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深夜,輕雲籠月,屋內只點了盞小檠燈,火苗在微風中閃爍。
兩人都是□□裸的,魏姝躺在他的懷裡,她睡不着,便也不準嬴渠睡,用小腳去蹭他的腿說:“明明是我的生辰,怎麼覺得倒像被你給佔了便宜。”
嬴渠微笑着吻了吻她的脣,說:“你想要什麼?”
魏姝用手去捏他的鼻子,嬴渠也不生氣,只是笑着看她胡鬧。
魏姝說:“讓我好好想想,不過我現在肚子疼。”
嬴渠笑了,把她往懷裡摟了摟,將手覆在她的小腹上,輕輕的揉着。他的手掌微燙,魏姝被揉的很舒服,她凝神沉思着,嬴渠便又吻了吻她的脣,脖頸,手還是在輕揉着她的小腹。
魏姝說:“我想回家看看,我想孃親了,還想父親和瑛青,餘伯他們了。”
嬴渠說:“好”
魏姝變得很激動,問:“什麼時候?”
嬴渠笑道:“明日我與君父提及,最晚後日便帶你回魏國。”
魏姝很高興,同時又覺得很不可思議,她聲音微挑,問:“你也同我去魏國?”
嬴渠微笑着點了點頭,過了會兒,指腹摸了摸她的細軟的臉頰,說:“一想去見你的父母,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擔心。”
魏姝問:“擔心什麼?”
嬴渠說:“不知”
魏姝覺得他這幅樣子看起來很憂慮,便伸手去捏他的臉頰說:“你怕我父母?”
嬴渠說:“有點”
魏姝笑了,鑽進了他懷裡,手在他的窄腰上亂摸,他雖然看起來清瘦,卻十分緊實,肌肉輪廓鮮明,摸起來十分的舒服,她笑說:“你也有害怕的?”
嬴渠看着她得意的模樣,也笑了,說:“自然”
魏姝說:“那你還怕什麼?”
嬴渠看着她,說:“怕你像現在這樣,在我身上胡亂的摸。”說着他一把捉住了她摸着他腹部的手。
魏姝說:“你不能再亂動我了,我身上還很疼。”又說:“而且還很黏很難受”她的樣子委屈極了,也惹人憐愛極了。
嬴渠吻了吻她的脣,問:“哪裡黏?”
魏姝臉就紅了,睫毛忽動,也不說話,更不敢看他那雙溫柔的眼眸,她覺得只要自己一看,就會沉溺在裡面。
嬴渠吻了吻她的耳朵,說:“我來幫你擦乾淨”
魏姝不知道他怎麼就能面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麼羞人的話來,紅着臉道:“難受”
嬴渠笑了,說:“這次不會難受”
魏姝心又開始撲通撲通的跳,說:“你在騙我”
他吻上了她的脣,脣齒幾經纏綿下來,她的身子又開始無力。嬴渠看着她面染紅暈,眼中氤氳的模樣,笑道:“我不會騙你”
天初亮。
魏姝醒來時嬴渠已經離開了,燕宛輕輕敲了敲門,魏姝下意識的讓她進來,卻忘了自己是光着的,身上不着一縷。
她用被褥遮着自己,很尷尬,因爲她平常都是合衣睡的,不知要怎麼騙燕宛。
燕宛眼中倒是沒什麼訝異之色,跪在軟墊上,將清淡的早膳一一擺在矮案上。
魏姝想出了要怎麼說,僵硬的咧着嘴,笑道:“昨夜衣裳溼了,就脫衣睡了,你幫我看看,衣裳幹了麼?”這話說完,她自己都覺得尷尬,分明是做賊心虛。
燕宛這纔看她,也不給她遞衣裳,手裡拿着個小木奩,平平淡淡的說:“早上公子走時交代了,吩咐奴婢給姑娘身上的淤青上藥。”
魏姝臉就紅了,任憑燕宛掀開被褥給她身上的淤青處上藥,說:“你知道?昨夜嬴渠他在這裡過的夜…”她這話說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像是蚊蟲叫似的。
燕宛說:“知道,今早公子走時天將亮,特意囑咐了奴婢,不能吵醒姑娘。”均勻的將冰涼的藥膏塗抹好,燕宛又道:“還好姑娘這淤青不重,又都是在身子上,若是叫那些多舌的婦人發現了,背地裡還指不定會怎麼侮辱姑娘呢。”
魏姝細細的一回憶,昨晚嬴渠是沒在她的脖頸手踝處留下的痕跡,但別的地方可就多了,吮咬的她到處青紫,這麼一想,原來他是故意的,故意不在顯眼的地方留下印跡,怕她會覺得難堪,怕宮中的多舌夫人會言語重傷她。
意亂情迷的時候,她都忘了這些,他卻還能替她記着,魏姝的心裡突然覺得暖暖的,脣邊含着一抹羞澀的笑。
塗抹好了藥膏,穿戴好了衣裙,燕宛說:“姑娘用膳吧,不然該冷了。”
魏姝說:“好”
魏國安邑
魏孌沒想衛秧是真的窮,他說是他的府,不過魏孌看來不過是個閭左的破屋子,窮僻又簡陋。
衛秧盛了兩碗熱葑菜湯,還有兩大張熱騰騰的烙餅,放在了矮案上,他沒有坐下而是抱臂笑看魏孌。
魏孌沒說話,可那表情分明是很嫌棄的,她想,一個穿着錦衣華府腰配不斐玉璜的俊美男子怎麼會就吃這等粗賤之食。
衛秧自然是知道魏孌在想什麼,但是他的臉上沒有半點不愉悅,甚至於覺得十分有趣。
他就這麼抱臂漾笑的看了一會兒,便坐下了,沒理會魏孌,捋袖取箸用了起來,他的樣子很斯文,一點不像是再吃賤食,倒像是在食軟嫩的稻米。
魏孌想,他到底是公室之後,舉止儀容不同於尋常百姓,而她也確實是餓了,不再嫌棄,也取箸進食。
她本想囫圇而咽,沒想一入口滋味好似油烹細肉,脣齒間留着濃濃膏腴香。
魏孌驚訝的瞪眼,她又看了看那菜,確實是葑菜無疑。
衛秧看着她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只微微笑了笑。
魏孌又吃了一口,配着軟膨的麪餅,比她吃過的任何佳餚都要可口,她盯着衛鞅,問:“這是你做的?”
衛秧笑道:“自然”
魏孌眼裡寫滿了不信,不說遠庖廚之類堂而皇之的話,就單單衛秧這幅風流浪蕩的樣子,她就不覺得他會做這些東西。
一身錦衣美玉,埋頭油煙裡烹菜蒸餅,她怎麼也想象不出來這幅畫面。
衛秧放下手中細箸,半依在矮案旁,含着笑意的看着他。
他本來就是個極其俊美的男子,如此一來更是慵懶風流,他就這麼看着魏孌一會兒,魏孌的臉就有些燙了,他越是不說話,她心跳的,臉燙的就越是厲害。
然而衛秧並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他看着她,就只當她是一個有意思的小姑娘,然後他笑了,道:“不過一道葑菜而已。”
魏孌說:“不是你最拿手的?”
衛秧笑道:“自然不是”他說的很稀疏平常,聲音也很平淡,讓人感覺不到他有半點的賣弄之意。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自信和傲然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不必刻意的賣弄僞裝,即便身居陋室舉手投足之間也盡是張狂桀驁。
魏孌問:“那你最拿手的是什麼?”
衛秧道:“魚膾”
魏孌不由的笑了,她這是自認識衛秧以來第一次笑,這笑裡既有不解又有嘲弄,她道:“魚膾有什麼特別的,隨便一皰人,不,路上隨便擇一人均會做。”
衛秧也不惱,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
魏孌說:“以前府中皰人便常做,每當入秋之時鱧魚肥美,便會取而膾之,並無稀罕。”
衛秧道:“鱧魚色黑,腹中多江河泥沙,體多渾濁之氣,肉腥而刺密,若論上品,當擇北海之鮭。”
北海,魏孌聽過,那可是很遠的地方,她問:“你去過哪裡?嘗過魚膾?”
衛秧笑道:“昔年師從屍子,遊歷北海,有幸得以一嘗。”
魏孌眼睛睜的又大又亮,顯然是有興致。
衛秧苦笑道:“你想聽?”
魏孌聲音變得有些歡快,道:“自然”
衛秧也很有興致,揚脣笑道:“鮭長八丈,北海有善皰者,拔劍片之,其膾形狀如鱗,薄比蠅翅,軟而不腥,入口則似薄冰瞬間融於脣齒,再佐以北地甘辣燕酒,此生難忘。”
魏孌心動了,道:“你會做?”
衛秧笑了,他覺得她這副樣子很可愛,他就是會做又如何,現在是在安邑,他到哪裡去給她捉魚,笑道:“偷師未遂,不過也窺得一二”
魏孌眼裡的期待是很顯而易見的,不過轉瞬她又沮喪了下來,不要說沒有的吃,就連魏家的血仇她都不知如何去報。
衛秧看着她沮喪樣子,竟然有些心疼她,這麼一個舉目無親的小女孩,很難不讓他心疼。
他看着她髒呼呼的臉,笑道:“不必沮喪,我自有大富大貴的一日,你跟着我,屆時無論是北海之鮭,還是南楚之麋,沒有你吃不到的。”
他說的很張狂,但是魏孌信了,衛秧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在這大爭之世肯定是會封官拜相的。
魏孌沉默了一會兒,想起剛剛他說他師從屍子,便問:“你什麼時候去的北海?”北海那應該是很遠的地方,非是一年兩年就可以到達的。
衛秧說:“七年前”
魏孌很疑惑,又問:“那你現在多大?”
衛鞅看着她,笑道:“二十五”
魏孌十分震驚錯愕,因爲他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二十五的,桀驁風流,倒像是個鮮衣怒馬的少年。
衛秧笑意退了些,問起正事,道:“魏家之中可只剩你一人?”
魏孌點了點頭,剛往嘴裡塞進去一口葑菜,又馬上的搖了搖頭:“我還有個長姐,在秦國。”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她是三年前走的,我對她的印象並不深。”
衛秧眼眸微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那些暗流涌動下的權利利益,全數在他心中閃過。
他在算,算這個魏孌會給他帶來更多的利,還是更多的弊,包括那個在秦國的魏女,他的手段還不足以攪弄風雲,所以這到手的機會,他必須要緊緊的抓住。
魏孌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她雖然不傻,但是卻看不透這個衛秧,他是個好人,卻也是個壞人。
沉默了一會兒,衛秧又變回了那副揚笑的模樣,問道:“你可還記得她的樣貌?”
魏孌說:“當然記得。”
衛秧笑道:“好,若有機會,我會幫你找到她的。”
秦國
嬴渠的臉上是帶着微笑的,雖然他以前一直都很溫和,也很少冷臉,但是給人的感覺總是很冰冷疏離的。
今日卻不同,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的心情很好。
他在馬場上訓練時,多少也有些心不在焉,偶爾還會笑,薄脣微微揚起,那是種很溫暖,很溫柔的笑。
嬴虔從沒見過他這樣,丟了魂似的,快到傍晚時,終是忍不住了,驅馬到他身側,問:“你今日怎麼如此高興,高興的都有點神魂顛倒了。”
嬴渠道:“沒什麼”
嬴虔卻不信,道:“得了,你那樣子,任誰看了都覺得有貓膩。”嬴虔有時很精明,他側目道:“因爲那魏女?”
嬴渠沒說話,臉上的笑意還是在的,驅馬走了一會兒,就向嬴虔道別,一個人回宮了。
嬴渠這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半是因爲心底淡淡的歡喜,一半是因爲他在想要如何向君父提及。
其實說來也簡單,不過是要迎娶魏姝,一同去一趟魏國,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他卻在心裡反覆的過了許多遍,連他都覺得自己這幅反覆緊張的樣子很好笑。
而平常這個時候秦公是沒有什麼事的,大多在修居殿裡休息,他便直接去了。
此刻,秦公正坐在牀榻前,面頰更消瘦了,骨相畢露。
初春之時,他身上仍披着厚披風,不時的還會咳嗽。
接着,通仲進來了,步子穩健,說:“君上,事情已經辦妥,魏時一家已處理妥當。”
秦公在咳嗽,身子顫抖,說不上話來。
通仲見此,立刻倒了杯熱水呈給他,秦公喝了一口便覺得舒服多了,聲音還是很喑啞,問道:“燕辜呢?”
燕辜便是那刀疤臉的男人。
通仲道:“已經走了”又說:“不過君上,魏時一家他只殺了白氏等三人,而魏時同其他家僕不是他動的手。”
秦公問:“魏時家的大火也不是他放的?”
通仲道:“不是”又說:“他到魏家時,已經發生了打鬥,不少的奴僕都也已經死了,他便坐等,後見白氏同嬖人乘馬車逃了出來,他才追上將三人殺死。”
秦公的眉頭微皺,他只是痛恨魏時,但若是早知道有人會動手,那他就不會再派燕辜去淌這趟渾水,多此一舉。
通仲很疑惑,問:“殺魏時的到底是誰的人?”
秦公平淡的說:“魏王”
這事在魏廷已經是人盡皆知,細作自然也悄然的通報給了秦公,只是秦公沒想到,魏王竟然也會動手,更沒想他和魏王的人馬會同時齊聚魏家。
如此,魏王定會懷疑,這安邑之中還有別的勢力。
通仲顯得很震驚,聲音也不自覺的高了幾分,說:“魏王,他竟然會動手殺本國朝臣!”
秦公冷笑,說:“魏王,他是個瘋子,這天下有什麼事,是一個瘋子做不出來的?”
通仲道:“不過,如此一來,便可以將事情全全推給魏王,畢竟誰也不知殺白氏的是魏王的人,還是我們的人。”
現在這件事已經十分混亂了,秦公是暗裡的人,自然可全身而退,不引來一絲的懷疑,這是件好事,對秦公,對秦國都好。
過了一會兒,通仲問:“君上想如何處置那魏女,畢竟只要沒人說,她便會以爲全是魏王做的。”又說:“其實老奴覺得,也不是非殺不…”
秦公冷冷的暼了通仲一眼,通仲便不再做聲了。
或許通仲說的沒錯,等他百年之後,等通仲死了以後,便不會有人知道白氏是死在誰的手上,更不會知道這件骯髒殘忍的事情還有秦國參與。
然而秦公是一個謹慎而又多疑的,他必須要除掉一切有可能滋生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