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名將軍可真威風!”
“可不是,那一身甲冑,估計我全家不吃不喝,都不知道要多少年纔能有一套。”
“別分神,趕緊把糧草輜重送入城!”
閼與城門。
八月酷暑之日,數不盡的秦人身着布衣,推着一輛輛糧草輜重,從高聳的城門內進入城內。
五六名秦軍將領騎着戰馬,率領帶着上千名士卒,在城門維護秩序。
之所以動用那麼多人,主要是因爲送糧的更卒以及百姓,數量足足有二十多萬,順着城門一眼望去,城外人海長流,蔓延到遠處的天際。
浩浩蕩蕩的糧草輜重隊伍,全都朝着閼與城門行駛而來。
如此大規模運糧,已經不是第一次。
很多護送糧草輜重的更卒都不明白,爲何最近這兩次運送的糧草,數量會如此之多。
上次運送糧草抵達閼與之時,按道理,大軍最少也能吃一月多,怎會突然之間消耗如此之大。
伴隨着越來越多的更卒與秦人把糧草推入城內。
然而一進到閼與城。
入眼的一幕,讓所有秦人與更卒都嚇一大跳,街道內,密密麻麻的人影擁擠在街道兩旁,衣衫襤褸的人數之不盡,男女老少皆有。
怎麼會聚集如此多的趙國百姓?
見到這一幕。
所有更卒都面色一緊,擔心這些趙人百姓會上前搶糧。
索性,接下來所有秦人都看到,那些飢腸轆轆的趙人,都默不作聲的看着,並無一人上前搶糧。
因爲城門的原因。
送糧草輜重進入閼與,耗費兩個多時辰,而這時也已經到達正午。
在炎炎烈日下。
護送糧草的更卒與秦人都看到,所有趙人全都有秩序的去到一個點,開始排隊。
“糧?不是,爲何要把糧粟給趙人?”
“就是啊!這是吾等辛辛苦苦送來的糧粟,爲何要給趙人食之?”
“着到底是怎麼回事?”
伴隨着好奇的更卒上前查看,隨後所有人都看到閼與城內的秦軍,在拿着煮好的糧粟,摻雜水稀釋後,分給趙國百姓。
這一幕讓所有更卒都面面相覷。
他們在這烈日下,從河西、河東把糧粟送到這裡,爲何將士們要把糧粟分給趙國百姓。
“怪不得糧草消耗如此之快!”
“就是,憑什麼要給趙人!”
“對,我秦人之糧,趙人有何德食之?”
伴隨着越來越多的更卒與秦人知道分量之時,喧囂之聲愈演愈烈。
此前秦趙交戰,不僅僅是趙人戰死,秦人死傷更是不少,就是李牧擊敗秦大將桓齮的那次,秦國就增添十餘萬孤寡。
如今看到趙人吃着秦國糧粟,一些家人被趙人殺死的秦人,心中自然不服。
而這些聲音如此多,如何吵鬧。
那些排隊領食的趙人怎麼會聽不到,此刻不管男女老幼,街道上一眼望去,無數趙人全都低下頭,看着手中髒兮兮,甚至破了一個缺口的瓷碗。
炎日之中。
聽着耳邊傳來的聲音,這一刻,這些趙國百姓心中有多難受,或許只有他們才知道。
“娘~!孩兒不吃了!”
就在一個瘦弱的婦孺身旁,一個八九歲的男童,面色虛弱,卻輕聲開口。
也就在這時候。
遠處突然出現一名名秦國鐵騎,鐵騎將士佩劍持戈,駕馭戰馬來到街道上。
見狀。
趙國百姓紛紛讓路,就連那些更卒與秦人,也紛紛讓開道路。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一個頭戴爵弁,年紀輕輕的秦國將軍,騎着戰馬,在鐵騎將士的護送下,來到街道上。
“王上有令,秦趙同宗,兩國之戰乃是國事,兩國伐戰與百姓無關,趙國時逢天災旱災,王上賢德,特賜糧粟,以護百姓!”
白衍騎着戰馬,一手牽着馬繩,目光掃視四周,最後看向那些更卒:“若有鬧事者,殺無赦!”
白衍的話音落下。
周圍所有鐵騎將士,全都看向周圍。
而這時候。
不管是更卒還是護送糧草輜重的親人,全都紛紛閉嘴,不敢再喧囂半分。
而那些趙國百姓,原本低着頭,此刻也偷偷看向遠處方纔那個開口說話的年輕將軍,其實他們都知道那個年紀輕輕的秦國將軍叫做白衍。
昔日也正是他,上書咸陽,請求王上賜糧。
這件事情早已經傳開。
他們怎麼會不知曉。
在街道遠處的一個酒樓上,此刻不管是二樓還是三樓,全都有人探出窗口,也看到在街道上發生的一幕。
“好威風!”
一名身着綢衣的年輕男子,站在三樓的窗前,看着遠處街道上,忍不住開口。
“他有資格!”
另一名男子面露感慨,隨後有些好奇:“不過他就不擔心,如此強硬之言,會寒了秦人與那些更卒?畢竟”
話還沒有說完,聽到身後喝酒發出的聲響,男子轉過頭,看向還在吃肉的男子。
“荀朔,你怎麼還在吃?不過來看看熱鬧?”
男子笑着問道。
說起來男子也是哭笑不得,作爲荀子之孫,荀朔當真一點他祖父的風範都沒有,小時候荀朔以聰明被世人所熟知,那時候身爲大家的荀子讓荀朔識字,荀朔卻也非要舞刀弄劍,立志闖蕩江湖,遊跡天下。
後來更是離家出走,一走便是七年,直到後面他們才聽說,荀朔不知道哪裡腦子抽風,在趙國被罷官,故而他們才一路尋來這裡。
等他們見荀朔之時,便看到荀朔面色蠟黃,衣着破舊不堪,若非從小相識,否則他們真的差點忍不出荀朔。
“熱鬧有什麼好看的!”
名叫荀朔的男子,聽到好友的話,笑着說道,一邊吃着肉,一邊看向好友。
“你們表面上看,那白衍言語強硬,但你們沒看到,在這強硬背後,會逐一蠶食趙人,他與秦王嬴政,最終盡得趙人之心!”
荀朔滿嘴的肉還沒嚥下,便拿着酒爵,一口飲盡。
“如此說來,的確如此,然若輕言相勸,得人心之時,亦能安撫秦人,豈不美哉?”
另外兩名男子聽到荀朔的話,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好奇的問道。
話音落下就看到荀朔不認同的擺擺手,隨後嚥下嘴中的酒肉。
“非也,恰恰是不能輕言!如今秦人皆有怨言,趙人有目共睹,有耳皆聞,唯有如此,方纔能得其人心!”
荀朔笑着解釋道。
年紀不過二十五六的荀朔,或許由於常年的爆嗮,臉上不僅有些蠟黃,給人滄桑的感覺。
但最讓人注意的是,荀朔的那雙眼神,與臉頰形成鮮明的對比。
“嘶~!如此說來,那白衍手段當真高明!”
窗邊的男子說道,隨後轉頭看着遠處街道上,已經駕馬離開的那個人影。
年紀輕輕的秦國將軍。
白衍!
“嗝~!”
荀朔打了一個飽嗝,隨後起身,滿是油膩的手擦了擦身上滿是灰土的身體。
“真正高明的並非是這點,而是日後當這些秦人與更卒,知曉是白衍上書,心中的不滿只會對白衍,而嬴政卻盡收人心,這纔是白衍厲害的地方!”
荀朔看向自己的兩名好友,隨後轉身就要離去:“先走了!”
見狀。
雅間內,另外兩人一臉迷糊,好奇的看向荀朔。
“荀朔,你要去那?”
二人滿是不解,怎麼眼下方纔相聚,荀朔就要離開,他們還沒問荀朔爲何會來趙國,又爲何會在趙國爲官,最後被罷免。
而就在二人的注視下。
荀朔轉過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去見白衍!”
荀朔說完,便轉頭朝着雅間外走去。
雅間內的二人看到荀朔離開,想了想,也連忙跟在着一起離開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