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坐吧。”楊銳客氣道,“稽疑院會批准六國條約和五國條約,戰列艦我們就不必造了。”
楊銳這般說,大家都是笑,稽疑院基本被複興會包圓了,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條約或議案,他們沒有不籤的理由;而且楊銳的威望和品行受所有人敬重,他如果出面沒有完不成的事情。貝壽同道:“先生,建造船廠初步定的是南京鄭和、滬上江南還有求新……”聽聞貝壽同提到自己,朱志堯忙起身鞠躬,“……滬上求新三家船廠。之前造的兩艘巡洋艦本月就能下水,而南京之前鋪下的航母龍骨將拆毀,以空出船塢……”
海軍設計局之前拿出兩個設計方案,標準排水量都在一萬噸以內,動力爲四軸十萬馬,最大航速在三十四到三十五節之間,舷側裝甲75mm、炮塔25mm。甲方案除了六門由日本提供技術的五十倍徑主炮外,另有十二門高射炮、二十四門25mm高射炮以及八具魚雷發射管;乙方案則增加了兩門主炮高射炮削減了四門,但增加了八門雙聯裝高射機槍,其他基本沒有變動。
以楊銳的測算,十八艘重巡洋艦剛好每艘航母配三艘。四十八艘驅逐艦每艘航母配六艘,餘下十二艘執行其他任務,因此重巡是不是攜帶水上偵察機。不是那麼重要,以此定義的重巡要的是防空火力強大。所以纔會有如此密集的防空火炮設計。
“這一次英法沒限制巡洋艦、驅逐艦礙於英法潛水艇噸位爭執不下,但我們這種重巡洋艦一出來,相信很快英國又要說開會裁軍了。”楊銳點頭回應貝壽同的彙報,朱履和自殺後總後的事情一直是他在代管。“這種重巡洋艦即便只裝六門主炮,也能像無畏艦橫掃前戰列艦一樣,讓英國皇家海軍絕大多數巡洋艦立即過時,所以我們的問題是怎麼才能在英國人提議開會之前將十八艘重巡洋艦都造出來;
還有驅逐艦的問題也是如此,但驅逐艦任務除了防空。還着重防潛,主炮是不是一定要要並不是太重要,只要有一部分驅逐艦主炮達到即可。”
楊銳強調着時間,貝壽同聞言道:“先生,我們現在一共有六個萬噸船塢,以重巡一年半至兩年的工期看,減去即將完成的兩艘,剩於十六艘六年時間即可造完,但顧及到設計改進、人員配屬、以及友邦特別是英美兩國的態度,這樣大規模的造艦可能不太合適。是否可延長至八年時間?”
“不行,寧願像航母一樣,船等人也不要人等船。如果再來一次華盛頓會議。說要限制重巡和驅逐艦,那我們又當如何?可如果我們提前造了出來,總不可能都拆了。與其拆掉不如讓英美多花些錢也造重巡,重巡和航母對我們來說是必須品,絕對不能削減。”楊銳強調道,“改進問題……,之前選擇甲方案就是因爲這個設計冗餘較大,以後好改。我就獨斷一會吧,六年內務必把剩下的十六艘重巡造出來!”
楊銳執意要儘快造。貝壽同、船廠、海軍設計局也只有點頭。
“明白了,先生。”貝壽同知道自己只能優化方案。但何時實施則由對國際形勢判斷極爲準確的楊銳定奪,現在楊銳說要快些造。他是沒有反對意見的。
“而且一定要注意保密。”楊銳再道,“船塢都給我圍起來,對外就說在造油輪,我們在西北挖了那麼多油,自然要將石油運出去賣掉。還有第一批、第二批造出來的重巡,不要露臉,沒哪裡藏着就開到日本去,反正那裡海島多。”
“明白了,先生。”貝壽同笑,他隨即拿出一份具體的報告,上面有重巡的名稱選擇、造價以及建造計劃。
戰艦命名是一個比較麻煩的事情,主要是要吉利,這一次爲了給這十八艘重巡命名,海軍辦公室一共拿出了兩組名字:其一是雄打頭,爲雄盛、雄武、雄駿、雄威之類;另一組就有意思了,是前清八大遠的增補,除了‘定遠、鎮遠、致遠……’這八大遠外,還有‘宏遠、燭遠、驅遠、駿遠、澄遠、穆遠、春遠、雄遠、明遠、騰遠’十遠。
楊銳看向貝壽同和海軍辦公室的謝剛哲,笑道:“你們說選哪組好?”
楊銳對北洋水師好感不多,也正因爲此,他絕不能讓閔系獨佔海軍。而從前年和楊增新討論軍隊戰鬥力以來,他就一直在想是什麼原因使得漢人戰鬥力下降,楊增新說是因爲皇權太重,聽起來有理,但楊銳看來卻是百姓受教化太重。
關外的鬍子不受教化、所以有戰鬥力;今日有將軍縣之稱的嵊縣,自古就有‘嵊縣強盜’之語,所以有戰鬥力;再思及洪秀全的粵兵、曾國藩的湘兵、戚繼光的浙兵、秦良玉的白桿兵,乃至滿清八旗、蒙古騎兵,以及八旗、蒙古入關後戰鬥力的下降,其只揭示一條真理:野蠻就是戰鬥力,教化就是軟皮蛋。
這種戰鬥力的削弱不是武器、戰術不行,也不是火力不行,而是作戰意志不行。德國陸軍選擇軍官要的就是有強烈進攻**之人,梅克爾考試設計那個問題,就是要把那些不顧敵情,直接回答:‘包圍起來、消滅他們’的學生任命爲部隊主官;至於瞻前顧後之徒,他既然不敢進攻。那就很有可能不敢防守——因爲戰場上他無法知道敵軍到底有多少人進攻,這一點日俄戰爭時俄軍統帥庫羅帕金特上將做出了最好的詮釋。
北洋水師的管帶們大多自小讀書、家學淵源,入馬尾學堂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當官的;不但沒有**打仗,日常訓練也是得過且過。一切都是應付而已。是以從官兵的素質、從人的材質論,甲午未戰就已經輸了;至於其他炮彈之類、經費之類,無非是一個教化至腐爛之社會的綜合症。
而今,海軍辦公室屬意將之前的‘八大遠’重新拿出來命名,楊銳就很擔心前清海軍的*風氣接踵而至,特別是現在,*已滲入總後勤部以及復興會出身的文官了。
“先生,各國都有以之前艦名命名新艦之傳統。這一次既然是重巡洋艦,那以‘遠’來命名並無不妥。”貝壽同道。
貝壽同說完,楊銳卻把玩着手中的鉛筆,在手上繞了好幾圈之後才道:“好吧,那就以‘遠’命名吧。”楊銳的點頭讓貝壽同、謝剛哲、還有滬上江南廠老總辦魏瀚、南京廠總辦陳藻蕃、以及海軍設計局的王平軒、葉在馥都鬆了一口氣,這些人除了貝壽同外,其他或多或少都和閔系海軍有關係,現在楊銳同意以‘遠’命名,自然是不再厭惡北洋水師的表現。但在這些人鬆口氣後,楊銳卻道:“不過濟遠、定遠、鎮遠這三個名字需排除在外。”
濟遠管帶是方伯謙。此人照說是個逃兵,雖然新朝開國後,他的家屬正積極翻案。但暫時未拿出有利證據;可定鎮二艦可是戰鬥到最後的,貝壽同等人想不通爲何要捨棄定鎮二艦之名,他不得不問道:“先生,濟遠不說,可定遠和鎮遠爲何……”
“你們熟悉北洋的,是否知道這北洋艦隊內可備有嗎啡?”楊銳問道。他以前與人在網上爭吵,氣急就說吞生鴉片自殺那就說明劉步蟾等人會吸鴉片,而對方的回答往往是北洋那會還沒嗎啡,需要用鴉片止痛。丁汝昌、劉步蟾、林泰曾是從醫務官那裡得到鴉片,並不等於自己會抽。
楊銳問這麼奇怪的問題。貝壽同顯然無法回答,海軍辦公室的謝剛哲道:“回總理:北洋水師當時有嗎啡【注119】。”
“真的。你能確定?”楊銳再問,以前無聊的爭吵今天終於有了答案,看來穿越也是有福利的,可惜卻再也回不到過去。
“是,總理。”謝剛哲隱隱覺察到了楊銳的意思。
果然,楊銳笑問:“既然有嗎啡,那爲何劉步蟾和林泰曾能弄到鴉片?”
楊銳此問讓銀安殿頓時靜了下來,沒人敢回答這個問題。復興軍不禁嫖,但禁毒、禁賭。雖然在有嗎啡存在的前提下,劉步蟾、林泰曾能弄得鴉片自殺只能說明有人在吸鴉鴉片,但不能說吸的人就是劉步蟾和林泰曾,萬一是他們繳獲其他*軍官,一直放在櫃子裡的呢?萬一是忠心耿耿水兵孝敬的呢?萬一是岸上的黑心商人見大人們要自裁,好心贈予的呢?再說‘我大清’自有國情在此,誰不吸鴉片啊?
沒人敢回答楊銳的問題,更不敢反擊這個問題隱含的推定,好一會而貝壽同才道,“先生,若是不命名定遠、鎮遠、濟遠三艦,恐怕對當時艦上那些拼死作戰的其他官兵不公。”
貝壽同的提醒又讓楊銳覺得有些理,鴉片不鴉片還先放一邊。他點頭道:“那就再改一下吧。致遠就不要叫致遠了,改爲鄧世昌號;經遠也不要叫經遠了,改爲林永升號;另外還有超勇的黃建勳、揚威的林履中,這兩人也是……”說道這裡他忽然道,“看來還是戰死殉節的多啊。”
“是,先生。”貝壽同低頭。他低頭,而他身後的滬上江南廠老總辦、閩人魏瀚卻老淚縱橫。新朝惡滿清,楊銳之前對閔系也不客氣,現在卻忽然溫言相對,他忍不住落下淚來。
“就這樣吧。”楊銳道,他再問:“造價多少?三家船廠怎麼分配?”
“造價三家的報價各有差異,但大致在一千一百萬華元左右。”貝壽同道。“三家都各有兩個萬噸船塢,所以計劃是滬上六艘、南京六艘、求新四艘。”
“誰最便宜?”楊銳忽然問。航速這麼快,鍋爐爲航母的三分之二,這個造價並不貴,但三家的具體報價他卻不知道。
“是……”貝壽同翻開記事本,道:“求新廠最便宜,爲一千零三十四萬華元,只是我們擔心求新之前沒有建過軍艦,所以……”
貝壽同說到這裡,楊銳看着朱志堯笑問:“朱總辦,你的報價爲何更便宜?”
楊銳、貝壽同沒問,朱志堯是不敢開口的,雖然他因爲求新造船質量被質疑很着急。現在楊銳一問,他馬上道:“回總理大人:求新廠另有農機廠,且大型設備沒國有廠多,所以固定成本攤銷少,人力也較爲低廉,報價就稍微便宜些。求新去年通過皇家質量體系認證,證書編號爲甲字33號,質量斷斷可以放心。”
“那你就先造吧。”楊銳笑。此人因爲髮辮短小,被人稱之朱小辮子,同時他還是個天主教徒,極爲虔誠,此時國內雖佛教大倡,可矛頭更多針對基督教而並非天主教。“如果質量合格、工期也合格,那求新就造六艘。”
楊銳的話讓朱志堯大喜,作爲一間民營造船廠求新能有今天是很難得的,特別是給海軍造重巡洋艦,這是極爲難得的機遇。
再做一番詢問叮囑後,船廠總辦和海軍設計局等人都出去了,唯有貝壽同留了下來。楊銳問道:“如果這次華盛頓會議沒有退讓,我們與英美等敵對甚至開戰,軍事上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先生,軍事物資上看,我們最大的困難是缺少鎳和鉻以及其他金屬;從防守上看,西藏、雲南、以及沿海各省,容易被英美海軍入侵。”貝壽同道。
鎳是戰略物資,對日戰爭時就頭疼過這個問題,楊銳拍拍腦袋道,“是這樣嗎?”
“是的,先生。全世界的鎳基本由加拿大的阿德伯裡露天鎳礦所出,再就是南太平洋上的法屬殖民地新咯裡多尼亞島上有鎳礦,因爲當地不好建冶煉廠,所以當地的鎳礦由法國海運至本土冶煉。”貝壽同道。“我國只在雲南會理有此礦,但鐵路不通,不好建廠。工部之前有計劃在南京或武漢設廠,可原料只能求助法國,風險太大。
鉻礦暫時沒有探查到;鉬礦在遼寧錦西楊家杖子有,現在正在建廠;錳礦江西樂平、貴州遵義有,遵義儲量大,有開採價值,但也受限於鐵路,需鐵路修通後才能開採;釩和鈦主要在攀枝花,一樣要等鐵路修通才能開採冶煉;銅礦本來也缺,但現在有了北庭銅礦,雖然是中日合辦,但最少以後不缺銅了。”
“鎳的問題你和華封先生商議一下吧,外交上不會有大變動了,看看能不能從法國進口鎳礦,在武漢還是哪裡冶煉;其他的就等探礦了。”楊銳道。他說罷有嘆了口氣,按照後世的印象,中國除了鎢、錫、銻、稀土充足外,還真缺少戰爭金屬,就不知能不能像銅一樣,在哈薩克斯坦補足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