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
嬴政看着竹簡內,楊端和訴說着雁門的危機,眉頭微皺,好在後面看到白衍已經抵達雁門,心中才略微安定下來。
嬴政沒想到匈奴居然會趁着這個機會南下!
顯然,如今匈奴敢南下,月氏哪裡,定是私下,匈奴達成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否則匈奴斷然不可能南下。
幸好白衍已經回到雁門!
嬴政回想着白衍離開的時間,在看着書信上的內容,稍微想想便清楚,恐怕白衍離開咸陽後,直赴雁門而去,而去還是日夜兼程。
念及於此,嬴政心中浮現少許寬慰,在日復一日糟心的政事中,在處理一件又一件令人煩躁的事務後,看到白衍的舉動,當真是讓人感嘆。
不過嬴政也知道,莫說整個秦國各個郡縣的人臣,就是秦國朝堂內,能像白衍這般的,都寥寥無幾。
這並非是能力的問題,而是態度與責任。
“王上,可是雁門發生何事?”
羋王妃起身,來到嬴政身旁,看着眉頭不展的嬴政,滿含關心的詢問道。
嬴政見狀,看着竹簡中的內容。
“匈奴已經準備南下,楊端和說匈奴大軍已經攻打雁門山與平城。”
嬴政說道。
“啊!匈奴攻打南下,攻打雁門?”
羋王妃聽到嬴政的話,吃驚之餘,面露擔憂。
“放心,白衍已經抵達雁門,率領大軍前往雁門山與平城抵禦匈奴,有白衍與楊端和二人在,匈奴妄想南下雁門,沒那麼簡單!”
看完竹簡後,嬴政收起竹簡,看着一臉擔憂的愛妃,輕聲說道。
說話間,嬴政走回木桌前,放下竹簡便準備繼續處理事務。
羋王妃聞言,也鬆口氣,只要白衍抵擋住匈奴,就算匈奴大軍人多勢衆,其他郡或者王翦將軍哪裡,都能調兵回援,應當不會有什麼大礙。
第二日。
隨着黑夜退去,天色尚未有多少明亮,嬴政便早早洗漱完畢,吃過一點東西后,便到王宮大殿內,主持朝政。
大殿下,文武百官多數還是舊事重提,潁川的事總是沒完沒了,剩餘的,便是治粟內史、將作少府的日常彙報。
聽着百官亂糟糟的爭論一些事情,嬴政如同往常一般,沒有着急決定,而是放由官員爭得面紅耳赤,一句話,只有辯論過後,才知道誰都理、誰有利、誰是對的。
“報!王上,雁門傳來急報!”
忽然間,大殿外,一個宮衛急匆匆的走進大殿,隨後來到大殿下方的正中央,對着嬴政輯禮稟報。
聽到是雁門的消息,袁恩還在爭論得面紅耳赤的官員,紛紛安靜下來,互相不忿的對視一眼,皆是準備休息片刻,等聽過雁門的事情後,再爭論不遲,眼下也剛好喘口氣,準備準備說辭。
李斯、尉繚、昌文君等人聽到是雁門的消息,也是有些意外,隨後微微皺眉。
如今大將軍王翦、副將軍辛勝,正率領秦國大軍在攻打燕國,此時傳來雁門急報,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在衆人的注視中,韓謁者順着階梯走下,來到空曠的大殿中央,從宮衛手中接過竹簡,兩手捧在頭頂,方纔回到大殿上,彎腰遞交給嬴政。
安靜的大殿中。
嬴政跪坐在王座上,拿着竹簡打開來看,昨晚嬴政方纔收到雁門楊端和的消息,沒想到這纔過去一晚,便又來一個。
“什麼?郭誼?”
嬴政看完竹簡後,勃然大怒,直接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怒而摔簡,起身走在大殿上。
“彭宜、郭誼!”
嬴政來回走動,嘴裡唸叨着這兩個名字,怒在心頭。
竹簡內不僅記載着匈奴有四萬大軍兵臨易水的消息,還有匈奴退卻後,白衍撤兵南歸的事情,最後便是記錄着抓到彭宜後,彭宜的招供,原來匈奴大軍,並非是攻打雁門山與平城,也並非是易水,而是雲中!
彭宜,郭誼!
想着這兩個名字,這兩個被收買的人,嬴政憤怒的,不是這二人,而是郭縱。
嬴政不傻,此前白衍與楊端和便提過郭縱的事情,如今彭宜與郭誼的舉動,毫無疑問,其幕後主使,便是郭縱。
大殿下。
文武百官看到嬴政大怒的模樣,紛紛被嚇一跳,嬴政的舉動,無疑告訴百官,雁門哪裡一定出事了,而且事情絕對不小,否則嬴政絕不會如此憤怒。
李斯、尉繚等人雖然有心裡準備,但看着嬴政,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很可能超出他們的預料。
“有事明日再議,退朝!”
嬴政的聲音從大殿上傳來,原本紛紛低頭的百官,等擡頭看向嬴政時,便見到嬴政已經離開王座,而韓謁者則去撿起方纔嬴政摔的竹簡,快步跟着離開。
“雁門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啊!沒聽說!”
“王上如此動怒,恐怕定是發生什麼大事!”
見到嬴政離開,百官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李斯、尉繚等人互相對視一眼。
百官之中,白裕與胡老碰面後,二人也都看得出彼此的擔憂。
半個時辰後,隨着文武百官退朝離去,咸陽王宮內,李斯、尉繚、昌文君、隗狀等人,紛紛被宦官留了下來,在宦官的帶領下,來到書房。
書房內,衆人來到嬴政身旁,擡手行禮。
“王上!”
“王上!!”
李斯、尉繚等人行禮時,已經注意到,一旁的韓謁者,端着一個木盤,木盤上放置着兩卷竹簡。
嬴政站在巨大的地圖前,怔怔的看着地圖,望着地圖上,寫有雁門的位置。
隨着嬴政的沉默。
韓謁者端着木盤上前,挨個讓隗狀、昌文君、李斯、王綰等人,看着兩卷竹簡,兩卷都是雁門楊端和送來的,不同的是,一卷是昨夜送來,一卷是方纔送來。
李斯等人看完竹簡後,紛紛看向地圖上,雁門以北,雲中山脈的位置,再看着地圖上,善無城的位置。
此時得知經過,李斯等人這才明白,爲何王上如此動怒。
從得知匈奴南下,再到白衍已經抵達雁門,隨後傳來易水以北有匈奴大軍的消息,還沒等一切結束,讓人喘口氣,善無城丞抓住內應彭宜,彭宜的口供,讓人的心,頓時冰冷無比,跌落低谷。
原來從一開始,都是障眼法,不管是匈奴攻打雁門山、平城,還是在易水以北,都是混淆視聽的障眼法。
真正的匈奴大軍,是要從雲中山脈南下。
而且讓人心寒的是,這一次,不僅僅是隻有匈奴大軍,彭宜的口供中,還提到月氏。
“這絕非匈奴人之謀!”
昌文君看完竹簡後,目光擔憂,沉重的語氣說道,轉頭看向地圖雁門的位置,對於匈奴人的能耐,昌文君還是有所瞭解的,縱觀匈奴南下,不管代地的位置,還是迫使白衍率領邊騎分兵,亦或者易水以北匈奴大軍的數量,其中一個個謀劃,都看得出來是精心準備。
出謀劃策的,絕非是匈奴人!
而且
彭宜與郭誼二人,似乎也證實這一點,昔日趙地內,一定有人,勢力很龐大的人或者士族,在幕後與匈奴勾結。
“雁門危矣!”
昌文君皺眉說道,想到自己的長子羋旌,此刻還身處雁門,昌文君心中也浮現擔憂與不安。
此前楚王病逝,長兄昌平君已經趕去楚國弔唁,兄長離去前,讓他回咸陽。
沒想到,眼下卻得到這樣一個消息。
“月氏可有傳來消息?”
王綰突然想到什麼,看向李斯,此前他記得,曾派遣使臣前往月氏,爲何月氏要突然與匈奴放下仇恨,對付秦國。
李斯看着王綰,搖了搖頭,看着地圖。
“恐怕凶多吉少!”
李斯沒有多說什麼,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背後,便代表着月氏恐怕早已經撕毀盟約,暗地裡與匈奴勾結,此次南下,也絕非臨時起意,派遣去的使臣,怕也是已經回不來。
“尉繚!上郡可還能調兵,馳援雁門?”
在交談聲中,一直沉默看着地圖的嬴政,轉過頭,直勾勾的看向尉繚,輕聲詢問道。
此時的嬴政臉上,不悲不喜,看不出方纔大發雷霆的模樣。
或許這便是爲何連李斯、隗狀等人,乃至王翦都在私底下說過,嬴政生來就是秦國君王,天生如此,沒有任何人,能比得過嬴政,更適合做上秦國的王位。
“上郡大營,仍由五萬之數!然過半都是新伍,真正能調去雁門的,不足半數,微臣擔心,一但上郡調兵增援雁門,月氏頃刻間,便會返回上郡以北,再次由高奴南下!”
尉繚聽到嬴政的話,對着嬴政拱手說道。
隴西、北地、上郡、黔中、巴蜀,這幾個地方駐守的大軍,眼下絕對不能調動,前三個郡與北方安危息息相關,而黔中緊靠楚國,巴蜀之地更是不能撤軍,撤軍便隨時會有叛亂。
“王上若是想增兵救援雁門,便只能從河東、河西,潁川這些郡裡面,想辦法徵調!”
尉繚對着嬴政說道。
作爲嬴政最爲器重的大臣之一,當初爲了留下尉繚,嬴政不僅與尉繚通吃,甚至同住一起,可以說爲了留下尉繚,嬴政甚至放下身爲君王的威儀。
“但”
尉繚說出那幾個郡之後,看着嬴政,猶豫一番,還是拱手提醒到。
“微臣顧慮,王上一但調兵雁門,潁川恐會發生更大的叛亂!”
尉繚對着嬴政說道。
王翦統領的大軍,多是由河東、河西、太原三地的大軍組成,本來留守在河東、河西的大軍就遠不如全盛時期,加之韓國滅亡後,設立潁川郡,不少兵力都要調去潁川駐守,眼下面對雁門的局勢,一但把最後的兵力抽調去雁門,那麼本來就時常動亂的潁川,頃刻間,那些不安分的地方士族,一定會趁機反叛。
面對尉繚的提醒,然而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嬴政面色不斷變化,神情滿是猶豫,最終做出一個讓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決定。
“傳寡人命令,從河東、河西、上郡三地,調兵馳援雁門!!”
嬴政看着地圖,下令道。
一句話,瞬間讓隗狀、尉繚、王綰,乃至昌文君,聽到嬴政的話後,都滿臉震驚的看向嬴政,就連李斯亦不例外,李斯此刻眼神閃過一抹疑惑。
兩年!王上足足謀劃兩年,若是眼下潁川提前動亂,那等待兩年的機會,便會白白丟掉。
王上莫非沒想到這個後果.不,王上絕不可能想不到,那是爲何?
李斯思索間,突然看向一旁的昌文君。
是昌文君的長子羋旌?
不,不是羋旌,羋旌還不值得王上如此,就算加上昌文君也不會。
是白衍!!!
李斯突然想到這些後,轉過頭,已經年到半百,略微出現老態的他,此刻看着嬴政,不知爲何,心中第一次感覺到深深的危機感。
曾幾何時,王上何其重視他,甚至讓他李斯的女兒,不是嫁給贏氏宗親,便是許配給秦國的公子定親,而他的兒子亦不例外。
故而當初嬴政即使與尉繚同吃同住,李斯看到,都沒有感覺到危機,從不擔心自己會失去嬴政的器重與寵信。
但此刻。
李斯心中驀然浮現一股危機感!
“王上!還望王上三思啊!”
“王上,絕不可如此!”
隗狀、尉繚、王綰紛紛擡手說道,勸誡嬴政收回王命,對此尉繚不惜以魏王舉例,當初若非魏王種種舉動,魏國也不會由盛變衰。
昌文君也滿是意外的看向嬴政,此刻的昌文君,沉默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開口。
於理,昌文君清楚尉繚等人說得沒錯,此時出兵援助雁門,絕非明智之舉,就是當初其他諸侯國面對這種不可調兵的情況,都是隻能寄託與守將能死守堅持下去,不會輕易調兵。
但於情,如今長子羋旌,可還在雁門境內。
書房內。
隨着隗狀、王綰等人勸說的話不斷響起,然而無論衆人如何說,嬴政都搖了搖頭。
“寡人心意已決,雁門事關滅燕成敗,若是此番潁川郡內,膽敢有人叛亂,寡人能滅韓一次,亦能再滅一次!”
嬴政輕聲說道,隨後看向地圖。
“至於上郡,帶雁門之危解除,自會回師救援上郡,先滅燕,再平亂!”、
說話間,嬴政是在告訴尉繚、隗狀等人,此次調兵馳援,並非只爲雁門,更多是爲滅燕,王翦與辛勝至今還在率領秦國大軍,在攻打燕國。
但這冠冕堂皇的理由,落入書房內李斯、尉繚等人耳中,衆人對視一眼,紛紛無奈的搖頭。
顯然,無一人相信嬴政的話。
平外必先安其內!
李斯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嬴政怎麼可能不明白,一但三郡真的出事,就算攻下燕國,恐怕也都無暇顧及。
“昌文君!”
嬴政開口說道。
“微臣在!”
昌文君見狀,站在地圖旁,對着嬴政彎腰打禮。
“此番領兵增援雁門的重任,寡人便全權託付於你,由你調遣三郡兵馬,馳援雁門!”
嬴政下令道。
聽到嬴政的命令,李斯、尉繚等人都沒有意外,嬴政都已經決定調動三郡兵馬馳援雁門一郡,就足以看得出其重視程度,如此情況下,能讓嬴政最放心領兵的將領,莫過於昌文君。
畢竟羋旌可是昌文君的長子,如今羋旌與白衍一樣,都還身處在雁門,擔任監御史。
若要領兵增援雁門,那麼由昌文君統領大軍前去增援,是再好不過的選擇,同樣也會最讓人放心!
“微臣遵命!”
昌文君聽到嬴政的命令,拱手說道。
說完這句話後,昌文君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鬆口氣。
半個時辰後。
隨着嬴政的決定,那麼大軍的調動,以及日後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就要提前商議,好做準備。
商議結束後,李斯、尉繚等人,紛紛離開王宮書房。
走在王宮大殿外高大的房檐下,路過一根根巨大的頂樑柱,尉繚等人一邊閒談,一邊搖頭。
“此番王上所令,恐非明智之舉!”
尉繚說道,目光隱約有些擔憂,一直以來,潁川都處於動亂,有地方士族暗地裡作祟,導致民怨沸騰,百姓紛紛敵視秦國。
此前有河西、河東兩地大營駐紮,尚不必擔憂會出現大規模的叛亂。
“的確,斯也以爲如此!”
李斯一邊走,一邊聽着尉繚的感慨。
看着蔚繚一眼後,李斯也跟着搖搖頭,嘆口氣。
“斯此前聞之白衍調任回雁門,以爲王有慮,存疑待觀,不曾想”
李斯說道這裡,停下腳步,看向尉繚。
“若如斯心中所想,無疑日後中常侍的位置,定是白衍,再無二人!”
說出那句再無二人時,李斯腦海裡,彷彿想起當初,那時候的他,也是深受嬴政器重,可以說,彼時上卿之中掌管整個秦國律令與案件的廷尉一職,非他李斯莫屬,而事實上也是如此,嬴政除了他,從未想過要把廷尉這等要職交給他人。
“老夫也未曾想到王上如此器重白衍!”
尉繚看着李斯,嘆息一聲點點頭。
他何嘗沒有感覺到,在嬴政心中,到底是有多器重那白氏白衍。
“看來王上並沒有介意當初白氏白起一事!”
尉繚不經意間,感慨一句。
停下腳步的尉繚,沒有注意到隨着他的話,李斯突然面色一鬆,似乎不復方纔那般滿是心事,
尉繚轉過頭,看着一旁走着的昌文君,擡起雙手。
“昌文君,尉繚冒昧,雖羋旌身處雁門險境,然三郡之兵,非一人一城之事,事關三郡,國之大事,存亡之禍,不可不慎,故而尉繚還望昌文君念及三郡安危,能請羋王妃私下,好好諫言王上,讓王上收回王命!”
尉繚對着昌文君拱手說道。
雖然明知道昌文君的長子羋旌,如今在雁門情況不容樂觀,若是沒有援兵,定是凶多吉少,但尉繚站在秦國的立場上,還是忍不住請求昌文君能讓羋王妃吹吹耳邊風,讓嬴政能收回主意。
換做其他人,尉繚不會開口請求,但眼前的人,是昌文君。
剎那間。
李斯、隗狀、王綰等人,全都停下腳步,互相對視一眼,隨後看向昌文君,不知道昌文君會不會答應。
說起來,就算昌文君不答應,他們也都能理解,人非聖賢,如今在雁門擔任監御史的,可是昌文君的長子,換做他們,他們也都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長子子嗣,活生生的被困在雁門,被匈奴圍攻而無動於衷。
“好!”
最終,昌文君擡起手,說出一個字,說完後,便放下手,緩緩離去。
這一幕,讓李斯、尉繚、王綰等人,紛紛動容,就連尉繚,看着昌文君離去的背影,都面露羞愧的神色,許久才嘆息一聲。
尉繚清楚,秦國朝堂之中,楚系雖讓人忌憚,但同樣不乏良臣大才,如眼下昌文君這般,讓人由衷敬佩,有這些人在,昔日秦國亂政方纔得以平定,秦國勢強,不復昔日諸國之禍亂。
夜色下。
王綰的府邸中,當白裕與胡老從王綰口中得知雁門發生的事情後,全都大吃一驚。
“什麼?”
白裕搖搖頭,此刻他終於明白爲何王上如此動怒。
“胡老,三日後,白裕想隨軍出征!”
白裕轉頭看向胡老,面色擔憂的說道。
身爲領兵之將,白裕比胡老與王綰,更加清楚雁門哪裡到底有多危險,情況有多嚴重。
“你的身體?”
胡老眉頭緊鎖,看着白裕。
“無礙!”
白裕顧不得那麼多,雖說在秦國朝堂,他是一個擁有將爵的將軍,但白裕卻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今的他,別說想要再升一爵難如登天,就是這條命,都不知道何時就沒了,一直以來,他都清楚自己是一個不能上戰場的將軍,雖他人敢說,但事實就是如此,若非王上厚恩,他白裕,恐怕早就已經回白氏。
故而白裕比任何人都明白,表面上,他與白衍一直都是白氏的頂樑柱,但實際上,真正的頂樑柱,只有領兵在外的白衍。
不管是贏氏宗親所居的櫟陽、還是宗廟的雍城,那些贏氏族人,乃至其他士族、名門望族,乃至連馮氏、楊氏,如此尊重白氏,也樂於結交甚至與白氏聯姻的原因,便是因爲還有上升機會的白衍。
故而眼下,他實在不放心讓昌平君一個人去增援雁門。
雖說他身體不行,雖說他要跟着仇人昌文君一起去,只要此行能救出白衍,就算是他被昌文君抓住機會殺死,他也不願無悔。
“怕王上必然不會答應白將軍前去!”
王綰這時候,突然開口說道,看着白裕。
三日後。
隨着羋王妃連日勸誡無果後,在朝堂上,嬴政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當中宣佈對昌文君的任命。
昌文君不得不動身,啓程離開咸陽。
至於白裕想要隨軍同去的請求,最終被嬴政駁回,即使是有胡老的幫助,嬴政依舊沒有答應。
看着失魂落魄的白裕,嬴政眉頭微皺,嘆口氣,讓百官繼續商議政事。
胡老也只能作罷。
的確如王綰所言,白衍如今被圍困在雁門,王上又怎會再答應讓白裕前去,天下之人皆言嬴政是暴君,但只有秦國朝臣才知道,嬴政是一個念舊的人,白裕是白氏僅有的兩人之一,嬴政不會答應白裕與白衍,一同出現在戰場上。
大殿中。
看着昌文君的離開,文武百官方纔得知原來數日前,嬴政大怒的起因,便是因爲匈奴南下,所有人都忍不住暗自心驚,看着一臉擔憂的白裕,百官之中,惋惜的大臣有,幸災樂禍的大臣也有,看熱鬧的人更是不少。
下朝後,幾乎所有官員,無論文官還是武將,紛紛互相打聽雁門的具體情況,雖然王上沒有細說,但幾乎所有官員都清楚,觀起那日嬴政的怒火,以及讓昌文君領兵,這些都足以說明,恐怕此番雁門那裡凶多吉少。
咸陽城內。
嬴政的任命,消息從官員口中的傳出,也導致在短短的一日內,匈奴南下的事情,隨着傳播,不久便傳遍整個咸陽城。
茶館、酒樓中的一個個大官權貴,一個個商賈,一個個來自楚、齊、魏的士人,紛紛都談論起來,言語之中,巴不得聽到白衍死的消息。
而隨着消息人傳人,逐漸離譜起來,演變到後面,從有人猜測白衍可能此番凶多吉少,直接變成白衍已經戰死在雁門。
接下來的兩日,在無數議論聲中,咸陽城內,一個騎馬的秦吏,拿着一封竹簡,急匆匆的行駛在大街上,在街道百姓的避讓中,朝着王宮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