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朝臣都跑在前面,唯有徐世昌落在了後頭.和慶王府相比,朗潤園離京城三十多里路,慶王奕劻收到袁世凱密保的時候,給他送信的人還在路上狂奔。他本想緩一緩,但現今這事情這麼大,怎麼能緩的過去?於是他只好在趕往頤和園的同時,派人去京城報信。他其實也在想變局之後北洋一系該如何自處,現在光緒出山已定,能做的就是趕緊控制京中局勢,馬上立憲開國會。
樂善堂的光緒已經醒了過來,但身處樂善堂讓他很不自在,直到諸位大臣跪着他面前磕頭高呼萬歲的時候,他才警醒過來,他現在是皇帝,真正的皇帝!再也不要吃冷飯,再也不要住囚室……
諸位大臣在光緒面前跪了良久,卻聽不到皇帝說起身,只待外面又是一人連滾帶爬,“皇上……皇上……”的過來,這種尷尬的沉默才被打破,來的人是醇親王載灃,在載澤來頤和園的路上,他又派了個人去把他找來了,他和光緒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到光緒跟前就抱着光緒的腳大哭起來。跪在最前面的載澤雖然覺得自己沒叫錯,但又對他們兄弟的感情忌諱的很,光緒扶着痛哭的載灃一會,見身前還在跪着的朝臣,道:“都起來吧。都起來吧。”見大家還是不敢起身,又道:“皇太后忽遭不測,還有皇后也被驚擾,此刻都在萬壽寺內,朕要前往萬壽寺,好幫皇太后守靈。”
見皇帝說話,諸臣身子都是一低,直誇皇帝至孝,不過待大家誇完,鐵良的聲音響了起來,“皇上,如今刺客並未捉拿,此時可萬萬不能前去啊!”他此話一說。衆臣也都附和,卻不想鐵良話鋒一轉,再道:“今皇太后之事,很有可能便是袁賊所爲。此人自戊戌以來,行苟且之事騙得皇太后信任,才得以竊居高位,而今又手握重兵,居心叵測,前幾日更被皇太后訓斥,這纔回任天津,此次皇太后不測,十有八九乃袁賊所爲,還請皇上下旨捉拿袁賊。免留後患!”
鐵良句句誅心之語,直聽得徐世昌心驚肉跳,不過大家都知道,他和袁世凱親近,若是這時候爲袁世凱說辯說。不要說沒有效果,說不定馬上就給拿下了。正在他忐忑間,那桐卻是說話了,他與醇親王關係不錯,和慶親王交情也很好,又是滿清貴胄,能夠說得上話。“皇上,這萬萬不可啊!袁世凱現在執掌北洋六鎮,一旦捉拿,可是要出大事的。再說這刺殺一事,素來是革命黨之伎倆,去年已經有兩次。這一次斷斷也是他們所爲。如今遭此大變,還是要速召軍機商議爲好。”
那桐心中還是偏向慶王,方法看似穩妥,他此言一出,本對舉得要穩妥。或者袁世凱有好感的世續、商部尚書載振、還有其他幾位受過袁世凱小恩小惠的部臣頓時附和起來。大家都很清楚,光緒雖然出山,但這麼一個關了近十年的傀儡皇帝,是不是能撼動朝局,還說不定呢,再說即使日後袁世凱被誅,今日之議也是穩妥之策。
鐵良之議,其實很合光緒的意思,不過他雖然被囚,但也知道北洋六鎮還在袁世凱手裡,貿然誅殺袁世凱只會惹得他起兵作反。當然,他也可以不顧這些,但想及自己還是立足不穩,覺得還是先穩固皇位纔是最要緊的,現在見衆臣要請軍機大臣前來相商,倒也不是不可。當下道:“那就派人去召各位軍機吧。”
下午長春橋刺殺引起的宿衛營騷動,很快便被傳到了京裡,如果說一直很留意京中一切動靜的趙秉鈞第一個知道,那麼執掌捕盜營的肅親王善耆就是第二個知道了,只是這捕盜營一向是注重京城內的事務,對於外面的事情並不如趙秉鈞那麼敏感,再說這巡捕雖然改爲巡警,但只是衣服換了,牌子換了,作風可是沒變,待消息傳到善耆耳朵裡的時候,袁世凱派的人已經來了。
來的人是張一麟,爲袁世凱之幕客,因爲這一次袁世凱得罪了諸多言官,他離京走的急,便把他留在京城安撫言官,現在忽遭急變,在京城裡頭也只能讓他來了。
肅親王還不知道萬壽寺那邊出了什麼事情,只把張一麟請到客廳敘話,張一麟知道此番所說都是絕密事項,但又摸不透肅王的底牌,只能和他先閒聊編纂官制一事,又提了提小恭王王傅偉,最後再委婉的把北洋一系願意支持肅王任內閣總理的事情一說。善耆聞言心中第一反應就是不信,張一麟正要往下細說的時候,又聽說有人來訪,善耆聽聞來人之後便端茶送客了,張一麟知道事情重大,只得行禮告退了。
善耆來到書房,見到王照滿臉是淚,道:“小航你這是……”王照就是肅親王和維新黨之間的線人,他以前禮部主事,支持變法被通緝,前幾年清廷大赦戊戌黨人,他又回了京城,特意求見肅親王和醇親王,請他們營救光緒,但都未果。
見肅親王問,王照還沒有說話就哭了出來,然後邊哭邊道:“老佛爺駕崩了……”
“什麼!!!”善耆大驚,一把抓着王照道:“哪裡來的消息?”
“有個學生說的,”前年清廷大赦維新黨人,雖然有旨讓王照開復原銜,但王照並未做官,只是開了義塾教人官話字母。“說萬壽寺那邊都亂了,宿衛營全在抓刺客。我又去醇親王王府上,卻說醇親王出城去了。”
其實王照一說善耆就是信了,只是事情太大讓善耆不得不多問兩下,特別是剛纔張一麟所說的那些話就是明證,雖然時間短,他沒有把話說全,但是意思善耆還是能把握到的。說句心裡話,保皇善耆是保的,可是比保皇更重要的事保國啊。即使光緒爺出山,可他出來之後國就能治好麼?慶袁雖然貪鄙,但爲人老練,大事還是不糊塗的,而光緒身邊的那些人,除了會挑唆民意就沒其他能耐了。一旦他們上臺,這國……
善耆思來想去都拿不定主意,王照這邊激動稍歇,見肅親王只在書房裡來回度步。心中也不知道他作何想法,又想說話,卻被善耆舉手攔了下來。善耆又走了那麼一會,還是覺得這袁世凱畢竟是外人,若是真的依他所言,把光緒廢了或者殺了,即使小恭王傅偉上位,天下怕也是大亂;就是不殺的話和以前一樣囚着,這老佛爺歸天一事終究也是瞞不住的,到時候康梁等人挑動民意洶洶。要讓光緒出山該怎麼辦?
想到“民意洶洶”,善耆忽然有些頓悟,現在光緒出山,身邊或是老佛爺的舊臣,或是醇親王的那些人。可是沒有半個維新黨啊!若是自己拉攏康梁等人,那這民意豈不是可爲我所用……
“小航,此事可要通知卓如啊!”善耆思索片刻,拿定了主意,停下來道。
“王爺,我也想啊。可現在電報局都停了啊!”載澤進城通知醇親王載灃之外,還讓人把電報局給停了。這電報局庚子之後就收歸官辦,說停也就是官面上一句話而已。王照去到電報局發現關門之後,只能轉回肅親王這裡,他知道肅親王是有辦法的。
“不急。我去日本公使館,讓他們打電報給卓如好了。”善耆說到,官辦電報局說關門只是對小民而已。公使館那邊和紫禁城裡還是營業的。
消息一條比一條致命,待到半夜,所有消息彙總過來,袁世凱好不容易鼓起的希望又慢慢破滅了,慶王奕劻回電寥寥。並沒有給什麼籌劃,徐世昌那邊給的消息只說自己和編纂官制局的人去了頤和園面聖,再後來,就是慶王奕劻還有其他軍機大臣連夜出京往萬壽寺去了,至於肅親王善耆這邊,張一麟傍晚去了一次,待到晚間再去,只說王爺歇息了,不再見客。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就不相信那善耆能睡得着。
“怎麼辦?如今可是沒有什麼好法子了……”袁世凱熬了半夜,電燈之下,臉色又灰暗起來,他只覺得善耆不放門,天津的巡警怕是進不了京,這上策就無從談起;而中策,開國會再怎麼快也有半年一年,這期間一道聖旨下來,那自己人頭就落地了,難道要行那下策嗎?
楊士琦也是滿臉凝重,適才他雖然出了上中下三策,但都是一時急智,未必能經得住推敲,現在善耆的立場已明,要想順利控制京城怕是不易,“宮保,還是先找朱爾典吧。”
“朱爾典?”
“是啊。現在局勢未定,光緒一出,衆臣都去逢迎,即使有什麼不和短時間也看不出來,只要時間久一點,那些人自己就會亂起來。肅王不和咱們一路,那也沒有可能和醇親王載灃他們一路,還有載澤,由東海那邊的消息看,這最先保光緒出山的主意還是他打起來的,屆時,他又和鐵良等人一派,有這保駕之功,到時候會不會理瞿子玖那幫清流都說不定。如此京中四派人,光緒一旦沒有駕馭好,那他們就會自己鬥起來。”
楊士琦看的透徹,可袁世凱卻摸着腦門道:“他們鬥他們的,便是會鬥起來來,那也是在光緒料理了我之後啊。”
“所以啊,這個時候就要先找朱爾典,然後靠着英國人說情,過了眼前這一關,待到風頭過去,他們認定這邊再無威脅,那自然就會鬥起來。”
袁世凱和英國人的關係在庚子年的時候就建立了,北方諸省,只有山東是剿殺義和團的,並且在要勤王的時候也沒有派兵北上,而在辛丑之後,袁世凱並不走李鴻章的親俄路線,而是反其道親英,其接受天津以及收回關內外鐵路都得到了英國人支持,並且也出讓了不少利益,特別是英國居然可以左右直隸內部一些官員的任命【注1】,而之後俄國拒不撤兵,日俄戰起,袁世凱也完全站在英日一邊,爲日本軍隊提供各種幫助,不能說因爲袁世凱的幫助所以日本贏得了戰爭的勝利,但是他的幫助對日軍勝利起了極大作用。可是如今光緒出山,那他以後就再也沒有出山的可能,這英國人還會保他嗎?
袁世凱臉上陰晴未定,又想着北洋六鎮,前三鎮都在保定駐紮,而第四鎮則在直隸青縣馬廠。第五鎮在山東,這裡面,除了吳鳳嶺、張懷芝、段祺瑞是自己的的死忠之外,其他像第二鎮統制馬龍標和第一鎮鳳山怕是未必完全跟自己一條心吧。特別是光緒出山,自己毫無道理起兵啊。
楊士琦看着袁世凱這副模樣,大致也猜到了他在打什麼主意,只不過這個時候他不敢說話,謀士只是提供策略,真正要拿主意的還是要袁世凱。
“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明日一早就讓仲仁(張一麟)先去英國公使館,再去肅王府看看。”袁世凱此時臉上沉靜的很,看不出什麼波瀾,他吩咐完又道:“還有,把吳鳳嶺也叫過來。”
6月6日的夜很多人都睡不着。當然楊銳是不睡的,大會開了七天,確定了下一步的方向和策略之後,各省的代表到回去了,而他則在不斷的翻看下面送上來的報告。有山東的、有陝西的、有福建的、有四川的,反正全國各省都多多少少有或詳細或簡略的報告送過來;而裡面的內容,都是和農村相關,或是農技、或是地租、或是產量、或是土地比列,林林總總,說什麼的都有,這其中說的最詳細的還是山東一個叫陸挽寫的農村工作報告。此人是滬上的管理培訓班派過去的,人也是山東人,在那邊負責移民工作,地方熟、人聰明、學的東西也紮實,所以遞上來的報告不但對於農村的土地、經濟情況有所分析,便是對宗族、宗教、思想都有調查。讓楊銳大開了眼界,其中有一段對話他和百姓的對話很有意思:
問:天是怎麼造出來的?
答:俺不清楚,但大夥都說它是玉帝造的。
問:那地和人是哪裡來的?
答:俺不清楚。
問:人爲什麼能活着?
答:因爲人吃東西。
問:但人老了之後,爲什麼會死?
答:人的壽(命)是玉帝定的,大夥都活不過玉帝定的期限
問:雨水有能量嗎?
答:有
問:誰給雨水以能量?
答:雨水是玉帝派龍王下的。雨裡頭有龍王的法力
問:爲什麼龍王要下雨?
答:沒水什麼都沒有,大家也無法活,玉帝讓龍王下雨救(蒼生)百姓【注2】
對話樸實無華,但卻能讓人很明白農民都在想什麼、他們的觀念是什麼樣的,楊銳合上報告,不想一下子看完,不過又想道還是讓那個叫陸挽的會員來滬上一次親自談談好了,畢竟報告裡很多東西都是死的。想到這楊銳開始寫便條——因爲大家都是白日工作,而唯獨他喜歡晚上,所以有什麼要求便只能寫下便條交代文書處去辦。
楊銳剛寫完便條的時候,王季同就來了。
“出大事!”王季同第一句就是這個,然後再道:“慈禧死了!”
“什麼?!”楊銳聞言大吃一驚,這個老妖婆不是要到08年才掛掉的嗎?“那…那光緒呢?”他想起慈禧和光緒是一起死的,現在慈禧死了,是不是光緒也同他一起歸天了。
“不知道!”王季同搖着頭,京城的電報局雖然不對外營業了,但是北京的消息還是能傳到天津,天津法政大學有一個大功率的電報站,信息很快就可以傳到滬上。“未生說今日八大胡同早些時候來還客人,可到了晚間一個人都沒有,已經入住的幾個親貴也跑了,只聽見叫他們走的人說慈禧被刺,已經死了。”
楊銳聞言起先還有些激動,聽到這慢慢的坐下,懊悔道:“這應該是她們兩個人做的。”
王季同也猜到是她們兩個做的,只不過他和楊銳想的不同,而是說道:“現在還不知道她們是什麼情況,未生那邊正在打聽刺客抓住了沒有。”
“讓他不要查了,留意就好了。這不比殺了幾個大臣,這可是殺了慈禧,”楊銳搖頭道,一會又憋屈的道:“她們……她們怎麼能……這樣呢!誰讓她們乾的啊!孫汶嗎?”
慈禧一死,後面的歷史全都亂了,以後會發生什麼楊銳根本就是沒底,作爲穿越者最害怕的就是歷史改變,那些科技、知識、思想哪裡比不上對已知歷史的洞悉啊?他抓着自己的頭髮,只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是給女人毀了——爲了大學的個女人。翹課多了惹惱了一個副教授,弄得績點不夠,保研算是沒戲,後來一分手刺激之下撤職不幹。只想着做生意掙錢,然後就糊里糊塗的穿越過來了;在東北碰上的個女人,管不住下半身,以爲是穿越福利,弄得命差點都搭上了;而現在這個,你情我愛,可好好的歷史搞得一團糟,這命還怎麼革啊?!
王季同少見楊銳抓狂,還以爲他是爲情所困,在一旁並不好說話。只待一會楊銳心情平復才道:“竟成,北京那邊先救人,我們這邊也要應對啊,最少得判斷一下以後的形式會怎麼樣,光緒死沒死不知道。若是光緒沒死,那局勢就要艱難了。”
“好吧,那通知大家開會吧。”楊銳狂抓過,心也冷靜下來了。
半夜三點的時候,除了華封先生,其他兩就人都聚了過來,議題就討論慈禧身死。不過這裡面還參雜着另一個問題,光緒死沒死?要是死了,那還好,要是沒死,那這滿清的統治有可能會更加牢固,當然。光緒不死又引出另一個問題,袁世凱反不反?若是反了,那天下大亂的時候,復興會是不是要趁亂先取一塊地盤發展,待袁世凱滅清之後再看形勢。或虛言投誠,或觀風而定。
“按照我們統計的資料,北洋對袁世凱的忠誠其實並不像滿人說的那麼高。他們之所以這樣說,目的還是要把軍權從袁世凱手裡奪過來。”王季同第一句話就把報紙上那些所謂北洋是袁世凱的私軍駁了一下——他手上控制者情報一線,雖然現在這些東西慢慢的在移交楊銳,但之前的信息還在他那邊,而北洋又是復興會關注的重點,所以裡面的情況還是瞭解的不少。
“北洋說到底還是一支拿餉當兵的隊伍,但是他的餉並不比原來的淮軍高,今年年初的時候,據說因爲袁世凱拿不出四百萬兩白銀支付軍餉,部隊差點譁變,而泰晤士報上面說北洋‘軍營生活條件、飲食、衛生都極爲惡劣’,御史李灼華還特意參奏過北洋軍中因爲虐待兵士,造成大量兵士開小差的事情。由此可見士兵並不是袁世凱的死忠。至於軍官,待遇可能會比淮軍要一些,這六鎮的統制,第一鎮鳳山是旗人,第二鎮馬龍標是淮軍出身,第六鎮趙國賢也是淮軍出身,這三人不太可能會和他一起造反,只有第三、第四、第五三個鎮纔是他的人,段祺瑞不算,吳鳳嶺和張懷芝都是他從小兵開始提拔的,特別是吳鳳嶺據說是他家下人的兒子,對他效忠的很。
不過這三鎮即使是要反,兵力也不夠,張懷芝的第五鎮雖然滿編但是在濟南,幫不上太多的忙;而段祺瑞的第三鎮,因爲日俄戰事,有一個混成協已經調到了錦州,只留下的一個協在保定,但保定又有鳳山的第一鎮和馬龍標的第二鎮,兩個鎮對半個鎮,這可是毫無勝算;最後是吳鳳嶺的第四鎮,此鎮駐守在青縣馬廠,可即使開到了京城,那一萬多人也不是京城滿清不部隊的對手,第六鎮還有禁衛軍加起來就三萬多人。”
王季同只是按照統制官來分析,正在楊銳要問如果統制官被下面的協統幹掉的話,那會怎麼樣的時候,他又拿出了一張北洋六鎮協統、標統、營管帶的軍官名單,第二、第六鎮的軍官的出身立場都有分析,楊銳這才相信他說的“北洋被袁世凱的效忠並不如滿人說的那麼高”這句話。而士兵,沒有政委的部隊要想士兵完全效忠主帥除非是戰爭中打過出來的,或是像湘軍、淮軍那幫都是同鄉、同宗,不然可靠性要大打問號。
章太炎沒有說話,一直在聽王季同的分析,待王季同說完他才道:“中國打仗向來是裹挾爲主,只要有了個名義,人心激揚之下,反就造起來了。光緒沒死袁世凱要造反,那最頭疼就是師出無名,加上光緒的名聲要比慈禧要好上不少,想舉兵入京還是很難的。倒是慈禧光緒一起死了,同時對誰繼承皇位沒有做什麼安排,京中紛亂的話,他可以以勤王爲名,入京保新皇登基。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光緒未死,然後朝廷大臣保他出山,這樣的話滿清民心則可以漸收,對我們幹嘛大不利。光緒沒死,我們還是要想辦法逼反袁世凱的好。”
章太炎的想法和楊銳不同,他只是想着國內越亂越好,然後復興會趁亂舉事,滿清由此下臺,而楊銳想的則是在自己做好準備之前,滿清還是不要亂的好,這樣自己就不要軍閥混戰般的打完一個軍閥再打一個軍閥,打軍閥不是難事,但是軍閥後面往往會有洋人,和他們牽扯就很麻煩了。試想歷史上的辛亥,舉個革命旗子就可以收復一座縣城,可要是軍閥混戰,那就統一成本就高了。
“袁世凱還是不要逼反好。”帶着這樣的想法,楊銳說道:“在我們做好準備之前,滿清在龍椅上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一旦全國大亂,列強瓜分,我們收拾起來怕是很難了。”
“可這樣滿清可以早下臺。”蔡元培道,他文質彬彬,卻是個憤青,特別是鄒容之死讓他更恨清廷。
“早就早五年,有些事情我們急不得。”楊銳說道。下屬的思想工作好做,平級的同志思想工作難做,蔡元培最開始信仰民主,但現在也明白乾革命一味民主要不得,只是他對滿清的仇恨倒是越來越深了。“滿清若是一倒,各地督撫等於稱王,那以後就是軍閥混戰,和春秋戰國差不多,然後洋人在後面支持各路軍閥,挑唆這大家打戰,而爲了打戰就要洋人支持,就要不斷的賣國,賣到後面那就什麼也剩不了了。”
“可不這樣的話,等光緒坐穩皇位,那滿清什麼時候垮就說不定了。”蔡元培再道,他還是很堅持。
隨着復興會勢力漸盛,早日舉事的說法越來越多,雖然前幾天民衆士紳對立憲的瘋狂把他們嚇了一跳,但是現在大亂將起,這樣的心思又冒了出來。這種行爲,按照後事革命的說法,叫做左傾機會主義,而楊銳,則應該叫做右傾投降主義,不知道怎麼,楊銳心中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確實有這樣的可能,怕就怕光緒坐穩了江山。”章太炎也道。光緒的聲望比慈禧高多了,革命黨也常說慈禧壞話,王公大臣的壞話,到是光緒除了被他罵成‘不辨菽麥’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非議。大家都對他好抱着一種同情的態度,這對革命真是大不利。
注1:比如李鴻章的舊部梅東益撤職,但英國人認爲梅在庚子年的時候保護了傳教士的生命財產,所以對袁世凱施加了壓力,最終的結果是梅東益仍然在任上,
注2:節選自《文化、權力與國家——1900-1942年的華北農村》,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