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受襲

四爺回來的時候, 我準備了一瓶好酒和一些烤肉。他一回來,我便拉着他和我一起坐在帳篷外面看星星,吩咐着小太監們在一邊烤肉, 我笑着依偎在他的懷裡, 和他講今天小弘曆的事情。

四爺聽見我與弘曆玩的高興, 也低低地笑道:“怪不得下午皇阿瑪說今天弘曆出了許多難題, 讓他哭笑不得, 想來挺有意思,原來竟是從你這學來的?你明天再去找弘曆玩吧?!省得我忙,冷落了你。”

我聽了哈哈一笑, 想想弘曆那小傢伙還是挺好玩的,不禁笑着又和四爺學起小傢伙的事情。四爺笑着聽我一點一點地講, 過了一會, 他忽然不再說話, 只是用下巴抵着我的頭頂,輕輕地央着:“敏兒, 給我生個孩子吧,我們的孩子,男孩女孩都行,像你一樣!”手也輕輕地揉着我的小腹。

我望着月空,不知道是該感謝上天慈悲, 讓我如此幸福;還是悲哀我這樣一縷遊魂遊蕩在這樣的歷史中, 如果我有了孩子, 是否也會捲入奪嫡之中?是否也會像四爺十三一樣, 一生都揹負着沉重的使命?茫然之間, 我看到四爺黑黑的眼睛,他望着我的時候那樣清晰的愛慕, 深透的痛苦,我用手蓋住他的眼,吻着他的脖子,輕輕地問着:“你在害怕,爲什麼?”

他嘆息着,拿下我的手,嘆息着說道:“敏兒,我總是怕你又走了。象七年前一樣,一走了之。如果你在旅途上有了什麼意外?如果你在生活之中另有所愛?如果你有很多故事,卻不願意再講給我聽,我該怎麼辦?”

我盤腿坐在他的對面,問他:“佛說無法無相,是有真相,居士何以學?”

他自幼學佛,猛然聽我的話,笑笑說道:“百法真相爲無色相,色相有形即爲無色相。”

我想了想又說道:“今日執著明日悔。”

他想了想也說道:“放下萬事了無憂。”

我又說道:“情字如何放下?”

這下子他有點傻了,看着我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我嘆了口氣,又重新爬回他的懷裡,說道:“四爺,我答應你不會再不聲不響就走。但是我知道你終究有一份你自己也不能推卸的責任!我還是我,你卻不能總是你。所以,如果有一天,你不能決定一切的時候,你讓我決定;當你不能給我我要的東西的時候,放我自由!”

他聽着不語,只是看着一旁的火堆,火焰映着他的側臉,讓他多一了點的傷感和無奈。我不忍心看着他自我折磨,便抱着他,笑着讓他餵我吃肉。他見我無賴的樣子,無可奈何地笑着,親自切了肉餵我,我卻故意挑三揀四嫌東嫌西。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就把他折騰的人仰馬翻,左手是油右手是肉,可是他的臉上卻有了笑容。我不禁想到:難道未來的雍正帝是受虐狂?

看他的手還包白布,我纔想起他今天見過皇上,忙問道:“皇上今天沒看見你的手吧?”

他搖搖頭,說道:“看見了!”

我氣道:“看見了你搖哪門子的頭?”

他笑着說道:“就是想起皇阿瑪問我的話,我才搖頭的!”

我特別好奇的問道:“皇上怎麼問的?”

“皇上問:四阿哥這幾天去打獵了嗎?我回稟:沒有。皇上又問:沒有打獵爲何手被狼咬了?我忙又回稟:不是狼咬的,是不小心自已碰着了。皇上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倒是旁邊的方苞方先生看着我偷笑。唉!想我這一世英名,也有被人貽笑之時,哀之痛之!”他講述的時候,一點表情都沒有,平平淡淡的,好像沒有講他的事情,反倒是把旁邊的我笑得不行。

“四爺,你,你下次就說是讓小母狼咬了吧!”我說完,便學着電影裡的狼人,仰天長嘯了一下,逗得他微笑着看我,一陣微風吹來,草原也飄出幾絲的溫柔。

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出了帳篷,他去給老康打工,我去找弘曆玩耍,因爲都在一個方向,大家走起來也方便。他又派了人給我帶路,我直接就摸到了弘曆的帳篷裡。也至於坐在帳篷裡愁眉苦臉寫字的弘曆看見我時,驚喜地笑着跑過來,大聲叫道:“敏姑姑,你怎麼來了?”

我颳着他的小鼻子笑道:“小破孩,我來看看你,咱們一起去騎馬吧!”

他聽了我的話笑着說道:“那有什麼呀!你等等我,我把這篇大字寫完,我教你騎馬去!你來,你坐到我身邊,這有早上我特意留的薩其馬,你吃着等我。”說完,竟拉着我坐在他旁邊,不再愁眉苦臉,而是一心一意的寫起字來。

我看着他認真的樣子,不禁感慨小孩的真誠,昨天不過是幾個笑話,一起在地上抓抓螞蟻,竟讓小皇子的心一下子就和我貼在了一起,想起皇上的兒子和女兒都不能在親生母親身邊長大,而是要送到阿哥所撫養,我開始猶豫是不是要和他一起創造一個BABY。

我還在胡思亂想,小弘曆卻已經寫完了字,拉着我要我陪他一起玩。我想起老八老九也在這裡,便和他說,我想換了蒙古男裝,和他一起騎馬,玩得也盡興。他聽了我的話,拍着手叫好,說道:“敏姑姑要是變成男人,我叫你敏哥哥!我不喜歡叫你姑姑,你長得就象我姐姐一樣!”

這小馬屁拍的讓我心裡——舒服!於是我帶着弘曆,一起回了我和四爺的帳篷,換完衣服,我們倆又一起出來騎馬玩耍,時間過的很快,又極開心。

弘曆的騎術不錯,甚至不比我差,只是倒底還是小孩,只玩了一會,便開始嚷累,我們又一起回了他住的帳篷。他的住處離皇上的御帳很近,所以把守相對嚴格,我反倒喜歡和他一起呆在這裡,因爲這樣,就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回到帳裡,便有人送上來一點哈密瓜和幾個桃子,我便笑着問他:“你知道這個是從哪來的嗎?”

他點頭說道:“這是新疆伊犁所貢。”

我笑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便接着逗他:“那你去過伊犁嗎?”

他搖頭說道:“沒有,但是我學過:伊犁漢時爲烏孫國,元曰阿力麻裡,明時瓦刺據之,至我皇爺爺滅準噶爾,置將軍於伊犁。所以伊犁已屬我大清之疆土,這哈密瓜就是朝貢之物!”

我驚訝於他知識的豐富,便笑道:“書是背的不錯,可有什麼感想?”

他搖頭說道:“這都是老師讓我背的,我只背了,可沒有什麼感想!感想是什麼?”

我笑道:“就是你看了這段文字可想到了什麼?”

他這才點頭說道:“我覺得他們那些名子都不如現在這個名子好記好聽!還有我皇爺爺很厲害,讓我大清版圖又大了許多!”

我聽着他一口的大人話,覺得他十分像他阿瑪,便笑道:“對呀對呀,要是你皇爺爺不厲害,咱們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哈密瓜了!所以你皇爺爺不只是厲害,簡直是偉大的皇爺爺!”

他笑着叫道:“對,偉大的皇爺爺!”還舉起雙手,手舞足蹈的咯咯大笑。

等過了中午時分,我便告辭出來。小弘同學很是捨不得我,讓我有時間就去找他玩,我笑着應允,便悄悄的走回帳篷。

第二天一早,我走出帳篷,坐在門邊看着遠處像白雲一樣貼在草場上的羊羣。想起那年我來蒙古,遇到過一個小姑娘,因爲部落之間的爭鬥成了奴隸,只有十歲左右的年齡,卻要天天提水洗衣,煮茶趕羊,小小的身子還沒有鍋大,卻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掰着茶塊唱着好聽的歌兒。我走的時候,她笑着和我說再見,可是等我再打聽和他們認識的人時,說她竟然因病死去了。蒙古,一直是沒有開化到位的地方吧?最大的特點是缺醫少藥,也是從那時起,我開始幫着牧人們一起看動物的疾病。好像是有天賦一樣,我真對動物疾病很拿手,是不是我以前是一個動物學家啥滴?如果以後歷史不變的話,我想,讓蒙古穩定的辦法還是以安撫爲主,俄國人也在看着內蒙這塊肥肉吧?要不後來外蒙咋能被分裂出去呢?正在胡思亂想,一雙細嫩的小手捂住了我的眼睛,童聲硬裝出來的蒼老聲音問我:“你猜我是誰?”

我也不扒開他的手,只是猛地一轉身,一把將他抱在懷裡,哈哈笑道:“你就是草原上的小鷹,天邊的白雲,也讓本小姐給抓住了!!!”邊說邊癢他的胳肢窩,逗得他哈哈大笑。

弘曆今天穿了件淺黃色的蒙古袍,大紅的小帽,手上帶了玉扳指,腳下卻穿了一雙小羊皮的短靴。被我癢到求饒,邊笑邊說:“敏姑姑,敏姑姑,我不用你猜了!我……哈哈哈!”

我看他笑的在草地上打滾,便饒過他,扶着他一起坐在帳逢邊上,他笑道:“敏姑姑,我今天早課完了,下午皇爺爺也不用我過去請安,我帶你去打獵好不好?”

我一聽馬上贊同,因爲四爺答應帶我去打獵都已經月餘,卻總是沒時間,今天小弘曆帶我去,我也算是出師有名了吧?便張羅着換男裝,準備弓箭,小弘曆卻很有大人樣子似的站在一邊等我,等我忙活完了,他才慢悠悠地說道:“敏姑姑,你換了男裝,我還是叫你敏哥,好嗎?我帶你去打兔子,要是咱們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打着鹿呢!”

我一聽更是興奮,忙說道:“要是打着野味,我親自給烤給你吃!,那味道……包準你一定愛吃!”

弘曆帶着我,穿過整個大營,奔着一片遠一點的林子騎馬而行。我遠遠地只看到那邊是一片綠樹,便害怕有危險,和他商量多帶幾個人一起去,他卻搖頭說道:“不用了,我已經問過侍衛,他們說那片林子裡只有鹿,兔子什麼的,都是前年秋天放在那養着的,不會有熊什麼的,你放心好了!我前些天還和……”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大營裡面亂七八糟地跑過來一幫人。前面跑的是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小孩,後面七八個人邊追邊喊:“抓賊!”我聽了還沒反應過來,小弘同學已經縱馬擋在了小孩的面前,小孩也就十來歲,見弘曆攔了他的道路,叫道:“讓開!”

弘曆卻只是笑笑,並未拔轉馬頭。只在這一瞬之間,後面追趕的人已經到了跟前,也顧不上說話,三下五除二就把小孩按倒在地。爲首的一個大太監,見到是弘曆攔住了那小孩,忙跑過來請安說道:“小的王福,見過四阿哥。”弘曆在一大羣人出現的同時,稚嫩的臉上,一下子掛上了大人般的神情,彷彿不再是天天在我身邊玩笑的小孩,而成了未來的寶貝勒,寶親王,又或者乾隆皇帝?我不禁感慨愛新覺羅家基因的偉大和教育的突出,竟然讓一個十歲的小屁孩也可以這樣嚴肅?不過細看有點像謝苗演的洪文定,呵呵。

我這裡打量弘曆,他卻在那邊很高傲地打發王福:“這小孩子偷了你們什麼,值得你這樣的追他?”

王福笑道:“本來是我家九爺準備晚上請客用的上等的麋子肉,不想被這小狗崽子偷了!被抓了不承認,還想咬人呢!這不奴才一時沒防住,就讓他給跑了!”

我一聽這個王福是胤禟的奴才,心生反感,便打算讓弘曆不要管這閒事,早點走。沒想到我還沒開口,卻聽那小孩叫道:“狗崽子罵誰?”

王福氣哼哼的上去一個嘴巴,罵道:“狗崽子罵你!”

小孩立時嘴角掛血,臉上卻露出一絲笑意,咬着牙道:“哦,狗崽子也會罵人呀?!”

一聽到小孩的話,我就強繃着笑,小孩這樣一說,我忍不住卟哧一聲笑出聲來。立時王福氣的臉色發青,又要動手打那孩子,我笑着說道:“算了,一個小孩不過十來歲,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再看那小孩,已經被人塞了滿嘴的土塊馬糞,臉也漲的通紅,眼睛卻還是亮晶晶的。

王福見我打橫攔他,不禁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又見弘曆沒有阻止我的意思,雖然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太過放肆,只好一臉的堆笑,向弘曆說道:“四阿哥,奴才是爲了追這個小狗崽子跑出來的,九爺帳篷裡還有一大攤子事沒辦好,容奴才帶回這小賊,晚上奴才給你送一塊上好的烤麋子肉,孝敬您老人家!”說着,就要帶人離開。

弘曆看了我一眼,卻不再言語,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那孩子雖然被押着,眼睛卻看向我和弘曆,已經含了淚水,弘曆皺着眉頭,幾次要說話,卻又忍住沒有言語,只是握緊了小小的拳頭。我看着那小孩的樣子,想起當日所受之辱,也不是這樣的無可奈何,不能言語嗎?我當下縱馬幾步,跳下馬擋在王福面前,說道:“算了,這小孩子這麼可憐,你們何必下這樣的重手,他又跑不了,偷一塊子鹿肉有什麼,說不定他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如放開他,問個清楚,也不用這樣蠻橫吧?”

王福見離弘曆遠了些,瞄了我一眼,雙眼一翻哼道:“哼,偷了九爺的東西,哪能這麼便宜他?再說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管爺們的事兒?穿上蒙古衣服就當自己是王爺?裝什麼孫子!”

我看他那副嘴臉,聽他如此口出狂言,心下起火,一揚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大嘴巴,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六根不全的殘廢,且不說別的,就是能這麼狠狠地對一個小孩,也必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你如此的囂張,可見平日裡很受主子的寵!不然如何會像如今這樣沒大沒小,不仁不義?不如我今天就替你們主子好好教育教育你這個奴才王八!”話沒說完,我就已經左右開弓地又打了王福好幾個大嘴巴。

開始王福還發愣,等我打了他幾個嘴巴,他卻已經嚇得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帶跌帶爬地往後退,邊跑邊喊:“來人呀!跟着四阿哥的哈拉珠子瘋了!”

我也不追他,只是奔着另幾個太監手裡搶那小孩,剛纔我這一番話和幾個嘴巴,早已把旁邊的兩夥人看的呆了。如今見我搶人,胤禟的人不敢放手,弘曆的人又怕他們傷了我,跑來幫忙,一時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