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與國 第八十一章 選擇題

對楊銳來說,德國人的怨念猶如通化冬天的雪花一樣毫無意義。雖然德國從戰敗始就一直在積攢技術,試圖重建強大的軍隊,但這並不完全符合中國的利益。

——此時世界局勢的演變,已經使楊銳無法判斷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他只能判斷某某做朋友的概率大一些、某某做敵人的可能性高一些,而一個‘強大’的德國,除了能在戰略上牽制蘇聯,並使美國逐漸掙脫出孤立主義外,並無其他更多作用。

如果美國註定要發動戰爭的話,那斯大林的態度將決定中國是否要兩線作戰;而德國的牽制,也許會避免這一點,但會促使歐洲毀滅和北約的誕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更像是在給美國人送禮。如此,一個選擇題便擺在楊銳面前:如果真和美國發生戰爭:要麼,冒着兩線作戰的風險獨自打退強敵,達成和約,而後在大英帝國的阻撓下繼續發展;要麼,縱容德國發起戰爭分擔壓力以求更容易的結束太平洋戰爭,但在今後將要面對美帝所領導的‘自由世界’的圍追堵截。

雖然還有蘇聯這個不確定因素影響世界政治格局、雖然大英帝國一樣會領導‘自由世界’、雖然……還有很多很多認知範圍外的因素,但拋棄自以爲正確的科學分析,只有一個至理被楊銳所接受:那便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任何討巧的事情都不會有好結果。抱着這樣的想法,神武十八年十一月底的某日,他在自己通化莊園裡接見了德國代表團。

大概是好久沒見麗貝卡,在她見禮後,程莐就強行把她從人羣里拉走,偌大的會客室裡。只留有德國總理布呂寧、戈林、德國經濟部長赫爾曼.瓦伯德、德國駐瀋陽總領事海因裡希.格魯恩、老掮客克里斯蒂安伯爵,以及克虜伯的長子阿爾弗雷德.克虜伯和西門子公司的阿諾德.西門子——至於其他資格不足的競標商,只在客棧等候。

“公爵閣下。我國總統興登堡先生要我代他向您致意,並祝您永遠…健康。”德國總理布呂寧最先開口。好笑的是他看着絲毫不顯老態的楊銳,差一點把‘健康’二字吞了下去。

“總理閣下,雖然分居大陸兩端,但中德兩國的友誼源遠流長。”楊銳微笑的說些套話,使已經溫暖的會客廳裡更具暖意。“你們的來意我清楚,這次競標我雖屬意貴國公司中標,但畢竟是競標,且不是我中國一家出錢。俄國人、日本人都有份,而美國、英國、法國,甚至比利時、捷克斯洛伐克也都參加競標,所以要贏只能靠你們自己的實力了。”

“是的,閣下,我們完全明白這一點。”布呂寧還沒到中國便聽說這次鉅額採購不是由中國政府主持,地點也不在北京,而是在滬上召開並由滬上一家公司組織。這顯然對英美法公司有利,因爲滬上市議會裡三國的議員可不少。

“那就好。”楊銳見他們這麼多人,有些話不好當衆講。於是將事先準備好寫有招標流程的笑冊子送給了德國人後,便送客了,唯有戈林作爲侄女婿留了下來。跟着楊銳進入後宅。

在戈林眼中,離開政壇的楊銳依舊散發着強人的威勢,據不可靠的謠言稱,現任中國政府只是他操縱的傀儡,這個國家的真正權力依舊掌控在他的手裡。對此,戈林深信不疑,武力對統御一個國家至關重要,這也正是霍亨索倫家族能成爲德國皇帝的原因。中國雖然每個省都有軍隊,但因爲衆多原因。復興軍最強大的部隊全在北方,按照中國某些報紙的說法。中華權力格局和前清毫無不同,依舊是關內出錢、關外打仗。軍事貴族和關內士紳一起分享權利,有效統治這個國家。

“生孩子了沒有?”戈林同着楊銳走向後宅,但他謹慎的落後一小步,只到楊銳問話。

“是的,大人。”戈林並不比楊銳更高大,所以說話時他是軍人標準的立正姿態。“不過這次回來比較倉促,孩子都留在柏林了。”

“男孩還是女孩,多大了?”楊銳接着問道。

“一個三歲半的男孩,一個剛剛一歲的女孩。”戈林的臉色雖然嚴肅,但說到孩子目光卻是慈愛的,看不到半點張狂和跋扈。

“哎!都長大了。”楊銳輕嘆了一句,他記得的麗貝卡只是一個乖巧精靈的小女孩,可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母親;而長子無名,雖然殘疾讓他不想面對婚姻,可親還是定了,女子是徐華封的外孫女,明年就要成親。

“別長吁短嘆的了,今天麗貝卡來,我們都得高興,我要親自下廚做幾個菜。”內宅裡,程莐、麗貝卡,兒子女兒已是笑聲不斷,女兒還穿着一件西洋連衣裙,見父親來了,急忙躲到程莐身後,而程莐一手護着她,一邊笑着對楊銳說話。她雖然沒聽到丈夫說什麼,可從丈夫嚴峻的神色中,她還是讀到了絲絲滄桑。

“叔父……”站在程莐一側的麗貝卡對楊銳福了福,若不是身着洋裝、鼻高眼深,真要以爲這只是一個華人鄰家女子。

“好了,都坐下吧。”楊銳口氣鬆了下來,他對着戈林和麗貝卡道:“雖然你們的封地在百公里外,可這裡也是你們的家,就在這小住一段時間吧,在這過年也好。”

楊銳的表態讓麗貝卡和戈林相視一笑,不過聽聞楊銳提到過年,麗貝卡卻道,“在這裡過年最好,可是……”她稍微停頓,手指在仰着頭懵懵懂懂的楊無花臉上輕輕颳了一下,道,“德國那邊事情多,孩子也會想我的,我們只能下個月回去。”

“就說啊,你這次就應該把孩子帶回來,他們還要到理藩院冊封呢。……坐郵輪最好,到了波斯就可以上岸坐火車了;要想更快,那就從俄國走西伯利亞大鐵路。飛機是好。可不安全,每次空難都……”程莐拉着麗貝卡的胳膊,沒去廚房。開始婦女式的家常。

女人有女人的八卦,楊銳看着猶自站在的戈林說道:“咱們爺們就坐下吧。”而後從雪茄盒子裡摸出一支雪茄問道:“抽菸嗎?”

“謝謝!”戈林小心的接過。摩挲之後裁開一頭,用火柴小心的點着。

“你們……”楊銳正想說些正事,不想外面一個聲音‘咚咚咚’由遠及近的快速傳來,“麗姐……”進來的是楊無名,他大叫起來,如若無人的衝到麗貝卡面前,而後緊緊抓着站起身的她。

“無名……”麗貝卡正在和天真無邪的無花說話,對於‘咚咚咚’的聲音並未在意。沒想到卻是楊無名來了。楊無名喊‘麗姐’時,她當即站起來看着他,仔細辨別着他的臉龐,而後又打量他全身,待目光落到他長短不一的兩腿時,才硬生生頓住,她目光裡滿是詫異。

“老早的事情了,早就好了。”楊無名說着便轉了一個圈,帶着些踉蹌,但他的若無其事只讓旁人心酸。看不下去的楊銳咳嗽了一聲,沉聲道:“別老看你姐姐,還不見過你姐夫!”

“見過姐夫!”楊無名轉身看向戈林。作揖行禮。他行禮,熟知中國禮儀的戈林趕忙扶住,一邊說着客氣話。

“都坐下吧。”作爲家長的楊銳招呼着,這一屋子的客人和兒女,終於讓他有了些老態。

“無名受傷是幾年的前的事情,不過不管傷成什麼樣,是男人就是個男人。”他說罷看向戈林,似乎有些自豪道,“我記得赫爾曼是空軍戰鬥機飛行員。無名現在也是空軍戰鬥機飛行員,這可不是靠我的面子進去的。這是靠他自己的努力才進去的。”

“太了不起了!”戈林聽聞楊無名是空軍飛行員,對他更加親切幾分。禁不住要與他握手擁抱,同時他也希望能有機會在通化飛行,最好是駕駛中*用飛機。

“有勇氣的男人都了不起!”楊銳看着楊無名,感覺飛行員這個職業確實是讓兒子從那一次創傷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最少開着戰鬥機的他又變成一個正常的男人。

“好了,說說你們吧。”程莐走後,楊銳看向戈林和麗貝卡,“德國的形勢好像比以前的更加惡劣了。”

“是的,大人。”戈林點頭,雖然妻子與楊銳更親近,可作爲男人,他覺得應該由他來介紹情況。“社會主義者和*分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人認爲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拯救德國,而我們則認爲只有皇帝復辟才能將德國從社會主義*的深淵裡拉上來。”

“復辟?!”楊銳詫異了,在他所知的德國未來歷史道路中,從來就沒有復辟這個選擇,她要麼納粹化,要麼布爾什維克化,別無第三條路可選,復辟能行嗎?爲什麼他們會選擇復辟,難道是受自己的影響?

“大人,我們一致認定只有皇帝才能對抗布爾什維克和民主主義分子,他們看上去目的不同、口號相異,但兩者在很多事情上的立場都趨於一致。”戈林解釋道。“經歷魏瑪共和國的混亂後,很多人都懷念皇帝陛下。在皇帝陛下統治期間,德國從未有過這樣的慘痛經歷;而且很多德國學者也認爲,中國保留皇帝而未施行共和,是中國能有如此成就的重大原因。”

戈林解釋的時候,楊銳不由想到了西班牙,這個國家正是在佛朗哥不要民主政治、也不要*的選擇下施行了皇權復辟。不過,眼前的戈林是佛朗哥麼?麗貝卡是佛朗哥麼?德國缺少全球視野的戰略家,他們的所有策略都只是在與鄰國慪氣罷了。

“赫爾曼,你認爲德國是一個強國,還是一個弱國?”沉默之後的楊銳問道。

“她曾經是一個偉大的強國,但現在是弱國,不過以後他一定還是一個強國。”戈林說道,一邊的麗貝卡細聽着。

“在我看來,隨着科技的進步,德國已經逐漸變成一個弱國。”楊銳道。“因爲從戰爭的角度看,我們需要的不再是煤炭而是石油,德國有石油嗎?沒有!一旦發生大規模戰爭。只要掐緊德國的油管,她就不得不屈服。”

“但……”面對楊銳的結論,戈林想反駁又礙於尊卑以及現實。只能是滿面通紅。

“叔父,德國真的找不到油田嗎?”丈夫說不出話。麗貝卡便出來提問,夫妻倆很默契。

“當然有油田,北海下面就有,可以現在的技術,估計要三四十年後才能開採,那個時候已經晚了。”楊銳實話實說着,讓戈林和麗貝卡更加失望。“從今以後的戰爭,不是一年兩年就結束的。而是將像上一次世界大戰那樣打四年五年,以德國的位置和資源,他是個弱國。這話你們當然不愛聽,可事實如此。”

“那德國怎麼辦?真的要變成第二個俄國嗎?”麗貝卡追問道。

“這不可能。”楊銳搖頭道,“社會民主黨在戰爭剛剛結束時就有機會把德國變成第二個俄國,但此事沒有發生,這就說明德國不可能變成第二個俄國。歷史是有選擇的,俄國二月革命後克倫斯基等人也希望俄國能變成現在的德國,也就是你們討厭的魏瑪共和國,但這一樣沒有成功。所以最終俄國滑向了*。”

“那德國該怎麼辦?”這次連戈林也發問了,楊銳的話包含着哲理,彷彿在宣告上帝的旨意。

“德國最容易走的道路。就是一條毀滅歐洲、進而毀滅自己的道路。”楊銳道,“因爲很多人認爲上一次戰爭並未失敗,和談的結果又如此的屈辱和慘痛,所以再次發起戰爭是大多數人所期望的,他們希望踏着雷奧未完的腳步,將十年前沒有打完的那場戰爭最終打完。

不過他們真的忘記了,上一次戰爭之所以發生,就是因爲德國在歐洲一家獨大,同時威脅英國的世界霸權。再發動一場戰爭繼而成功佔領整個歐洲,這就更會讓英國更加忌諱。德國佔領歐洲。不是戰爭的結束,而是戰爭的開始。”

“如果德國佔領歐洲。而中國佔領亞洲,那麼……”上一次會面的話又被戈林提了出來,讓楊銳想他趕出去,可想到他只是一個見識淺陋的飛行員,他又忍下了。

“這種小孩子說的話就不要提了。”楊銳變了種音調,冷冷清清。他喝了口茶後才接着道:“眼下德國就很有可能走上這條路,如果沒人阻攔的話。赫爾曼既然曾是空軍飛行員,那就應該知道沒有油是什麼滋味。當德*隊只能用馬匹,敵人卻全是卡車、戰車和飛機,這場戰爭即便是孫武在世,也只能失敗。”

“德國另外一條路,也許就是你們所說的復辟,如果真有這條路存在的話。這取決於德國內戰的烈度,如果內戰簡簡單單就勝利了,最終還是要轉到之前那條路,但如果內戰慘烈的讓全體德國人忘記凡爾賽帶來的屈辱和雷奧未盡的戰鬥,這條路就成功了。德國雖然殘破,但他依然存在。”楊銳想象着歷史,親不自禁說出這樣的話。

“只能是這樣?”戈林和麗貝卡顯得極爲失望,他們都希望德國重新恢復往日的榮耀,可在楊銳的敘述中,她只能是毀滅或者殘破。

“只能是這樣!”楊銳在他們期望的目光中點頭,“如果我是德國總理,不爲自己考慮而只爲德國考慮的話,面對着憤怒且飢餓的民衆,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縱容布爾什維克人發動叛亂,同時縱容他們在內戰前期獲得優勢,這個時候凡爾賽條約和對外賠款自動消失,民衆對政府的不滿也將轉向對布爾什維克。數年後戰爭結束,經濟危機也適時結束,民衆日子一天天過得比以前好,那一切危機都解除了。”

“可阿爾薩斯洛林永遠不會回來……”戈林顯得痛心疾首,他、還有全體納粹黨人都對凡爾賽條約不滿。不管走什麼道路,他們都認爲失去的應該拿回來。

“所以要讓慘烈的內戰將那些像你一樣對阿爾薩斯洛林念念不忘的人全部死絕。”楊銳無比殘酷的道。“在實力欠缺的情況下,超出自己能力去做一些事,結果只能給國家帶來災禍。這就像日本,如果日本處心積慮的想和我們再打一戰,把臺灣搶回去,那結果就是日本毀滅。現在日本沒有怨言,除了知道打不過,還有則是俄國土地彌補了他們失去臺灣的損失。

但這只是日本,德國沒有什麼來彌補失去阿爾薩斯和洛林等地的損失,面對不滿的、憤怒的民衆,在走不了*道路的情況下,只能選擇內戰,最後再把一切罪惡都推向布爾什維克。這雖然殘酷,可最少德國現有的領土保全了、大部分人民保全了、大部分財產也保全了。”

“叔父,如果歐洲再次發生戰爭,中國會不會赴歐參戰?”在戈林無比失望時,麗貝卡問道。

“和上次一樣,如果德國能贏,當然不會派兵參戰,但如果註定會輸,中國沒有有理由不參戰。不要忘記了,中國曾經是協約國的成員。”楊銳直言相告,並不遮掩。

“這麼說,美國纔是一切的關鍵。”麗貝卡追問。

“非常正確!”楊銳笑看向她,感覺有些欣慰。“美國纔是一切的關鍵。英國皇家國際事務協會和美國外交關係協會是一對孿生子,他們主導着整個世界的走向。你們想發動一場戰爭以收復失地,重拾德國往日的榮耀。我想他們對你們這種想法會舉雙手同意,因爲戰爭將使經濟危機中的美國走出泥潭,同時也走出孤立主義,世界霸權由英美共同分享。這種情況下德國要想拿回阿爾薩斯洛林,只會把整個國家都填進去。”

“可蘇聯怎麼辦?”此時戈林和麗貝卡已經放棄與楊銳辯論了,戈林是因爲未到這個層次,而麗貝卡只想在楊銳願意開口時獲得更多情報。

“在完成三個五年計劃之前,斯大林同志還擔心資本主義國家主動進攻他呢。現在是第一個五年計劃的第三年,在神武三十一年前,蘇聯都不會對外主動挑起戰爭。而且布爾什維克人最慣用伎倆是切香腸香腸戰術,最開始是建立工會、罷工、遊行,而後是暗殺、爆炸、暴動,最後纔是邊界衝突、局部戰爭、全面戰爭。布爾什維克的敵人很多,他們慣用滲透而少用戰爭,特別是不清楚你抵抗意志的情況下。只有當確定你是一個軟弱無力的人,同時外界又無強者干涉,他纔會發動戰爭。

再說,德國和蘇聯並不接壤,你們考慮蘇聯幹什麼的?那是波蘭和芬蘭的事情,寇鬆線是英國人和俄國簽訂的,一旦蘇聯軍隊越界,爲此背書的英法自然會對蘇聯宣戰,德國作爲非接壤國家,有什麼好擔心的?藉機打醬油纔是根本。”

‘打醬油’這個名詞是德國人所不知道的,包括麗貝卡。見此情景,一邊的楊無名笑道:“就是濫竽充數,吃拿卡要磨洋工的意思。”

楊無名說完,楊銳接着道:“對德國最危險是德國民衆對凡爾賽條約的不滿情緒,經濟危機大家吃不飽飯,這種情緒更容易被人利用。利用之人如果缺少世界級的戰略眼光,只着眼於整個歐洲,就會覺得德國確實是歐洲第一,完全忘記了海對岸還有一個美國。”

“難道美國真的不可戰勝?”靜靜的聽楊銳說到這裡,戈林開口問道。“如果德國主動進攻蘇聯,他也不願意默許德國佔領歐洲?”

“當然不願意!”楊銳點頭,“一個強大的蘇聯和一個強大的德國,美國人當然會親近強大的蘇聯而敵視強大的德國,這是毋庸置疑的。”

“爲什麼?!”這次連旁聽的楊無名也驚訝了,雖然他早就接受父親的某些觀點。

“這還要問?”楊銳也又些詫異,“蘇聯的強大是葬送國家未來的強大,幾十年後她就會走向衰敗,進而覆滅;而佔領整個歐洲的德國,對佔領地的管制力度根本無法和蘇聯相比,有活力的民衆將創造大量財富,致使德國的統治勉強得以維持。一個是短期的敵人,一個是長期的敵人,這種選擇題小學生也會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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