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現在上海商貿區內衆多人揮舞數以百萬計的銀行本票尋求着投資機會,但是絕大部分都是會投入到一些成熟產業裡頭,比如生絲相關產業,比如茶葉貿易甚至是一些其他小規模產業(清末梟雄318章)。
但是很少人會冒着這麼大的風險投資一個全新的產業。
雖然國內的棉布產業已經有幾千年歷史,但是採用蒸汽動力進行紡紗和織布,這事之前可沒人幹過,都是棉布,但是機織布產業和土布產業是完全兩碼事,不能同日而語。
如果說他之前投資的匯生紡織公司獲利頗豐也就算了,但關鍵還不是啊,身爲工商部大臣,賴昌英更清楚這些企業的發展情況。
匯生紡織公司去年的銷售額加起來也不過幾百萬,而且其中相當部分都是直接出售棉紗的收入,真正的成品機織布的銷售不會超過兩百萬,而且採取薄利多銷導致其經營是比較困難的,毛利率相當低廉。
他個人估算這匯生紡織公司去年的純利潤絕對不會超過十萬圓!
如果再算上建成、購置設備、培訓工人等前期投入成本,那麼現在這個狀態下的匯生紡織公司至少需要五六年才能收回成本,搞不好的話估計這五六年還不夠。
但是同一時期投資繅絲廠的話,毛利率高達百分之三十以上,兩三年收回成本的比比皆是,而且繅絲廠的硬件投資實際上並不算大,真正限制產銷規模的是繅絲廠的資金有限,不足以收購到大量的蠶繭。
基本上繅絲廠當年度用於收購蠶繭所花費的資金就會超過其總資產本身,如此也就導致了十家繅絲廠,基本上九家都得向錢莊或者銀行貸款,不然的話他們可湊不出來足夠的資金收購蠶繭用於生產(清末梟雄318章)。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年頭生絲產業是屬於比較成熟,同時有着較高穩定收益的行業,要不然也不會吸引中外大量資金投資了。
畢竟現在的生絲在國際市場上是供不應求的局面,基本上你生產出來多少人家洋行就要多少,要知道前些時候中華帝國沒和聯軍開戰的時候,人家英國領事三天兩頭就通過外交手段要求中華帝國方面儘可能的組織貨源,提供更多的生絲用於出口。
當繅絲廠產業一片欣榮的時候,這個何斐圖卻是沒有跟風去投資生絲產業,反而是獨自開闢機織布市場,從這方面來說不管是眼光還是魄力,眼前這人都是屬於不錯的了。
心中對這個何斐圖比較欣賞的賴昌英也是和他多聊了幾句,當然了和所有政客們一樣,賴昌英也絕對不會去承諾什麼。
對此何斐圖也已經是心滿意足了,他可不指望能夠在今天得到什麼承諾之類的,他只需要讓帝國上層官員聽到自己的聲音這就足夠了。
只要帝國方面重視棉花產業的發展,那麼未來對於何斐圖的鉅額投資就是一種保障。
此時場內衆人大多也是做着類似的事,這些富商們花費了巨資購買國債,還大老遠跑到南京來參加國宴,縱然是有些人是爲了瞻仰聖顏,滿足下所謂的格調,以後好吹噓。但是更多的還是抱着各種各樣的商業目的而來,他們是把這一次的機會當成了和政府高層溝通交流的機會。
衆人閒談之後,不多時一個穿着宮務廳特別制服的官員進場,熟知帝國政壇高層的人就會知道,這個看上去有些面生的官員身份有些特殊,因爲他就是宮務廳秘書處的處長周邊成。
這個周邊成嚴格上來說並不是傳統的官場之人,他早年是一個落魄秀才而已,1854年自薦投入餘勝軍之中,成爲了林哲的幕僚之一,雖然其只是一個秀才,但是文采相當不錯所以長期在幕府中處理文書工作。
再加上其人有些木訥,對官場的迎送往來不是很擅長,所以在林哲的幕府中他一直是個相當低調,不引人注目的人。
但是他這個性子也是得到了林哲的另眼相看,林哲也是沒把他派往其他機構任職,而是一直留在了身邊幫忙處理文書工作。
這個從來沒有調往地方或者到各部等行政機構任職的老幕僚在默默無聞數年後,終於是在去年嶄露頭角。
他先是擔任林哲的隨從秘書,然後升任宮務廳秘書處處長。
這職位雖然只是一個處長,這職務的名字遠遠沒有內閣各部的大臣、協辦大臣們來的顯赫,甚至都不如那些司長們好聽,但是宮務廳比較特殊,它是不歸屬內閣,而是屬於皇帝的直屬機構。
而宮務廳裡的最權重部門就是秘書處了,其工作除了擔任林哲的隨行秘書、端茶倒水之類的雜務外,同時還承擔了協助林哲處理諸多公務,諸多內閣遞給林哲的公文,最後都會被林哲批示一句“轉秘書處閱”的批示。
由此可見秘書處實際承擔了幫林哲審閱公文的角色,這種權利大體上和明朝時期的司禮監有些類似,只不過秘書處並沒有處理的權力,只能是審閱公文然後擬出意見,再交還林哲進行最後的批示。
尤其是一些大部頭的文件,比如司法部遞送的那些法律法規,工商部遞交的發展規劃之類的,隨隨便便都是幾十頁上百頁的,林哲就算是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不間斷工作也是看不完的,因此對於這些文件的處理方式一般都是:內閣呈送到林哲這裡,林哲有時候時間多就自己看然後直接批示,沒時間看就直接轉交秘書處審閱,秘書處審閱後給出相關意見,林哲看過後再做出相關批示。
這個秘書處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承擔了林哲的諸多需要消耗大量時間的工作。
秘書處的審閱意見雖然不是最終的批示意見,但是對林哲做出最後批示擁有決定性的影響力。
基於這些因素,也是讓宮務廳秘書處的權力日益增長,內閣的諸多大佬們看見秘書處處長周邊成的時候,大多都是會把對方當成了同等身份的人,而不是說把他當成普通的秘書。
只見周邊成進入大廳內後,先是環視了一圈,見衆人已經相繼停下交談並看向他的時候,纔是深吸了口氣朗聲道:“大皇帝陛下到!”
話音一出,原本還在大廳內各處的人們迅速尋找着自己的位置,那些軍方的武將們迅速站在大門口的左側。
文官們則是站立在右側。
至於那些富商士紳們也是按照前兩天禮制司的教導安排,分別站立在左右兩側,然後齊齊看向了門口處。
霎時,原本還吵吵嚷嚷的大廳內寂靜無聲!
何斐圖和其他人一樣,站在隊列靠後的位置,看向了門口處,不多時只聽見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穩重而迅速,數息後一個身影就是出現在了門口。
何斐圖的視線中,來人只有三十歲上下,穿着一套黑色的中華裝,不過和諸多官員們穿着的純色無裝飾的中華裝不同,他身上的中華裝在袖口有龍紋纏邊,胸前懸掛着一個龍紋勳章,整個人散發着一股和軍人有些相似的威武。
不用多想,只看見這龍紋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了,他就是中華帝國的皇帝林哲。
早就聽說帝國皇帝年輕,而且還是軍人出身,但是今天一看纔是知道傳聞不假,儘管林哲在穿着以及表情上多有穩重,但是年輕的面孔卻是很難掩蓋的,看到這張年輕的臉龐,何斐圖不由得想當年這位皇帝籌辦餘勝軍起家的時候,估計也就二十歲出頭吧。
誰能想到數年後這個年輕人能夠帶着餘勝軍崛起立國,成就如此一番霸業?
正胡思亂想之際,他感覺到手袖被人輕拉了一下,略微轉頭一看,只見有人正在對他使臉色。
這個時候,他纔是恍悟,然後連忙低下頭,收回了投向門口的視線。
前幾天的禮儀教導中,那些禮制司的官員可是非常鄭重的說了有一點是絕對不能做的,那就是和天子對視,這是對天子的大不敬!
緊接着,在禮制司官員的引導下,文武百官以及士紳富商們開始齊聲道:“臣等恭迎皇上!”
喊出這話的時候,臣僚們已經是齊齊彎腰行鞠躬禮,這等情況下,少數沒見識過這等場面的富商已經是雙腿發軟,如果不是強制鎮定的話,估計都要跪下去了。
可是這會跪也是不敢跪,帝國已經明確下令,除非登基、天子大婚、國祭之類的大型典禮中依舊遵循古禮行跪拜之禮外,日常跪拜禮一律廢除,不管是百姓向官員,還是官員向皇帝,一律廢除,改以鞠躬禮代替,並且還煞有其事的規定的鞠躬禮的方式。
鞠躬時頭低下,不能擡起頭來向前看,雙手自然垂下,五指靠攏不得張開,雙腿站直,以腰部爲準向前傾大約三十五度,這個前傾的角度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少了不夠尊重,多了就跟東洋扶桑人一樣,九十度鞠躬的樣子實在太難看了。
待臣民行禮後,林哲纔是右手略微虛擡,輕輕的吐出兩字:“平身!”
這個時候,何斐圖纔是和旁人一樣,重新直起身子,不過頭雖然還偏向了門口方位看向林哲,但是卻已經不敢把視線上楊直視林哲了。
門口方向的林哲卻是不會和這些臣民一樣拘謹,只見他擡腳就是往前走,後頭隨駕的內閣總理大臣畢餘同以及秘書處處長周邊成還有其他幾人都是緊步跟上。
走過兩側人羣的時候,林哲也是沒有走太快,而是偶爾和幾個大臣們說幾句,說些關心或者乾脆是玩笑話,把幾個平日裡很少能夠看見林哲的協辦大臣等級別的官員感動的什麼似的。
走過文武官員羣體後,林哲來到了那些富商士紳面前,而那些富商士紳也是在官員們的引領下一一上前,林哲對他們一般也不說什麼話,大多時候都是略微點頭,或者乾脆頭都不點,只有少數幾個人能夠得到他的一言半語。
比如說何斐圖被宮務廳的秘書帶着上前的時候,剛自報家門,就看見已經站立在林哲身邊的賴昌英俯身向林哲低語了兩句,林哲聽了後看了何斐圖一眼,然後面露微笑道:“能夠不懼競爭,開闊新產業,嗯,不錯!”
聽見林哲的這一句話,尤其是那‘不錯‘兩個字,讓何斐圖一時間是氣血上涌,天地良心他本人並不是林哲或者皇權的崇拜者,對林哲則是恭敬是恭敬,但是要說崇拜之類的就過了,然而現在聽見這話,他卻是有一種感動涌上心頭。
當即面色就是漲紅了起來,當即道:“爲陛下分憂,爲帝國排難乃是草民的本份!”
本來他還想多說計劃的,但是看見對面的那個宮務廳官員一臉急色對着他使眼色,他就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畢竟後頭還有好幾十個人等着見林哲的,這要是都多說幾句話那得什麼時候去了。
這彎腰退下後,何斐圖就是看見了幾個友人投來的目光,這前頭面聖的數十人裡頭,大多數都是隻得到了一個林哲的點頭,甚至有的連點頭都沒有,獲得片言隻語的也是屈指可數,而當場得到林哲誇讚,說上一句‘不錯’的,只有何斐圖一人而已。
看見友人們的羨慕目光,何斐圖的心情不由得舒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