷彿並未聽聞一般, 擺了擺手, 示意衆人都下去。歡兒緊緊跟在我身後, 我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先出去吧。既然是四哥, 沒事的。”
胤禛聞言彷彿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劍眉猛蹙,“你這是在告訴她,還是在告訴你自己?又或者說, 是想提醒我?”說着他凌厲地瞪了歡兒一眼,歡兒渾身一顫, 只好退了下去。
我強自鎮定下來, 並不答話, 佯裝雲淡風輕地微微莞爾道:“四哥,你這麼辛苦把依夢從西寧‘叫’回來, 究竟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啊?”
他給我倒了杯茶,語氣不可置否:“不要再叫我四哥了。你知道我這些年來我一聲聲弟妹叫的,有多麼委屈麼?”
我承認我有一點兒心軟,卻還是冷了臉色道:“您永遠都是依夢的四哥,這是多少年都無法改變的。”
他有些激動的樣子, 皺眉道:“爲什麼?爲什麼?當年我們情投意合, 你爲什麼要選擇十四弟?你知不知道, 你這是害了他!”
我聽到最後一句, 突然就站了起來, 打翻了白玉似的茶盞,冷冷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在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十四不會有事,歷史也不是那麼輕易就會脫離原有軌道的。於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泠泠道:“別忘了他是你的親弟弟。”
胤禛莫名地一笑,淡淡道:“我當然知道他是我的親弟弟,自然不會要了他的性命。”聞言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這麼說我已經完全明白了。他可以不要十四的命,但若是讓胤禎殘疾或者再也不能說話什麼的,我相信他都能做的出來。正史上的記載還不是胤禛想要史官怎麼記,史官就得乖乖聽話嗎?
“你這是在威脅我?”他不再周旋,我反倒冷靜了下來,因爲既然他這麼說,就證明他也有求於我。我彷彿被人抽盡了渾身的力氣一般,倒在軟榻上,怔怔道:“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他看向我,表情認真,一字一頓:“做我的女人。”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緩緩地道:“不能讓你當皇后是我最大的遺憾,但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做寵冠後宮的皇貴妃。”
我不可置信地指着他,彷彿他就是個瘋子。“你……你說什麼,你瘋了……”
“對,我早就瘋了,你嫁給十四弟的那天我就已經瘋了!”他突然放下琪琪,大步上前一把把我攬入懷中。我下意識的拼命掙扎着,他的懷抱很冰冷、很僵硬,完全沒有十四懷中那種陽光般的溫暖。
他突然了放開我,微微顰蹙,十分冷靜地道:“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總有一天?”我一愣,忙反問道:“你是要囚禁我麼?”
他竟淺笑,眸中多了一種異樣的光澤,似乎浮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喜悅。“我是不會讓你再離開我的。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自然會還你自由。”
我一愣,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他登上皇位?還有三年多!再說了,他怎麼還我自由?“如果我真的入了宮,進了紫禁城,不就更沒有自由可言了!”
他的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與哀求:“夢兒,你相信我好麼,我不會讓你覺得悶的。”我狠狠地搖頭,我對十四的心意絕對不是這麼輕易就可以動搖的。我想了想,既然和他對着來說不動他,不如讓他知難而退。“就算將來你讓我入宮,該以什麼身份?還有,我的孩子們怎麼辦?”我不着痕跡地脫離了他的懷抱皺眉道。
他以爲我是心動了,連忙回答:“我會讓我最寵信的大臣收你爲義女。至於你的孩子,有云澈可以照顧他們。我會給他們至高的榮寵。”雲澈……我一愣,他怎麼會知道雲澈的名字?“雲澈是你的人?”他苦笑道:“你可注意着用詞,她不過是我向皇阿瑪推薦的人。不過你放心,她並不認識我。”我搖搖頭,只覺得這一切是無比的荒誕。這場交易,對我而言究竟合不合算?我自然不會隨他入宮,但若就這樣被他囚禁着……又或許我應該相信十四自保的能力,逃出這裡和他在一起?但是想想心狠手辣的四阿哥,他能做出什麼事來還真是不好說!
“或許應該這樣說,這場交易,你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十四弟人在沙場,哪兒出了點子事兒可在常理……還有夢兒……我勸你不要太……太相信自己,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保着十四弟可不是因爲你的那封信……”他是想說讓我不要太自以爲是吧……是呵,不過是一封心腹寫給自己的信暴露出去了,以後小心點罷了,有什麼必要爲了那樣一封信而改變自己的原計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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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濛濛,如煙、如霧、如塵。一絲清風似牽着風箏的線般牽着霏霏淫雨,帶來一陣涼浸浸甜絲絲的花香。
出乎意料的,我在這個不大的別院裡又遇見了熟悉的人——香羅。只見她一身鵝黃色的綾羅裙,外罩一件銀底暗繡牡丹的水貂毛領的披風,一頭青絲只用一個方壺集瑞邊花綰起,俏生生地站在櫻花樹旁,分外嬌俏美豔。她見了我也是驚叫出聲。歡喜過後,我們便問起彼此分別後的經歷來。原來胤禛早就知道了我偷偷逃家的行徑,這才把香羅從醉香樓買了回來與我作伴。準確地說,應該是年羹堯準確地發現了這一信息並及時地稟報給了老四。
“香羅,那你是嫁給了……”我探究地看着她問道。
她天真地仰頭笑道:“我是青樓女子出身,這些達官貴人皇親貴胄怎麼會輕易要我呢?我不過是個舞姬罷了。四爺還算尊重我,偶爾會與我對詩,聽我彈琴。這樣的日子,倒也不錯。”我點點頭,對她安慰地笑了笑。她是真的滿足了,還是隻得認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