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澈抱着昏睡不醒的雲夕躍下沙山,極快去奔向青鳥宮;迎面看見烏日更達萊與清格勒等衆多侍衛在宮牆外四處張望。
大國師見雲夕不醒人事的模樣,也來不及抱怨冥王私下裡把她帶出宮,連聲問道,“吉娜爲何會這樣?吉娜,醒一醒!吉娜!”
“她思念烏蘭女王,讓我帶她到那棱格勒峽谷邊上走一走,方纔在崖上哭了一陣子,興許是情緒過於激動的緣故,吉娜剛纔體力不支昏睡過去……”
沒等軒轅澈解釋幾句,大國師就把雲夕接了過去,“有勞王兄,還請冥王陛下早些回房安歇吧。”
“大國師!”冥王在烏日更達萊身後低聲道,“我在前宮的明堂等你,有要事相商。”
烏日更達萊身形一頓,也未回頭,抱緊雲夕快步返回丹鳳宮。
方纔寒香和侍衛們已被大國師訓斥了一頓,現在都等在宮門口翹首以盼;看到縮在國師臂彎中的雲夕似是昏迷不醒,寒香大吃一驚,“大國師,陛下她這是……”
“無妨,累極了,睡一覺明早就好了……你們輪流服侍着,再出任何差錯,小心你們的腦袋!”
“是,國師殿下。”侍女們一齊跪伏在地。
寒香拉過裘毯來給雲夕蓋好,心裡暗自埋怨冥王:這麼大的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照料不好。
烏日更達萊回到前宮客園,見軒轅澈正負手立在明堂中等他,“軒轅王兄,這麼晚了,你還有何事見教?”
冥王也不願繞彎子,“吉娜現在身子是什麼狀況,你比誰都清楚,就算我每月的十五日如約來爲她運功驅寒,也只是聊解她的病痛!”
大國師眨眨眼,示意他說下去。
“你們青鳥族女子的修行,無非是汲取男子的純元陽氣,如果你說服吉娜嫁與本王——”
“吉娜現在是我青鳥國的女王!”烏日更達萊惱怒地道,“她怎麼可能去冥國做你的夫人?吉娜若成了你的夫人,這青鳥國縱橫千里的國土也要歸你冥王統領麼?!”
軒轅澈傲然道,“吉娜離開青鳥宮,不還有大國師麼,本王無意染指你們青鳥國的屬地,從一開始,我要的就只是吉娜;你若擔心身老之後、王位無人繼承,我與吉娜成了親,生下的第一個女兒交於你便是!”
“你有把握能讓吉娜懷上你的孩兒?”大國師神色可疑地問。
冥王惱羞成怒,一張俊面紅了又白,“本王至今無子,並不是無此能力……是我不想讓後宮那些蠢女人爲我生兒育女!”
大國師拍拍自己的額角,“是我糊塗了,陛下有所不知……我族中女子雖然常常蓄養美少年以博採陽力,但是……但是……怎麼說呢?”
“每屆女王都有許多供她修煉的情寵,但是能令她生育子女的男人,必是她真心摯愛的男子……這便是我青鳥族爲何子女稀少的緣故……我故去的長姐珠蘭其其格、烏蘭妹子和我,生父都是達蘭草原的老族長。”
“烏蘭十五歲爲王,到現在二十年,也只誕下吉娜這麼一個女兒,就是因爲她愛的男人是雲階公子,而云階公子與她只做了一日夫妻……軒轅王兄,吉娜若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你,我絕不阻攔你們兩個結成夫妻,可是——”
“她會愛上我的!”冥王終於明白大國師的意思,他慷慨地道,“我軒轅澈說到做到,等吉娜身子好一些,就讓她一年生一個孩兒……噢,青鳥女子是三年育子……那麼就三、四年生一個孩子,我只留一個兒子做冥國儲君,其他的兒女都送到青鳥王宮來由你差遣。”
烏日更達萊苦笑:要是真如冥王說的那般簡單就好了,吉娜並非不看不出軒轅澈對她的心意,但是她望向冥王的眼神除了冷淡就是戒備,他這個當舅舅的哪能看不出來?
“三年爲期。”大國師向冥王伸出三個手指頭;烏日更達萊有他的打算:給冥王三年的期限,如果吉娜在冥宮過得不快活,執意要回青鳥國;三年的時間,也夠她充分汲取到冥王的真陽、恢復虧損的靈力,到時候他再到各地給吉娜挑選稱心如意的情寵便是。
“何意?”冥王怔了一下,“讓我再等三年?不行!我已經等她等了二十年!再等下去我會瘋的!”
烏日更達萊搖頭,“別再跟我說前世有緣那句鬼話,我明天好生勸服吉娜,讓她接納你的情意,到冥宮伴你生活三年,這三年你若是令她受孕——也就是說能讓她全心全意地愛上你,我便什麼也不說了,爲你們的兒女守好青鳥宮,等她大了接任吉娜的王位,若是不能……”
“沒有若是!”軒轅澈打斷大國師,“吉娜跟了我,一定會過得稱心如意,我不會讓她再有機會去想別的男人。”
大國師點點頭,“這也只是我的想法,明天便是十五月圓之日,我先把你的心意說與她聽,晚上你爲她療傷之時再說些動聽地情話……她受你恩惠之際、有以身相報的念頭也不一定。”
軒轅澈大鬆口氣,少有地笑得眉眼彎彎,“烏日更王子是禁慾之人,倒是在男女之情上懂得不少呢!”
烏日更達萊氣結,“若是吉娜明日同意嫁你,你便立刻改口稱我爲舅父!”
這一夜軒轅澈幾乎徹夜未眠,一會想到二十年前在齊國的長清縣與文姜夫人相處的那幾天;一會又想到雲夕紫眸白羽的絕美形像,但是這兩人的面容再也無法重合在一起……
冥王終於不得不承認:即便雲夕不是文姜的轉世重生,他一樣會不可自拔地愛上她!
雲夕一早醒來,聽寒香說起昨晚她在昏迷之中被大國師送回宮來,心中羞愧難安;她必須堅強起來,重新修習失去的內力;草原的子民還需要她的守護,她不能就像現在這樣軟弱不堪、動不動地就發病昏厥,讓烏日更舅舅——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再爲她操心受累,否則天上的母王和雲師傅也不會原諒她。
喝光了寒香親手給她煮的藥膳,再吞下一顆補元的丹藥,雲夕緩步走在花園當中,打算像小時候一樣,在一叢最茂盛的花草中盤膝坐下,從基礎的吐納采氣功法開始修煉。
烏日更達萊迎面走來,見雲夕的氣色略有好轉,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吉娜,用早膳了麼?”
“舅舅!”雲夕兩步跑到大國師面前,“我打算重新開始修習內力,您覺得我要用多長時間才能達到以前的狀態?”
烏日更達萊的笑容僵住:青鳥族的法力幾乎全部來自母體賦與的元氣,後天的修行只是輔助這種靈力運用自如而已。
“吉娜啊……到這邊來坐下。”大國師走向一邊的石亭,侍女們立刻將厚氈坐墊鋪在石凳上,以免女王受寒。
大國師湛藍的眼眸透過青銅面具深深地凝視着雲夕,“你再做那些平常的修煉沒多大用處啦,唯一能助長你恢復靈力的修行就是採陽補陰術。”
“採陽……”雲夕的臉略略發紅,從繼位那天,各族首領們返鄉時,都將他們帶來數位俊美少年留在宮裡,她就渾身地不自在;雖然自小長在崑崙,沒有大周女子那種三貞九烈的觀念,但是……與風霖之外的男子發生洛裎相接的親密關係,她還是無法接受。
雲夕咬了咬嘴脣,“我每天都喝湯藥,也吃你煉的靈丹,時間久了,不也一樣能補充元氣麼?”
“收效甚微啊……”烏日更達萊斟酌了一番才道,“你身子虧空得太厲害,那些補氣血的藥只能維持着你平日的內理消耗;你也知道,人每天不走不動,只是五臟六腑的日常工作,也是會耗元氣的……一到月圓之夜,你的身體對元陽的需求會更多……這也是爲何每月十五日,你得仰仗冥王陛下的至陽內力才能驅逐腹中寒痛的緣故。”
“吉娜,你若不喜歡那些新進宮的草原少年,就接受軒轅澈的一片真情吧!這些年舅舅看得清楚,他對你的關護不亞於你母王和我……”
雲夕突然擡起頭,顫聲道,“舅舅,我現在靈力全失,與平常女子一般……能不能嫁與風霖爲妻呢?我——”
“糊塗!”烏日更達萊氣得渾身發抖,驀地站起身,“你到現在還不死心?!你母王是怎麼死的,你還不清楚麼?!舅舅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救活了雲階,如果他當年就那樣去了,也省得多吃這麼年的苦,你母王也不會做出修煉邪功、封閉靈力的傻事來!”
“你——虧你還在西王母神像前發誓要守護這片土地上的子民和鳥獸……爲了一個萍水相逢的中原少年,就忘了你的天命,忘了你的親人……”烏日更達萊再也說不下去,淚水順着銅面滾落下來。
雲夕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堅毅如鐵石的舅父流淚;她驚慌站起身,拿自己的衣袖去拭大國師臉上的淚。
“是我錯了……您不要哭,吉娜錯了……”雲夕扁扁嘴,嗚咽着哭出聲來。
大國師嘆口氣,將抽泣不止的雲夕攬在胸口上,“吉娜,青鳥族王子生來就以守護女王爲天命,一生不得有情念……烏蘭走了,舅舅現在的唯一希望就是你,你就如舅舅的親女兒一樣、是舅舅的命.根子啊,你要是再有什麼閃失,舅舅怎麼活得下去……”
“你小的時候很少哭,偶爾幾次掉淚,無非是因爲練輕功時摔了一跤、或是養的小鳥小獸染恙死掉了,纔會哭上幾聲……舅舅就心痛得緊,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子來哄你高興……”
“現在你長大了,反倒是很少有笑容……舅舅要怎麼辦才讓你高興起來呢?讓風霖來崑崙陪你,就會快活了是罷……但是,你生就神族之體,就算是現在靈力喪失,只要神羽尚存,你與任何男子肌膚相親,還是會不知不覺地汲取他的陽氣……你若執意嫁與風霖公子,難道還要像在秦王城那次,逆行氣血倒灌元氣給他?”
“再有那麼一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啊!吉娜,如果你不喜歡過衆多情寵陪伴的日子,就嫁給軒轅澈吧!他與我們一樣,同爲神族後裔,你若是與他陰陽同修,靈力應該能很快地修復如初……”
大國師聽着雲夕的抽泣聲小了,鬆開懷抱托起她的小臉來,“吉娜,你試着跟冥王處處好不好?若是和他在一起過得不快活,舅舅一定親自去冥宮把你接回來!”
雲夕淚眼迷濛地望着大國師,“今晚是月圓之夜……我試試不靠他的幫助,能不能熬過去……若是不行,我便嫁冥王爲妻……”
烏日更達萊抹去雲夕臉上的淚滴,“好,不要忍得太苦,月出之後,我與冥王都在外堂守着……忍不住腹痛的時候就叫舅舅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