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奧和項驤以及鄭蘭庭的騎兵這樣一去便是一個多月,待他回來已經是臘八了。看見雷奧回來楊銳一臉喜氣,陪着他到作戰室之後問道:“俄軍那邊什麼情況,他們的進攻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他們準備怎麼安排?”
面對楊銳的一連串的問題,雷奧笑道,“都是好消息!楊,你彆着急,我們的要求大部分都被同意了。”他指着地圖說道,“我們將編成一個旅,歸屬在俄第二集團軍的一個新編混成軍之下。”
“新編混成軍?”楊銳不明所以,在歷史記錄裡,黑溝臺會戰他有印象的只是俄第一軍、第八軍、第十軍以及米西琴科的騎兵軍,至於這個混成軍什麼來頭,在這場戰事裡幹了什麼一概不知。
“是之前打散的傑姆鮑夫斯基支隊,沙河會戰之後,現在第二集團軍轄第十、第十七兩個整軍,只有七十多個營,五十六個炮兵連,兩百二十多門火炮,總人數在六萬人左右,實力算是三個軍之中比較弱的。比利傑爾林格大將正在想辦法增加第二集團軍的力量,但是總司令庫羅帕特金不允許,藉口說後方松花江大橋被炸,支援部隊無法趕到。”說到這,雷奧問道,“楊,是我們的人乾的嗎?”
“是的,是遼西遊擊隊乾的。不把俄軍的後勤斷掉,那麼我們的重要性無法體現。要上戰場只有這個辦法。”楊銳解釋道。
哎!雷奧嘆了口氣說道,“我理解,不過鬆花江大橋被炸那麼俄軍的支援就斷了,現在冬季還好,可以在冰上運輸物資,但是一到明年化冰之時橋還沒有修好,那麼俄軍的後勤就要徹底的斷了。”
楊銳在炸橋之前已經估算過沒有松花江大橋,俄軍的後勤情況和兵源增加情況,大橋一炸,修復冰層之下的橋墩是很艱難的。即使俄國人能找到足夠的工人。但在零下四十度下。施工還是艱難無比的。
見雷奧有些惋惜俄軍的後勤線,楊銳道,“雷奧,即使鐵路橋沒有被炸。俄軍的失敗也不可避免。比利傑爾林格大將的計劃得到俄軍總參謀部的許可了麼?”
見楊銳問到了點子上,雷奧神色一暗,說道:“沒有!俄軍內部的問題比較嚴重,比利傑爾林格大將想在右翼發動一次進攻,獲得勝利從而把總司令庫羅帕金特擠走。現在日本人在左翼的防守極爲薄弱,只有日騎兵第一旅團爲主的騎兵,以及一些步、工兵部隊,不到一萬人駐守在十公里的防線上,只要我們的進攻能快速堅決。從右翼包抄日軍極其可行。”
見雷奧又是陷入了戰爭本身,楊銳又是笑了,“雷奧,我敢打包票,一旦第二集團軍在右翼進攻。那麼左翼的第一集團軍不會發動任何攻勢以壓迫中部和左翼戰線,他們甚至會以日軍企圖向中部和左翼進攻爲藉口,命令第二集團軍停止進攻,好讓比利傑爾林格大將無法取得任何戰果。你之前和我說過,大兵團作戰配合是第一的,現在總司令和集團軍司令互相提防,深怕對方獲得什麼勝利,我看這戰沒打就輸了。”
楊銳總算明白了爲什麼歷史上發動黑夠臺會戰的只是右翼的第二集團軍了,左翼的第一集團軍毫無戰意,甚至連象徵性的佯攻都不曾有過,原來是俄軍內部失和啊。這樣看來,那麼比利傑爾林格大將會很需要自己這幾千人的,而且俄軍總司令庫羅帕金特也就是勒令第二集團軍停止進攻而已,沒有其他的損招,自己帶着人過去安全上還是有保證的——大兵團作戰命令執行嚴謹而死板,只要指揮官有意,坑誰不能坑啊。
“你說的很對。”雷奧也轉過來了,“只是我感覺很可惜而已,一場能夠勝利卻無法勝利的戰爭,而且我們還在失敗的一方。”
“我們不和俄軍一方,我們只和自己一方,不管俄軍勝利還是日軍勝利,都不是我們的榮譽。我們要的只是去磨練自己的意志罷了。”楊銳如此說道,“俄國人還說了些什麼?”
“他們很缺士兵,上次的戰損太多,現在他們是槍比人多,也許我們要派去的可以不限於一個旅,如果士官和軍官足夠,一個整師是完全可行的。”雷奧道。
“一個整師?兩萬多人?”楊銳驚訝了,“太多了,這個無法做到,不是士兵不夠,而是士官軍官不夠。現在我們已經抽調了不少老部隊的軍官了,軍校前面幾批人數太少了,還有就是後勤需要的牲畜不夠,按照估計一個步兵師需要五千多頭馬匹或者騾子,但是我們只有三千多頭。”
因爲學生少,早先南非軍校的架子太小了,一期五十人完全不夠,雖然從第五期開始畢業生增加到了一百多人,但是加起來到現在也只有三百名軍官,而士官現在主要是由隨軍夜校進行培養,雖然結業的有六百餘人,但是真正合格並且有經驗的士官只有二分之一左右。現在復興軍的正常編制,三人爲一組,三組加班長十人爲一班,四個班爲一排,四個排位一連,連以上都是三三制了,一個滿編師最少需要三百六十名軍官,士官如果不算班長則需要三百名。截至到公曆04年12月底,復興軍有士兵(包括新兵)計有一萬八千六百餘人,訓練兵五千餘人。這些人雖然不多,但是已經是目前軍官的極限了。
雷奧也知道復興軍軍官的實際情況,他問道:“那我們能派出多少人?一個旅有嗎?”
楊銳算了起來,一會點頭道:“嗯,差不多,最多不會超過一萬人,也就是一個大旅的規模了。那個什麼比利傑爾林格大將那麼着急嘛?”
“是的,前段時間把日軍情報彙總之後他就很着急了。但是庫羅帕金特藉故拖延不批准他的計劃,而且之前的答應好的兵源補充也沒兌現。”雷奧說道,他用手捶捶額頭,俄軍的事情還真是讓人頭疼。
雷奧不能確定的事情,楊銳卻胸有成竹,他道:“按照旅順那邊的消息,二〇三高地失守了。”
聽聞楊銳忽然說道旅順,雷奧叫道,“阿,什麼時候的事情?之前我們不是商量過防守的辦法嗎。你的人沒有把這些信息告訴俄國人?”
“告訴也沒有用。旅順要塞外圍陣地丟失的太快了。要塞糧食不足,而且只靠那些內部陣地是防守不了多久的,二〇三失守的話那麼雞冠山、松樹堡也快要丟失了。”楊銳道,他之前爲旅順做的一切也只是幫助俄軍多支撐了一個多月而已。“我估計要塞裡的俄軍最終會投降,時間大概在二月一日左右。只要旅順一失守,那麼迫於聖彼得堡的壓力,庫羅帕特金會同意比利傑爾林格大將的進攻計劃的,右翼的戰鬥會戰二月中下旬開始。”
雷奧對於楊銳莫名其妙的準確判斷早已經免疫了,“這樣算下來,我們這個月就要開拔?”
“是的,月底就要開拔,我們要在奉天過年。部隊早已經準備好了,是騾子是馬。也該拉出去遛遛了。”楊銳肯定的道。
見楊銳要馬上拔營了,雷奧道:“你也去嗎?那麼通化那邊的第一旅怎麼辦?”
“第一旅交給齊清源,和日本人的接洽以後由他負責。今天臘八,他應該已經到了。”楊銳說道。
齊清源在天津的洋人醫堂裡熬了多日,最終命不該絕醒了過來。他人年輕,只要醒過來了那麼自然就恢復的快,只是這次受傷太重,傷的地方又是內臟,因此還是養了三四個月纔回到了通化,不過待他回到紅土涯的時候,楊銳的司令部早就搬到柳河縣的翁圈嶺了。他拜過陳錫民的墓地之後便直往翁圈嶺而來。
看着面前站着的齊清源,楊銳有不由的想到了陳錫民,真是……,楊銳稍微的失神便拉回來了,他把齊清源的敬禮的手拉了下來,道:“你啊,就別客氣了。這麼快就出了院,要不是戰事緊急,我還想你過完年再出來。”
見先生對自己客氣,齊清源心裡高興,但是表面上卻沒有任何表露,他早已不是滬上的那個什麼都愛問的學生了,他現在是一名軍官,一個視榮譽重於生命的復興軍軍官。“長官,軍中禮法不可輕廢,只要穿着這身軍裝,我便要行軍禮尊軍規。”
看見齊清源這樣嚴肅,楊銳笑了起來,也給他鄭重其事的回了一個軍禮,然後道:“解散。坐下吧。”
齊清源很快便端正的坐下了,楊銳見他是一副軍人的做派,只好道:“第二旅馬上就要開拔到奉天了,通化那邊第一旅我想交給你……”
楊銳話還沒有說完,齊清源便站了起來,“學生資歷尚淺……”
楊銳沒等他話說完,便又把他壓了下來,“你先聽我說完。一支軍隊沒有經歷血戰難以成軍,之前我一直避免部隊打硬戰,但是那只是在成長之初,現在大半年下來,部隊已經上了規模,要是再打游擊戰、伏擊戰怕實力難以提高,如今旅順要塞即將陷落,日俄戰事已近尾聲,所以我們得趁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磨練磨練。錯過了這一次機會,那麼只能到幾年之後了。現在經過幾個月的調配,仇日的新兵基本在第二旅,而仇俄的新兵則在第一旅,因爲第二旅是部隊初戰,所以我要親自壓陣,以防軍心不穩,所以第一旅只能交給你了。”
齊清源雖然知道部隊面臨的形勢,但是還是推脫,只道:“先生經歷生死,越發覺得這指揮一職事關全軍存亡,昔日熊嶽城一戰,永番之死也是我偵察不細所至,若是……”
齊清源雖然重獲新生,但是知道陳錫民戰死之後極爲自責,楊銳見他所言所感,心裡知道他似乎還沒有從熊嶽城裡走出來。若是真的帶着這樣的情緒去作爲一旅之長,確實是很不穩妥。“哎!你這樣責備自己,永番如果泉下有知怕也是會不高興吧。打戰總是會有犧牲的,作爲指揮官只能看付出多少和收穫多少,在永番看來,他一人拼了日本人十幾人,一定是賺了;在我看來,雖然犧牲了幾十人,但日軍被嚴重削弱,算下來我們也是賺了。再說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會有完美結果的。芝麻西瓜只能二選一。這便是指揮官的決斷。”
齊清源聽着楊銳的聲音默默不語。其實他只是自責而已,他在得知永番之死之後便不斷的夢見那一戰的情景,聰慧的人總是纖細的,而纖細的人神經總會敏感一些。承受打擊的能力差一些。
楊銳把話說完便雙手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道:“清源的,其實啊我這一年下來也很累。以前呢只要上上課,寫寫稿子,然後便能在滬上租界裡或聽戲、或喝茶、或曬曬太陽,舒舒服服的廝混一天,那日子是多麼的輕鬆愜意啊。可現在,看看我們,窩在這深山老林裡。吃喝拉撒那樣能和在租界裡比,可我們就這麼做了,而且還打算長久的做下去。爲什麼,爲什麼到關外來?因爲我們心中還有一絲念想,想着要把這個國家改變一下。想着要把這個民族改變一下,所以我們纔在這裡,所以我們才堅持下去。
而現在,萬事纔開頭,我們那怕再苦再累也要堅持下去,不如此我們對不住永番啊,不如此死了之後下到黃泉,那些犧牲的將士們問我們,大當家的,現在上面怎麼樣拉?新中華好不好?我們怎麼說?能說他們死了之後我們就退縮了嗎?能說他們的犧牲一點用處都沒有嗎?不能啊!不能!不能這樣說!我們得繼續幹下去,比之前更加精神百倍的幹下去。我們不能辜負永番,不能辜負了之前那些犧牲的人啊!”
楊銳話說的動情,齊清源不知道怎麼的眼睛就溼潤了起來,戴着的眼鏡也是白濛濛一片,他抽噎着,說道:“先生,我明白了。把第一旅交給我吧,我能把他帶好。”
楊銳的眼角也是溼了,聽他轉過彎來了心下也是高興,他剛纔所說其實也正是他這些日子所想的。馬上就要開戰了,這戰不比之前可以自己控制傷亡,送這麼多人去戰場,又有多少人能回來呢?自己給的那五十塊大洋和五百斤糧食真的值一條命嗎?作爲後世的人他知道這完全不值。這纔多少錢啊,換在後世也就是五千塊撫卹金和每年一千塊養家費,這點錢能幹什麼啊,還不夠那些成功人士一頓飯呢。面對如此廉價的生命,他便只有自己安慰自己說,我不會辜負你們,你們的一切犧牲都會有價值……我不會辜負你們,你們的一切犧牲都會有價值……
接下來的數日,和齊清源的交接很是順利,雖然齊清源在情感上難以接受投靠日軍的行爲,但是從理智上來說他完全明白這麼做是爲什麼,他事無鉅細的把楊銳的交代的都記在本子上。
“先生,第一旅的軍官被抽調之後還是不足,若是和日軍接洽,那麼對俄作戰怕很不妥。”齊清源道。
“第六批軍官三月初就會回來了,到時候這些都調往第一旅好了。在日軍沒有攻克旅順要塞之前,他們是不會主動發起進攻的,按照情報推斷日軍拿下旅順的時間應該在下個月初,等旅順的第三軍北上,以及籌集彈藥發動決戰應該在三月底左右。第一旅雖然幫日本人,但是務必獨立作戰,其進攻也只是針對俄軍的左翼,也就是撫順一帶,特別注意的是,除了要讓日軍把寬甸、壞人、通化、興京、撫順一帶劃成我們勢力範圍,還要把撫順的那兩個煤礦、本溪那邊的鐵礦佔下來。”楊銳說道,他想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撫順煤礦和本溪鞍山鐵礦,這其實也是除了練兵之外,幫助日軍的最大原因了。
“那要日本人不同意呢?這幾個縣地方太大了。”齊清源問道,他對日本人能接受什麼籌碼心裡還沒有底。
“他們會同意的。現在日本全國的兵力都調集過來了,甚至一些後備師團也不能倖免。按照計算,如果第三軍還能剩兩萬人的話,那麼他們的總兵不會超過十八萬,而俄軍雖然鐵路橋被炸,但是因爲松花江結凍影響不是那麼大,俄軍總兵力會在二十七八萬以上。十八萬對二十八萬,日軍會同意我們的要求的。”楊銳一直在對照歷史算日軍的兵力,因爲熊嶽城和旅順,自己最少使得日軍多死了三四萬人,也算不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