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心回頭一看，他竟然在地上跌了一跤。我跑過去，將他扶回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我揭起他的褲腳，發現他的膝蓋被摔破了。我撕下一片衣角爲他處理了傷口，我大聲斥責他：“你跟着我幹什麼。” 明明痛的都皺起了眉頭，他卻偏偏要笑着說：“我怕你一走，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月。”我將頭甩到另一邊去，“我的名字叫月。” “月……”他念叨着我的名字，想了一會，指着天上的月亮說，“月雖然很好聽，但未免顯得太孤寂了些。對了，我幫你起個名字吧。” 他全然不顧我的看法，自顧自地決定了。 突然他靈光一閃說：“有了，我便喚你璃素吧。你的眼睛像琉璃珠一樣光潔如玉，又穿着一身白衣，所以是璃素。喜歡嗎？” 看着他的笑臉，我喃喃的重複：“璃素，馬璃素……嗎？” 我們一直聊到天矇矇亮。雖說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說話，我靜靜地聽着。他說的內容，都圍繞着他與顧卿卿的事情，但我聽得很開心。我們約好，晚上繼續在這裡相見。只是我註定會爽約了…… 我看着他，在這裡尋我尋得筋疲力盡，喚我喚得聲嘶力竭。可我不能出去，就讓他把我當成一場夢吧。這樣我回不來了，他也不會過於傷心。 我回到了那個我一直逃離的地方。這次沒有囚禁，沒有鞭刑，我被牢牢地捆着，扔到了猛虎的巢穴。這次支持我活下來的，不是以往所渴求的自由，而是要保護那個口口喚我璃素的男孩的信念。 我沾滿鮮血從洞穴裡爬出，其中有我的血也有老虎的血。它的頭被我用石頭砸的血肉模糊，看不清原來的模樣，我拎着它的皮再次去見了暗首。 暗首將我留了下來，收做他的弟子。我的訓練在原來的基礎上加大了好幾倍，完成不了後的懲罰也是成倍增長。這樣慘絕人寰的訓練，卻讓我的實力一躍而上，成爲這屆暗衛中的魁首。 然而我的訓
練並沒有因爲我當了魁首，有所減少。但我還是會抽出一些時間，去村子的正中探望那個少年，時而是清晨，時而是黃昏。 凝視着他的喜怒哀樂、一舉一動，我不由得感慨命運的輪迴。我一出生，就註定要保護他；在我任命運擺佈的時候遇到了他，我頓悟了，我要自由；我在離自由一步之遙的時候，又遇見了他，這次我卻要立誓用這條命去保護他。命運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看着陪伴在少主身邊的顧卿卿，我想：爲什麼我們以生命爲注，才能留在少主身邊，那個女孩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這些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開始厭惡這個笑起來甜甜的，做事很豪邁的小女孩了。 春去秋來，少主一天天的長大成人，長成了一個俊俏、討人歡喜的男兒郎。雖然不像詩句中說的那樣，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但也是常人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尤其是笑起來就出現的盈盈酒窩，最是讓人難以割捨。 這樣平靜的日子之下不知掩蓋了多少不尋常。在少主十二歲之後，主人江湖上的仇敵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了情報，就不斷派人刺殺。這個幽靜的村子就成了那些死去暗衛的埋骨之所，其中包括我的母親。 我們就這樣小心翼翼地這個珍寶捧在手心裡，不忍讓他受到一絲傷害。但在少主冠禮後不久的一天，他卻與顧卿卿一同逃離了我們的保護範圍，不知所蹤。 他們留書說，要去見識外面的世界，讓假扮他們父母的杭管家一家不用擔心。怎麼可能不會擔心呢？我們會支持少主做的一切決策，但在外少主身邊沒有人貼身保護是不行的，這是我們的底線。 我們利用主人留下的所有可以利用的情報網，將村中的暗衛指派出大部，去尋找少主的蹤影，終於在去京城的路上找到了他們的身影。 原來少主是去京城參加三月的科舉。我們命令在外的暗衛們沿路設防，勢必保護少主安全，卻沒有做出什麼干涉他們的路途的大動作
。 我們以爲少主在山裡呆的久了，少年玩性重，自然而然的會想要在外面多呆一段時間玩玩。但傳回來的情報出乎我們意料，少主在京城一舉奪魁，是皇上欽點的狀元，冊封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這意味着少主會在京城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生活，將身影徹徹底底地暴露在想要殺他的人眼中。不行，不能這樣，我匆忙收拾好行囊，一身男裝輕裝上陣。誰知一推開門，暗首就立在我的門外。 我與暗首密談了約半個時辰，與他約法三章。在不暴露暗衛身份的情況下，保護少主的安全，飲食自然是重中之重；在暗衛身份允許的情況下，給少主最大的幫助，但不能過多幹涉少主的決定；不能在少主面前使用武功。 與條件相對的，暗首安排實力僅次於我的綠芙充當我的丫鬟，保護我與少主的安全。一個會武功的丫鬟總比一個會武功的小姐更好解釋些。 暗首將京城裡屬於我們據點告訴了我們，讓我們遇到困難的時候，用飛鴿傳書傳出消息，報告少主的情況並尋求他們的幫助。 他囑咐我們，當少主的處境不再樂觀的時候，允許我們對少主表明身份。只是這樣我們以往所做過的全部努力，都會化作流水，因此表明的時機一定要慎重考慮。 我與綠芙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途。半個月間，我一直努力適應着我的身份。我一定要想盡辦法留在少主身邊，哪怕裝瘋賣傻，哪怕端茶遞水，我都不要再離開他了。 他離開後的每個夜裡，我都會夢見他在我面前被人殺害，我卻束手無策救不了他。他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睛，彷彿是對我無聲地控訴。 我知道，我喜歡上他了。從那個讓我改變想法的夜裡，他奕奕地喚着璃素之名，到漫漫長夜的思念與陪伴。他埋在我的心頭整整十年，我卻化成了他早已忘卻的夢。 我站在杭府門口，期盼着與一會與他的相見。我一定會用他給我的名陪在他的身邊，生生世世，不死不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