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紛亂不堪,朝廷卻處於短暫的平靜。龍舯英在朝中的影響日漸加重,唐以青在暗地裡也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時機成熟便可斬殺龍宣天,使龍舯英登基。因爲感覺到時機將要到來,唐以青反倒平靜下來。
陳牧馳雖然在外也有臨時的居所,不過有時間便回到唐以青他們所在的莊內與他一起消磨時間,兩年多的時間終於給了他們這短暫的喘息。
唐以青要教陳牧馳武功,對此陳牧馳卻敬而遠之。唐以青倒不是想着陳牧馳學了武功自保,只是爲了強身健體而已,可惜任他怎麼勸都說不動陳牧馳,最後只能無奈放棄了。其實陳牧馳倒不是不想學武,只是都到他這個年紀了,再學也沒有實名前途的,雖然唐以青說只是爲了強身健體,不過既然無法學到精髓倒不如不去浪費時間。他很清楚,如今的平靜不知能夠持續到何時,如果運氣好,或許他們還能活到最後。
看陳牧馳走神,唐以青道:“想什麼呢?”
“在想這一切事了我們要居於何方,又該幹些什麼。”陳牧馳回神,眼中帶着暖暖的笑意。
唐以青走到陳牧馳身邊擁着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眸堅定道:“以後再慢慢想。”
以後……是啊,還有以後,何必杞人憂天。
看着陳牧馳臉上終於放鬆了些,唐以青低頭看着陳牧馳作的畫笑道:“記得大約三年前說過,將梅花注入酒,埋於地下三年,這酒便會帶上梅香,飲入口中,餘香不絕。也許,待一切結束,正好飲那一罈梅花釀。”
原來那時隨口說的話他還記得,心裡溫暖的感覺壓抑住了那些負面情緒,陳牧馳輕笑,“真想早點嚐嚐。”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總是覺得逝去飛快,就這樣,待龍舯英那邊沒什麼問題,婆娑阿修羅門又被荒蕪之淵拖住時,唐以青覺得時機終於成熟。
十一月的天寒冷異常,更令人心寒的是幾位皇子遇害之後,當今聖上龍宣天被人在寢宮中刺殺。這是明毓最爲動盪黑暗的一年,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皇上早已立了太子。
龍舯英看着滿室整齊,以及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身中數劍的龍宣天的屍體不禁悲從中來,他嚎啕大哭,聞訊趕來的大臣們忍不住跟着伏地痛哭。若說龍舯英對龍宣天的感情本就很單薄,但此時的哀傷倒有那麼幾分真。
眼淚朦朧之際,腦海中依稀浮現那一日單獨與龍宣天的談話。
龍宣天與他邊談論着政事,卻突然壓低了聲音對龍舯英道:“隨朕來。”
龍舯英滿心的疑惑,卻還是一言不發的跟在龍宣天身後離開。
龍宣天走到御書房一個角落的書架,移動了一本厚重的大書,沒有任何聲響的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暗道。龍舯英心中不由忐忑,父皇他雖然這些日子對他還算不錯,卻並沒有太過親密的舉動,此刻突然帶他來這個隱秘的地方不知想
做什麼。難道被他發現他與陳牧馳他們一夥人的聯繫?想到此,他禁不住心中發寒。只是他們畢竟是父子,而且他每日這個時辰都會在御書房,若他突然失蹤,龍宣天是脫不了嫌的,誅殺親子,即便皇上也是禁忌。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龍宣天突然回頭,暗道裡的光線比較弱,他看不清龍宣天的神情,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看了他一眼,龍宣天便繼續往前走,直到走到一間密閉的石室。那個石室擺設簡單,在龍宣天的招呼下龍舯英坐下,正在他忐忑着想要開口時,龍宣天突然道:“唐以青並沒死對嗎?”
一臉呆愣的看着龍宣天,龍舯英一時倒真沒明白過來龍宣天的意思。
失望的搖頭,龍宣天嘆道:“將明毓交到你手裡真的好嗎?”龍舯英一震,龍宣天又接着道,“不過你卻比你的其他兄弟強許多。”擡眼冷笑,頓了下語出驚人,“至少他們沒有對朕生殺心。”
聞言,龍舯英駭然跪地,“父皇明察,孩兒不敢有此心。”
龍宣天冷冷看着他,面色陰沉,也不叫他起身,“穆池塵在你身邊呆了一段日子了吧?”
聽到此話,龍舯英真的是有些絕望,身體忍不住有些顫抖,只聽龍宣天嘆息一聲道:“朕也是這些日子才暗中調查出來,只是此事千絲萬縷牽涉甚廣,如今……即便是朕,也無能爲力。”
到了這個地步在否認已經是很無力了,龍舯英頭伏着地,心思卻是急速轉動,若龍宣天真對他生出了殺心,他絕不能坐以待斃。
“爲君者,最重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聽不出怪罪,龍舯英擡頭小心翼翼的回道,“君者,萬民之父,當有海納百川之胸懷,比天同高的威嚴,才德兼備,才能使得國家千秋萬代不滅。”
“很多人覺得朕對唐家做的太絕,但站在朕這個高度便不得不爲明毓的以後考慮,唐家如今或許都是無比忠誠呢,誰能保證他們的後人代代都會忠於我皇室?唐家三代手握重權,這在整個國家已經成爲一種默認,以唐以青的作爲,朕毫不懷疑他的兒子將同樣出色,但出色的人才全都生在一個家族中本身便是種罪,經久下去,皇權必然受到威脅,所以朕不得不如此。朝中大臣心底雪亮着呢,朕老了,他們厭棄朕,卻會偏於你這位賢明的太子,這便是明毓的未來。”
龍宣天一口氣說了許多,龍舯英心中不知是何感覺,他從未想過父皇原是做的這番打算。
看着龍舯英的表情,龍宣天嘆道:“原本是這麼想的,可惜天不從人願,唐以青竟然還活着。”
此時,龍舯英也想明白了,穆池塵必然是唐以青安排在身邊的人。唐以青龍舯英見過,爲人正直,只是如今慘遭滅門之後,他如何會善罷甘休,想必他早就恨不得殺光所有皇族以泄心頭之恨,他竟然真的與虎謀皮。心中的悔恨無以言說,他砰砰在地上
磕頭請罪,“是兒臣無知,竟然與賊子聯合,還請父皇治罪。只是請給兒臣一個贖罪的機會,兒臣回去一定將唐家餘孽一網打擊,求父皇恩准。”龍舯英越聽越心驚,心中的不安擴大開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還能活着從此地出去。
良久,龍宣天道:“若能除去他們,朕何必在次坐以待斃?”
“父皇的意思是?”都說帝心難測,此刻便如至理名言。
那是第一次與龍宣天推心置腹的交談,沒想到也是最後一次,那是龍舯英從未見過的龍宣天,龍宣天或許有些偏執,疑心有些重,但是不可否認他也許真的將一些事情扼殺在了萌芽狀態。如今還讓他刻骨銘心的是龍宣天最後說的句話,“如今江湖上出現的婆娑阿修羅門與荒蕪之淵都是足以與朝廷抗衡的勢力,唐以青與他們聯手,明毓便處於極端的危險之中,所幸他不是爲了一己之私便瘋狂的男人。只要朕損於他手,他定然會罷手。千萬不要輕易與他們爲敵,如今唐家不在,朕的目的已經達到。”
龍舯英悲得不是父子之情,而是帝王之位的無奈。也許有一日他自己也會變得不像最初的自己,然而即便知道,他卻還是不會放手即將到來的權力。站在谷底的人可以安然而居,然而當有一日他可以傲視天地站在峰頂,無論什麼理由他都是不願屈居谷底的。
龍宣天已死,朝中只剩下太子與四皇子,龍舯英的即位已然不言而喻。滿朝文武皆涕淚懇請太子早日即位,龍舯英則再三推說父皇剛剛駕崩他實在無力即位,暫且還是以太子之身代理國事。後經朝臣一再勸說,龍舯英終於鬆口於年初即位。
龍宣天的死終於讓唐以青釋懷,唐家滿門也算沒有白白丟了性命。龍舯英與唐以青見了一面,即便即將做皇上,龍舯英依舊顯得不驕不躁。陳牧馳的身份以前龍舯英便懷疑過,但是他也只是以爲是唐家餘孽,卻不想其背後竟然是唐以青。他其實很中意陳牧馳淡然冷靜的性子,只是這個人留在身邊卻是不妥的,幸而陳牧馳也無此意,此事便就此揭過。
另一方面,荒蕪之淵與婆娑阿修羅門的爭鬥也終於慢慢的淡了下來。這段時間荒蕪之淵已找到了在那個小山村的紫衣,瞭解了事情經過,白遺念沉默良久,只說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之後,對於裴肅與左荊愁的搜查更是細密。白遺念可以利用七衣之事作爲討伐婆娑阿修羅門的藉口,但並不代表他會放過背叛他的人。
荒蕪之淵與婆娑阿修羅門之間大大小小的爭鬥,雙飛各有損耗,但若真論起來,還是婆娑阿修羅門略顯吃虧。白遺念自然知道他們之間的事司寒御並未插手,因而他也是見好就收,殺了殺婆娑阿修羅門的威風便罷了。當然,在他們眼中的小事,在江湖上卻引起一時的軒然大波。也是從這個時候起,荒蕪之淵和婆娑阿修羅門開始站到了江湖的明面上,真正成爲讓人心寒的兩大尊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