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慢慢停止了蠕動,長長的噓了口氣。
“咦?怎麼是你!”首長瞪大了眼睛,吃驚的望着身下的黃建國。
黃建國滿臉淚痕,牙齒咬着枕巾,委屈的點了點頭。
首長“騰”的坐了起來,看着自己和黃建國**的身體迷惑不解,須臾,嚴厲的質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明月呢?”
“明月跑了。”黃建國回答。
首長下了地,穿上了衣服,漱了漱口,然後轉過身來,冷冷的說道:“黃建國,此事不得外傳,我想你是知道後果的。”
黃建國點了點頭,渾身骨頭像散架子了般,他欠起身子小聲的說道:“岳父……”
“不要再叫我岳父。”首長厭惡的打斷了他的話。
黃建國此刻心一下涼了,自己若是不能夠與東東成親,做首長的乘龍快婿,那麼仕途將會斷絕,十年後入主中原的夢想很可能落空。怎麼辦?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是將來黃袍加身,自己第一個便要殺掉首長滅口,可是眼下,還是要委曲求全。
想到這裡,黃建國臉色一變,面頰緋紅,雙眼頻送秋波,嗲聲嗲氣的說道:“岳父,您真的是龍精虎猛啊,建國願意跟在您的身邊,在您忙完國家大事之後需要放鬆的時候,供您任意的……”
“閉嘴!你瞧你這副奴顏婢膝的樣子,從今往後,你歸筱豔芳領導,馬上給我穿上衣服,與他們一同出發。”首長鄙夷的說道,然後大踏步的走出房門。
“筱豔芳,你過來。”首長站在門口招了招手。
“首長,有什麼吩咐?”筱豔芳趕緊跑過來。
“從現在起,黃建國歸你領導,”首長看着筱豔芳,又壓低聲音說道,“這次完成任務後,幹掉他!明白麼?”
筱豔芳一愣,隨即笑了:“放心吧,一定乾淨利落。”
房間內,黃建國穿上了衣裳,突然肚子一痛,趕緊跑到衛生間坐在了馬桶上,“噗噗噗”屙下來一大灘黃白之物,甚至還帶有血絲。
黃建國低着頭走出了房門,筱豔芳站在他的面前,半陰半陽的說道:“黃建國,請你歸隊吧。”
黃建國垂頭喪氣的走向了他那輛黑色的上海牌小臥車。
“不,你坐這輛。”筱豔芳指着吉普車說道。
兩輛車出發了,受傷的漢子也送去了醫院,招待所院子裡重新恢復了平靜。
首長轉身回到了房間裡,望見了茶几上明月喝過的那杯茶,嘴角現出了笑容,明月這小丫頭,還真是有點個性呢。
“你不要緊吧?”卡車司機不放心的問道。
明月始終沒有說話,目光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這是南山鎮麼?”卡車明亮的大燈光線下,明月瞧見了自己熟悉的村莊。
“是婺源的南山鎮。”卡車司機回答道。
“停車,我要下去。”明月說道。
深更半夜的南山鎮,居民早已經熄燈安歇了,街道上一個空蕩蕩人影都沒有。
“你家在這裡嗎?”司機不放心的問道,同時把車子停了下來。
明月沒有說話,拉開了車門跳了下去。
卡車司機只得搖了搖頭,關上車門,繼續駕車朝婺源縣城方向駛去。
明月孤零零的站在了南山鎮上,仰望黑沉沉的天空,嘴裡不住的嘆息着。無名師太死了,王婆婆也死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親人,無名庵是個傷心地,初戀的美好夢想也被徹底的粉碎了……
師太師父,您老人家說的不錯,黃建國是個不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悔不該當初沒聽您的話……師父,您都已經走了這麼久了,幸運的是還有吳道明陪着,可是明月徒兒卻是孤單單的一個人……罷了,師父,明月這就追隨您老人家來了……
明月心一橫,朝着南山村一路疾奔而去。
天空中仍是陰沉沉的一片,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前面就是村東寒生家的廢墟了,明月站在廢墟旁,望着那些殘垣斷壁,心中禁不住生出一陣陣的感慨,回想起自己在莊園內生活的那段日子,恍若隔世。
遠處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明月隨即隱身到了一堵斷牆後面,腳步聲漸漸近了,耳邊聽到了有人在自言自語說道:“總算是找到了,奇怪,怎麼沒人呢,難道他們沒有來這兒麼?”
明月望去,說話之人轉眼已經來到了跟前,長着一顆禿腦瓜頂,尖嘴猴腮而且骨瘦如柴。
“耶老!”明月輕輕的驚呼了一聲。
“是誰在說話呀?”耶老把腦袋伸過了斷壁說道。
“啊,是內奸!”耶老終於看清了牆後面的人是明月,大呼小叫道。
“耶老,我不是內奸。”明月幽幽道。
“你騙走了寒生,點了蘭兒的穴道,還說不是內奸?”耶老忿忿不平的說着。
明月痛苦的搖了搖頭,臉色煞白,身子晃了晃,貼着牆壁慢慢的滑到了地上。
“咦,有血跡呢,你受傷啦?”耶老驚訝的說道。
明月長嘆一聲,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哎呀,這可怎麼辦呢,”耶老心地純真,見此急得團團轉,“喂喂,老翠花,別睡啦,該起牀了。”他一面催促道,一面敲打着自己乾癟的身子,發出“梆梆”的響聲。
“怎麼啦?大驚小怪的,老孃我睡得正香呢。”老翠花打着哈欠說道。
“咦,是明月啊,她怎麼受傷了?”老翠花趴在耶老的後背上驚訝的說道。
明月疲憊的睜開了眼睛,苦苦的一笑,說道:“明月中槍了,是黃建國他們京城裡的人乾的。”
耶老晃着腦袋,感到十分的不理解,詫異的說道:“你不是和他們一夥的?”
明月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明月不是。”
老翠花定睛細瞧,說道:“哎呀,你恐怕是失血過多,這樣堅持不了多久的,若是子彈還嵌在肉裡,一定得取出來才行,否則會感染的。”
夜空中傳來了輕微的振翅聲音,老翠花擡頭一看,數十隻蝙蝠瞪着紅紅的眼睛正在他們頭頂上盤旋着,爲首的是一隻巨型蝙蝠,脖子上繫着一塊布片。
陰蝠首領在今晚的例行巡視中,又發現了有夜行者在寒生家廢墟上,頓時大怒,正欲指揮陰蝠羣撲下來拔毛。
“首領……”明月輕輕的呼喚了一聲。
陰蝠首領感到那聲音似曾相識,於是自空中降下來,就近辨認,牠認出來這個女人是寒生的朋友,首領夫婦從湘西天門山鬼谷洞出來,和這個女人曾一起同行的。
“吱……”首領發出一聲愉悅的叫聲,扇動雙翼落在了明月的身旁。
“你終於認出我啦。”明月的臉上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吱吱吱……吱吱……”首領睜着銅鈴般火紅的大眼睛,嘴巴快速的開合着,彷彿在訴說什麼。
“牠在問寒生在哪兒?”老翠花在一旁說道。
明月擡起臉來驚奇的望着老翠花,道:“你能聽懂蝙蝠的話?”
老翠花晃了晃如斗的大腦袋,頗爲得意的說道:“這個自然,老孃與動物仙兒能溝通。”
“寒生往雲南的一個叫做德欽中甸的地方去了,京城裡的人很快就會追趕上去,寒生有危險。”明月虛弱的說道。
老翠花將明月話語中的意思轉達給了這隻大蝙蝠。
“吱吱吱吱吱吱吱……”陰蝠首領發出連續的叫聲,並在急的地上跺着腳。
“牠問我們既然知道寒生有危險,爲什麼還不趕緊去幫他?”老翠花翻譯說道。
明月嘆了口氣,道:“我受傷了,走不動了。”
老翠花將明月中了槍彈的情況如實的告訴了大蝙蝠。
陰蝠首領伸出兩隻翼手,輕輕的扒開明月的肩頭,露出皮肉上沾滿血污的彈孔,將一隻碩大的眼睛湊近觀察,發出一束探測超聲波,隨即“吱吱”叫了兩聲。
“牠發現了子彈頭。”老翠花解釋道。
首領瞪着兩隻大眼睛,朝明月的彈孔中吐了些吐沫,先麻醉一下她的傷口,然後輕輕的探出翼手,將甲鉤伸進肉中,小心翼翼的抓住了那粒嵌在肩胛骨中的子彈頭,然後“吱”的暴喝一聲,把彈頭硬生生的拽了下來……
明月輕輕的叫了聲,皺了皺眉頭。
首領將子彈頭鄙夷的扔在了地上,然後振翅飛起,消失在了山林裡。
耶老看的津津有味,禁不住的抓耳撓腮起來。
陰蝠首領很快的飛回來了,口中銜着一束野草,落在了明月身邊吱吱叫着。
“牠要你嚼碎了敷在傷口處。”老翠花說道。
明月依言將野草塞入口中咀嚼着,“好腥啊”,她說。
耶老探頭看了看,說道:“這是魚腥草,以前在雲南金沙江山谷的草地裡長有好多呢,確實能治刀傷。”
明月將嚼爛的魚腥草敷在了肩頭的傷口上,頓感一片清涼。“謝謝首領。”她感激的伸出手來輕輕撫摸着首領毛茸茸的腦袋。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首領仰臉朝着夜空中洪亮的發出連續叫聲,立刻有兩隻紅眼陰蝠振翅朝着大鄣山方向飛去了。
老翠花聽罷感慨的說道:“大蝙蝠要全體蝙蝠們出動,隨我們一起去協助寒生。”
“我就估摸着寒生可能會去雲南那個地方嘛。”耶老低聲嘀咕道。
“你怎麼會知道?”老翠花不信道。
耶老回憶起自已的守屍魂和寒生的守屍魂相遇時的情景,隱晦的微笑道:“反正我就是曉得。”
不多時,大鄣山方向的夜空中又飛來了十餘隻紅眼陰蝠,爲首的正是陰蝠王后。
“我們可以走了,此去雲南山高路遠,需時日久呢。”老翠花說道。
“一千年了,金沙河谷也不知成什麼樣子了。”耶老嘆息道。
明月站起身來,虛弱的說道:“我想拜祭一下師太師父,婆婆說她和吳道明一起安葬在了太極陰暈那兒了。”
夜空中依舊陰沉沉的,山林間一片靜謐。
“嘎嘎。”竹林內已經休憩的烏鴉驚醒後發出憤怒的叫聲,但隨即見到大片的紅眼陰蝠盤旋其上,忙縮回頭去不敢言語了。
明月默默地站在太極陰暈前,淚水撲簌簌的淌下,“師父,明月來看您來了,您老人家有吳先生陪着,一定不會感到寂寞吧?可是明月此生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明月好想好想再回到小的時候,和師父兩個人在無名庵裡的那些快樂時光……”
“哇,此地陰氣好重啊。”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不禁打了個寒戰。
明月繼續說着:“師父,徒兒本想來追隨你,可是還有些事情未了,待到明月了卻塵世間欠債,自會前來陪你。”
起風了,山林間響起颯颯的林濤聲,一片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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