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見問清楚了土地的主人感覺今天還是有些成果的,但是鍾觀光看到河堤壩修的那麼長,只怕那些地方一發洪水就淹了,就問道:“吳先生,那河邊的堤壩那麼長,不會那邊每年都有水災吧。發大水的時候會被水淹嗎?”
胖先生搖搖頭說:“早先前是會的,現在卻不會了。”見大家疑慮,又說道:“十年前因爲發大水所以修了堤壩,而前幾年洋人因爲輪船多,大的輪船進出不了,就花了大力氣挖淤泥清河道,現在這幾年就再也沒發過水了。只是河灘荒地太過貧瘠,沒辦法種什麼,就這麼一直荒着了。幾位老爺要在下引見朱老爺嗎?”
楊銳和鍾觀光對視了一下,鍾觀光低聲說:“竟成真的要那塊地,見見也好啊。”楊銳點點頭,就對胖先生說道:“見一見也好,就是要勞駕吳先生了。”
胖先生見楊銳託付任務,心裡高興,馬上站起來說:“我馬上去,過年的時候朱老爺一定在家。稍等稍等。”說完就快步下去了。
朱老爺是個好好先生,與人爲善、待人和氣,自從任鄉董以來也是發動鄉紳爲鄉民修路搭橋、照顧老幼,鄉人對其更是尊重。只是人無完人,朱老爺自從迷上租界裡一個叫袁三三戲子之後就開始不務正業了,爲了捧紅這個戲子可花了血本砸錢,一年多下來那袁三三還是不紅不白,真是煞費苦心啊,但朱老爺的銀子可花了不少,一些祖傳下來的銀子,也都被他虧空了,雖然妻子和母親沒發現,但是他還是很怕,怕長子娶親的時候,那時候是要花大錢的,到時候罐子一開,裡面空空如也,那……,想到這朱老爺用摺扇狠狠的打了一下頭,長嘆口氣。可又一想到袁三三那嗓子,那身段,那眼色,就又沉迷了。
正沉迷着,家人來報:“老爺,吳先生來了,說有好事見老爺。”
好事,那吳胖子就是一個吃貨,能有什麼好事。袁三三就特別討厭這個胖子,說是見到這胖子以後,三天吃不下東西,想到這,朱老爺對家人說道:“就說唔在讀書,現在不見客。”家人聽後出去了。
不一會那家人又進來了,說道:“老爺,那吳先生不肯走,還說真是好事,決對不敢欺瞞老爺。”朱老爺哼了一聲:“諒伊也不敢,濃去把伊叫進來吧。”朱老爺是個好好先生,不見書塾的吳先生大家是會奇怪的。
吳先生扭着胖乎乎的身子進來,一見面就是一禮,說道:“上面小弟實在對唔住,得罪了朱老爺的紅顏,死罪死罪。”
朱老爺一聽他說這個,馬上一把拉他進到書房,厲聲打斷:“濃吳胖子予以何爲?”
胖先生不慌不忙說道:“阿拉是給老爺送好事來的。”見朱老爺還是發怒,笑着說道:“那東西溝沿江的地,應該是朱老爺的吧。”
朱老爺一想,是的,那地是自己家的,只是那地是最不值錢的遺產了,那地契都是在放被子的木箱裡被翻出來的,已經被蟲啃了好幾口了。看胖子的樣子好像是有人買,就問:“濃是講,有人要買地?”
胖先生含笑不語,只是點點頭——他可不是傻瓜,見楊銳幾個的打扮和言語就知道想要那片地,而且絕對不是用來種地,而一定是用來開碼頭的,所以他才主動跑來找朱老爺,這不值錢送別人都不要的地,要是真的賣出去了,那自己得到的好處可不少。他真盤算着,就聽朱老爺問道:“這地一文不值,有那個港督會要?”
胖先生笑了笑,說:“濃不要,就當別人不要啊,現在就有人要,想拿那塊地來開碼頭。”說完在書房裡找張凳子悠哉的坐了起來。
朱老爺輕蔑的呲了一聲,說道:“要開碼頭,就應該在洋人的租界裡廂,就是不在租界裡廂,也是在黃埔灘對岸的洋涇,什麼時候能輪到陸行開碼頭了。”確實,陸行這邊是太過偏了,就是到民國也還是有很多地方荒着。朱老爺斷定是這個死胖子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佔便宜,心裡正想着把他趕出去。這時候胖先生說話了:“阿拉可沒有哄濃哦,現在伊們就在鎮上的茶樓裡,濃要想賣那就去看看,不想賣那就當阿拉沒講過。”
朱老爺愣了,這次是來真的了,不會還是騙人吧。正想着,胖先生決定加加火力,又說了:“就這幾步路,走走就走走啊,一到茶樓就知道了,要是沒人,阿拉就是烏龜。”
朱老爺和胖先生到茶樓的時候,楊銳幾個已經吃完飯了,考慮到胖先生的胃口,還是讓夥計重新抄了幾個菜,又泡了壺好茶,吃着五香豆,等着他們回來。雙方見禮之後,朱老爺的顧慮打消了,只是見楊銳幾個雖然年輕,但是談吐俱佳,開始的時候沒看見楊銳沒辮子,後面見到楊銳沒辮子,心裡突了一下,說話都不是很流暢——朱老爺是知道的,沒辮子的只有兩種人,年老的一般是二鬼子,年輕的一般就是革命黨,兩種都不好惹。滬上可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茶館戲院更是流聞多多,朱老爺在裡面混跡良久是知道不少事情的。
交流下來,朱老爺地是可以買的,就是價錢沒有先例,不知道參照什麼標準。大家正討論的時候,卻不知道朱老闆心裡已經打鼓不想賣了。胖先生最是熱心,說道:“洋涇那邊的荒灘,也是有人買的,價錢嘛有貴有便宜,整個說了應當在十塊洋元,阿拉陸行,雖說偏一點,但是土地平整,又沒有水患,減一些還是有八塊洋元的。就是不知道幾位老爺要買多少?”
胖先生是掉錢眼裡了,只想把地買了,以表他建言之功,可是朱老爺心裡已變,基本沒有說話。楊銳見他不說話,就有意要把話題拉扯到他這邊來,對他說道:“朱老爺怎麼看都啊,這價錢怎麼才合適,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