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姝醒來的時候,燕宛正擰着水盆裡的白巾,水珠子連城串滴到盆裡。
燕宛把打溼的白巾遞給她,說:“姑娘醒了”
魏姝穿着白色綌衣,支着身子坐起來,看了看身側整齊的被褥,說:“君上昨夜沒來?”
燕宛說:“君上昨夜在前殿處理政務,一宿未閤眼。”
魏姝問:“朝臣們呢?可還都在正殿?”
燕宛說:“昨夜就都走了”
都走了?魏姝心裡盤算一下,想來是朝臣們屈服了。
淨過口,魏姝沒用早膳,穿着白色的裡裳就奔到了前殿,發也沒攏,像是黑緞柔順的一直披到腰間。
前殿裡,陽光透過方木窗子滲進屋內,嬴渠依舊是昨日那身黑色深衣,沒有換下,執着筆在竹簡上書着字,不時的輕輕按壓額頭,有些疲倦,卻還不能休息。
魏姝看着他清俊的側臉,心頭突然泛酸,腳步也微微停佇,他的身子不好,政務又這麼繁冗,這樣下去遲早會積勞成疾的,她的眼裡有些熱,墊着袖子掖了掖,又換上笑模樣,走道他背後輕捏着他的肩膀。
嬴渠笑了,沒回頭看她,仍是落筆書着字,平淡的說:“睡醒了?”
魏姝心裡一酸,趴在他背上,用臉頰輕蹭着他緊實的背,像只求憐愛的小毛狗似的,說:“君上不在,姝兒哪裡睡的實”
嬴渠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魏姝又說:“都一宿未閤眼了,君上去睡會兒吧,政事再重要,也不能把身體給熬完了。”
嬴渠笑道:“你擔心寡人?”
魏姝鬆開他,眼眶紅了,她不知道他怎麼還能笑出來,道:“怎麼不擔心,這樣下去,就是鐵人都受不住,君上不爲自己身體想,難道也不爲姝兒想嗎!”
嬴渠怔了一下,見她真的急了,竟有些想笑,看着她通紅的眼睛,覺得就像一隻惹人愛的兔子,心也軟了,他放下筆,將她摟進懷裡哄,說:“寡人一會兒便去休息,用早膳了嗎?”
魏姝要從他懷裡掙來,他的胳膊卻錮着她,脣邊還帶着笑。
魏姝說:“沒有!”
她這話說的帶着幾分怒氣,嬴渠只覺得可愛極了,低頭吻了吻她的脣,笑說:“一起用,用過再睡,你總不能讓寡人餓着肚子睡覺。”
魏姝能嗅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他吻她,溫熱的氣息灑在她臉頰上,攪得她的頭都暈乎乎的,也不掙了,軟綿綿的靠在他懷裡,嗯了一聲,說:“用過一定要去歇着。”
嬴渠笑道:“好”聲音忽的又平淡了下來說:“下回來前殿,把衣裳穿好了。”
魏姝說:“爲什麼?”
嬴渠說:“這殿裡不時會有臣工來,你就想這幅樣子任他們看?”他說着,攏了攏她半敞的衣領,遮住胸前的圓潤。
他的指尖觸過她胸口的皮膚,她的臉不自覺得有些緋紅,垂着眼眸不敢瞧他,她總是這般,有時會非常妖媚主動有時又會漏出女孩子家特有的嬌羞,讓人憐愛。
用過早膳,魏姝便拉着他去內墊休息,她不困,就在一旁看着他,勢必要讓他睡一會兒,而他也確實累了,閉目漸漸地睡着了。
夜,風雪交加,屋裡熱着酒,靜的慎人,嬴伯坐在矮案前,給自己斟了一杯,說:“此乃燕地烈酒,恰可驅寒,將軍不妨飲一爵,暖暖身子。”
嬴虔沒說話,更沒喝,只是坐在那裡,陰沉着臉,冷的像一塊千年寒冰。
嬴虔並不想和嬴伯這些人有瓜葛,雖然他們都同屬嬴氏宗親,但其實嬴虔跟這些人不一樣,嬴虔雖然火氣大,但爲人卻是正直的,而且他是個戰場打仗的將軍,生平最看不得就是嬴伯這些玩弄權術,勾引鬥角的朝臣。
嬴虔冷冰冰的說:“大人不必多言,深夜請我前來,有什麼話就敞開了說,也別當誤大家的時間了。”
嬴伯面色有些尷尬,他們這種宗室開場總喜歡寒暄一番,見嬴虔不買賬,於是換了種方式,長嘆息一聲,說:“如今朝中外臣當道,寵臣猖狂,眼見秦國的大權就要旁落到這些人手中,老臣實在是痛心疾首。”
嬴虔沒有說話,他搞不清楚這嬴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裡防備不減,冷漠的聽着他言語。
嬴伯說:“君上輕信衛秧,舉國變法,如今秦國上下鬧得是動盪不安,再這樣下去,恐會重蹈覆轍,引來禍患。”
嬴虔說:“所以大人想如何做?”
嬴伯說:“臣工們屢次在朝堂上諫言,無奈君上一句也聽不進去,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先前左庶長嬴改爲保秦國安穩,殺秦出公,迎接先君繼位,不知將軍如何看。”
嬴虔一怔,赫然暴怒,投袂而起,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有謀逆之想!”
嬴虔氣的青筋暴起,牙關咯唥的響,這個嬴伯真是猖狂,竟然想謀殺秦公,還想學左庶長嬴改再立新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狗東西,能做到大庶長的位置還是嬴渠暗中操縱的,就憑他自己別說嬴渠了,當年的嬴瑨都除不掉?早就不知橫屍在哪裡,任野狗啃食了。
嬴伯哪裡想嬴虔會這麼大的反應,好像下一刻拔劍就要過來把他腦袋割下來一樣。
嬴伯嚇傻了,臉色鐵青,身子只往後癱軟,又強挺着身子,說:“公子聽我講,我並沒有篡位之想,我只想擁戴公子榮登大寶。”嬴伯顫巍巍的說完,聲音都變了調。
然而這話不僅沒讓嬴虔高興,反倒是更加憤怒了,按在劍鞘上的手攥的發白。
當年羋氏要輔佐他篡位,他尚能弒母保國,嬴伯他算個什麼玩意,屎一樣的東西,說出這話來更惹他心裡腌臢。擁戴他?放屁,不過是想找個傀儡罷了,嬴伯這是拿他當蠢貨嗎!
嬴伯哪裡見過這陣勢,嚇得屁滾尿流,嬴虔那樣子不像是人,怒目圓睜惡狠狠的像是個鬼。
嬴虔說:“若不是看在你是個宗室的份上,我早就割斷了你的脖子!”
嬴伯聲音抖的不行,說:“公子難道就不爲自己想想嗎?此次秦公改畝令下來,裡面可有不少是公子的土地!”
嬴虔說:“君上命令,我等爲臣,照做便是,休得廢話!”說罷一腳踹翻了身前的矮案,酒水菜餚灑了一地,然後便往門外去,卻聽嬴伯在背後哀聲說:“這些就算公子都不在意,那珮玖呢?那個媚君主的寵臣,難道公子連她也要饒嗎?”
嬴虔的腳步忽的邁不動了,身子久久的僵硬在那裡,接着每一寸肌肉都繃緊了似的,牙關也咬的發酸,一股恨意怒意在心裡翻騰。
那個魏女,那個禍害。
他真不知她給嬴渠下了什麼蠱,她的母親是君父殺的,遲早有一日她會知道,那時誰知她會喪心病狂的做出什麼來,秦國絕不能讓一個魏女翻天。
嬴伯見戳到了嬴虔心口,說:“這個珮玖就是個禍害,她在秦國隻手遮天,遲早會惹出災禍,我知道將軍忠君,但這個珮玖是萬萬留不得的”又說:“我已經有法子對付這個魏女了,現在就可以一刀子捅進她的軟肋裡。”
嬴虔回頭看了嬴伯一眼,眼眸依舊冷的像冰一樣,他是厭惡魏姝,恨不得能立刻將她攆出秦國,但他再厭惡魏姝也不想與嬴伯爲伍,冷笑道:“隨便大人如何做,這與嬴虔並無干係,不過嬴虔在此奉勸大人一句,不要輕舉妄動,君上整治逆臣的手段遠比你想的更狠。”說罷推門離開。
嬴伯癱坐在地上,見嬴虔身影徹底的消失,這才惡狠狠啐了一口,什麼嬴虔,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嬴伯心想:他說擁戴嬴虔繼位,那是瞧的起他嬴虔,嬴虔倒好,竟然還敢恐嚇奚落他。
嬴伯是睚眥必報的小人,這仇他記在心裡,遲早都會讓嬴虔跪地討饒,不得好死。
橐泉宮
嬴渠睡着,感覺到一雙小手摸到了他的臉上,捏他的鼻子,嘴上還君上君上的叫他,呼出氣息噴灑在他臉上,熱乎乎的非常溼潤。
魏姝見嬴渠睜開眼睛,說:“君上不能睡了,再睡下去到了晚間就該睡不着了,晝夜顛倒可不行,對身子的損傷更大。”
嬴渠支起身子起來,他睡得有些頭暈,皺着眉頭閉目定神,手指揉着眉心。
魏姝從燕宛的木案上接過羹湯,是鹿肉調製的,煨的軟嫩,香味四溢,她端在手間舀了舀,輕聲說:“君上喝些吧。”
嬴渠沒喝,皺着眉頭起身先淨了口,樣子有些冷淡,大概是這一覺睡的頭更疼了,沒精力多說話。
等淨了口洗了臉,才感覺通透舒暢些,看着端着羹湯侯在一旁的魏姝,心下一軟,接了過來,坐在矮案旁用了幾口。
魏姝說:“君上,感覺好些了嗎?”
嬴渠笑了笑,說:“好些了”
魏姝說:“我給君上揉揉額頭吧?”
嬴渠笑道:“不必了”他想了想,把羹湯放下,說:“今日送來的竹簡中,有不少是參衛秧的,你可知道?”
魏姝沒想他突然說起政事來,心下慌了一瞬,說:“是智姚他們嗎?”
嬴渠淡淡的嗯了一聲。
魏姝說:“若說這事兒與姝兒沒關係,君上信嗎?”
嬴渠沒說話。
魏姝說:“木秀於林風此摧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衛秧便是如此,且他時有傲慢之舉,很難不惹人厭恨。”
嬴渠平淡的說:“那智姚呢?”
魏姝說:“君上像聽實話嗎?”
嬴渠說:“但說無妨”
魏姝說:“衛秧是法家之士,變革之才,然一旦秦國變法成功,他便沒了用途,他是個追名逐利之徒,心機深沉手段毒辣,留之,功高蓋主,久必生患,棄之,他必心生怨恨,來日定赴他國以與秦國爲敵,若是不信,君上可稍加試探。”
嬴渠說:“留不得,棄不得。”
魏姝說:“所以,對於這樣的人只剩下一條路。”
那便是死路,只有死,纔是最穩妥的,纔是萬無一失的,這道理嬴渠也是懂的。
見嬴渠面色依舊冷靜平淡,魏姝說:“智姚則不然,他是邦交之才,戰可爲秦奔走他國,息可保秦睦鄰友好,功雖高,卻不足生驕橫之心。這便是他與衛秧的區別所在。”
聽罷,嬴渠笑了,說:“你倒是瞭解他。”
魏姝說:“姝兒這些年也算是見過許多的人,經過許多的事,看的清,也看的透。”
嬴渠說:“那趙靈呢?”
魏姝心忽的沉了一下,說:“君上怎麼又提起先生來了?”她不知道嬴渠又哪根筋不對了。
嬴渠看起來倒沒生氣,舀了舀羹湯平淡說:“這麼緊張?”
魏姝說:“哪裡緊張。”
嬴渠笑道:“那就說來聽聽。”
嬴渠此刻是笑着的,但這笑並不代表他開心,這笑其實是個陷阱,若是一個不留神掉下去,怕是就慘了。
魏姝這便傻乎乎的掉了進去,抿嘴思忖了一會兒,說:“是個外冷內熱的好人。”
熱?嬴渠皺了皺眉頭,心裡很彆扭,看着她那副天真地小模樣,恨不能現在就把她揉碎了吞下,但他還是笑着的,說:“如何熱?”
魏姝以爲他是真的不在意趙靈了,眨着眼睛,說:“就是看着冷冰冰的,實則心地很善良。”
嬴渠還是笑着,說話卻已經有些咬牙切齒的了,道:“如何善良?”
魏姝卻突然沉默了,過了好一陣子,說:“他爲我父母設了個靈堂。”
嬴渠怔了,接着心裡就開始慌了,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爲什麼沒想到這個,後悔爲什麼要開這話茬。 ⊕Tтkд n ⊕C O
他想起趙靈託人交給她的珠寶和膏藥,那些東西到現在還在他的手上,他本來是應該交給魏姝的,但他不想給她,更不想讓她知道。
這做法其實很幼稚,很沒有風度,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她是他的人,她身體的每一寸都留有他的痕跡,然而卻還有別的男人惦記着她,這讓他心裡非常不舒服。
魏姝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笑說:“反正就是很好的一個人,君上不要對他有意見,若是有機會將他引薦給君上,君上一定會願意與他做朋友的。”
還要與趙靈做朋友?他不將趙靈的皮剝了已是不易了。
她說完,擡頭看這嬴渠,覺得他的神情非常不對,好像是生氣了。
魏姝摸了摸他的臉,笑說:“君上莫不是吃醋了吧。”
嬴渠說:“寡人吃什麼醋”這語氣很不對。
魏姝笑着往他懷裡鑽,說:“君上別生氣,趙靈對姝兒來說只是良師益友,君上是姝兒的夫君,這不一樣的。”
夫君,他覺得她這話說的非常耐聽,說道:“你拿寡人當夫君?”
魏姝摟着他的腰,說:“姝兒這身子哪一處不是屬於君上的?君上不是姝兒的夫君,誰還能是呢?”
嬴渠笑了,他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這麼多的甜言蜜語,真是妖精一樣的小傢伙。
魏姝面容一轉,委屈地說:“可是姝兒卻不是君上的夫人”又說:“等回了咸陽,姝兒又得看人臉色度日。”
嬴渠笑了,捏着她的臉蛋說:“就那麼委屈”
魏姝說:“君上好好待姝兒,姝兒就不覺得委屈。”
嬴渠笑道:“善,寡人會好好疼你的。”他說着手已經去解她的衣裳,休息好了,顯然是有精力了。
魏姝推攘說:“姝兒還沒沐浴呢”
嬴渠說:“一起去”說罷便抱着她往外走。
魏姝撲騰道:“爲什麼要去外面?”
嬴渠笑道:“外面引了熱泉,你不想試試。”
魏姝臉色緋紅,說:“君上真要和姝兒一起沐浴”
嬴渠也笑了,說:“怎不叫寡人夫君了?”
他將她置在了池邊,把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的都褪了,露出雪白玲瓏的身子來。她的身體光潔白皙,每一寸皮膚都充滿了彈性,雙胸高挺,兩端像是粉嫩的花苞,細腰長腿,臀部圓潤上翹,她的臉還是羞紅了,眼裡含着霧氣。
他的身材挺拔,四肢修長勻稱,看起來消瘦,實則肌肉緊實。
她的臉頰羞紅,美得像是醉了酒,身上帶着甜甜的香氣,雖然已經歡好過許多次,但是他從來沒有這般細細的看着她的身體。
他把她抱下了池子,池水微微的燙人,她的心跳的非常快,皮膚觸到池水,不由的輕輕□□了一聲。
她沒有踩在池底,而是踩在了他的腳背上,他的手臂託着她的腰,水沒過了胸口蒸得髮絲裡都是汗珠,他的身體非常燙人,但他看起來仍是非常平靜,眼眸溫柔,白皙清俊。
她踩在他的腳背上,有些手足無措,說:“君上,姝兒有些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怕什麼,這樣在池子裡,讓她非常沒有安全感。
他見她慌張的小模樣,笑道:“怕什麼?”
魏姝說不出來,嚅囁了半天。
他笑了,覺得她這樣子格外的可愛誘人,他用另一隻手捧起她羞紅的臉頰,他吻了吻她的脣,她的耳垂,舌是軟的,燙的。
魏姝踩在他的腳上,不敢亂動,身子卻被他吻得滾燙,池水也是燙的,彷彿要將她的喉嚨烘乾,她輕聲叫他:“君上”
他笑了,在她脖頸上咬了一口,嘶啞地說:“叫夫君”
魏姝疼的身體顫抖,聲音又輕又柔,□□道:“夫君”
他吮吸着她的脣瓣,手指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身體,而她只能踩着他的腳背,身子在池水裡一陣陣地顫抖。
池水是燙的,也是輕柔的,像是撫摸,又像是親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魚,一條逃不出他手心的魚,又慌又怕,就像是要窒息在這溫暖的池中。
她流了好多的汗,殷紅的小嘴裡發出一聲聲細碎的□□,眼眸朦朧模糊。
無處可逃,無處可躲,她只能攀着他的身體,承受着他燙人的溫度。
他其實並不溫柔,他總是能給她來帶疼痛,讓她落淚顫抖卻又無法掙脫。
痛苦與快樂交織在一起,是在池中,亦像是在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