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猝不及防
趙傳薪原本以爲只有香港受災,卻沒想到在江淮等地也是水災氾濫。本來這裡是產糧重地,今年卻顆粒無收。
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百姓,十室九空,餓殍遍地。
一個穿着破衣爛衫白髮蒼蒼的老婦,見了趙傳薪一行人穿着光鮮,顫巍巍的拄着柺杖,持着一個豁牙缺口的破碗,直接給趙傳薪跪下。
“好人有好報,發發善心吧。”
說完,給趙傳薪磕頭。
髒兮兮黝黑的面龐,被風吹日曬的皸裂。銀髮散亂,乾枯沒有一絲光澤,磕頭時還沾染了泥土碎屑。
說話的時候,嘴脣餓得在顫抖。
一行人都驚呆了。
手一翻,趙傳薪掌心多了一個饅頭。
“老太太,你先拿去吃。”
他知道這麼幹有些不妥,但實在見不得這個年紀的人給他下跪。
磕一個纔給一個饅頭,不知要折多少年壽命。
老太太看見精細的白麪饅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趙傳薪是個講究人,細糧粗糧他都吃,但細糧如白麪,不能有一點麩皮,要磨到沒有一塊疙瘩,還要精篩麪筋才行。
這饅頭可比多數人家吃的要精細多了。
“謝謝謝謝,好人有好報……”
老太太笨嘴結舌,說不出更多好話,翻來覆去就這一句。
除了老太太還有更多災民,他們看到趙傳薪掏出白麪饅頭,立刻眼紅,一哄而上準備哄搶。
英華等一干人臉色刷的慘白。
他們是知道亂民有多恐怖的。
心裡大罵趙傳薪沒有一點社會經驗,這時候,要麼拿出大量的糧食,要麼就別多管閒事。
高麗忽然出手,抓住一個男人的辮子,在他小腿踢了一腳,男人慘叫而倒。
穩準狠快,被他演繹的淋漓盡致。
趙傳薪掏槍,朝天砰砰砰……打空彈夾。
“老子的東西也敢搶?”
人羣“譁”地退潮一樣散開。
一個個面帶畏懼,又貪婪的盯着老太太手裡的饅頭。
趙傳薪眉頭緊蹙,掃視一週:“堅持幾日,過些天我讓人送糧過來。現在誰敢搶這老太太的饅頭,我弄死他!”
不是不懂,只是無所謂。
誰有槍誰最大,在這個年代遊戲規則就是這樣的。
他把身後人聚攏,包括英華他們在內。
“支援港島的糧食都不夠,現在看來內地災情也不容樂觀。大家研究一下,該怎麼辦是好?”
要是國外的先進技術,或者是軍火,劉寶貴倒是很在行。
若說糧食,他就門外漢了。
最後還是英華開口:“道光年間朝廷頒佈旨意,糧食進口免稅,出港也可以載貨。暹羅其地米甚饒裕,價值亦賤,路途不遠。與其我們在內地採購,讓商人從中間牟一道利,不如我們自己去暹羅採購?”
趙傳薪轉頭看向劉寶貴:“這事兒就得你去辦,敢不敢去暹羅?”
劉寶貴長這麼大,連想都不敢想有一天會出國。
想到孤懸海外舉目無親,連語言都不通順,劉寶貴頭皮一陣陣發麻。
但他還是硬着頭皮說:“敢,有何不敢?”
既然手裡有錢,在哪裝逼不是裝呢?
讓劉寶貴去做事,不代表不重視他的生死。
畢竟這位逐漸被帶偏的高祖,那也算他的祖宗不是?
點點頭,趙傳薪又對高麗說:“你帶人陪着寶貴,保護好他。斂之先生,伱幫忙聯繫聯繫懂得暹羅話的翻譯,隨他們同行。”
這就安排上了?英華詫異,這位趙先生一點沒把他當外人啊。
趙傳薪又一一點名隨行的社會各界人士,每個人都有任務。
他也不吝嗇,辦事的車馬住宿和餐飲一應費用,大方的讓財務撥款。
英華顛着手裡的油紙包裹的一沓銀元,苦笑對劉佳慧說:“趙先生是個妙人。行事看似孟浪,關鍵時候卻能頂得上。”
這一路上,他每天都要和劉佳慧交流。
而他主筆多年的《大公報》,向來以開風氣、牖民智,挹彼歐西學術,啓我同胞聰明爲主旨。
故而十分欣賞前衛的劉佳慧,只要不是瞎子大家多少能看出來他的心思。
但劉佳慧似乎並不感冒,因爲英華是有妻兒的。
況且她心裡此時也裝不下別人,所以只是笑笑:“趙隊長憊懶慣了,心卻是極好的。”
趙傳薪去給大洋彼岸的管家弗萊迪怕維特發去電報,讓他從美洲購買糧食運往中國,尤其是產糧大戶巴西。
美洲也是數一數二的產量大區,運輸過程雖然漫長,可恰好能趕上這邊的糧食供應後繼無力之時。
搞不好到時候能派上大用場。
出了電報局,他迎面遭遇了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個日本人,一個白人。
爲何他能一眼認出日本人?
漢奸頭,仁丹胡,不到一米六的矮個子,典型小日本相貌。
在魔都,日本人就好像英國佬的狗。
所以,趙傳薪猜測旁邊的白人是英國人。
果然,一開口就英倫腔:“中國的天災,你沒必要傳回國內吧?你們報社難道還要給本土糧商通風報信麼?”
日本人說話要擡頭才能正視對方:“不,這關乎國計民生。我們國家的糧食長期處於緊張的平衡狀態,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容忽視,我擔心中國的天災會影響到日本的糧價。”
兩人說着話,進入電報局。
此前還有個仇,趙傳薪一直沒有報呢。
日本人刺殺他,他只是在報紙上抗議了一下,不痛不癢的,或許不管是列強還是清廷,都在看他的笑話。
聽了日本人的話,他腦海裡閃過了一些念頭。
日本的“明治維新”無疑是非常成功的。
在日俄戰爭,日本勝利以後,國內的許多有志之士紛紛趕赴日本留學,想要效仿日本學習強國之道。
這股留學風潮影響很廣。
但在這些成功背後,也埋下了某些危機的伏筆。
趙傳薪心思電轉,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和依然逗留在上海的劉佳慧打了個招呼:“你們去港島吧,英華先生等人陪同,彼此有個照應。”
劉佳慧驚訝道:“你不去麼?”
“去再多人,也不能憑空生出糧食,我從別地方想想辦法。
對了,謬之先生,你認得日本翻譯麼?”
這一趟監督小組吸納社會各界人士的舉措,算是走了一步好旗。
這些人天南海北多少都有些人脈,尤其是辦《大公報》的英華。
許多事都仰賴於他。
英華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啥事都找他,這兩天本想與劉佳慧親近一番,看看有沒有機會升華他們的“慈善友誼”,卻忙的腳打後腦勺根本說不上幾句話。
他失去了最初的熱忱,沒好氣的說:“這裡不認識什麼日本翻譯,在日本倒是認得幾個留洋的學生。”
本來趙傳薪是不打算挑明想去日本的事,
可一聽英華說他在日本認識人,趕忙道:“行啊,勞煩謬之先生聯繫一下,讓他在日本接我。”
英華:“……”
出了關後,趙傳薪覺得自己通宵達旦的忙。
都沒時間看報紙,關注一下國內時局。
直到坐上了通往日本的客船,他纔有空在甲板上就着海風優哉遊哉看報。
沒想到連着幾家的報紙上,都有關於自己和鹿崗鎮慈善會的新聞。
除了頌聲載道外,還有一些來自於民間的聲音。
各地都有學生和青年呼籲趙傳薪支持這支持那,甚至還有人想讓他擴編保險隊積蓄武裝力量。
趙傳薪嗤之以鼻。
他是有錢,本身也有點手段,經常喜歡搞事情。
但這不代表他現在就有能力率領一支正八經的部隊。
以爲統帥是誰都能當的,天下是誰都能打的麼?
簡直是異想天開!
難不成都以爲只要是個穿越者,就有能力翻天覆地麼?
想多了。
穿越者,就必須親身上陣挑起復興民族的大梁?
誰規定的啊?
起點嗎?
還有人登報說趙傳薪有錢有能力卻不作爲,信誓旦旦說,比起振興國家,賑災什麼的都是小道。守着自己一畝三分地,像一根釘子一樣插在狼子野心的日本人中間,這是取禍之道。
害!
放下報紙,趙傳薪四十五度望天,不免憂心忡忡:“世人謗我,辱我,笑我,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優秀的人,總是容易遭受誤解!”
忽然身後有個輕柔的聲音,用英倫腔問:“先生,你在感嘆什麼呢?”
趙傳薪愕然轉頭,見一個穿着白色條紋高領襯衣,束腰及踝長裙的英國女人,正扶着誇張的女士禮帽好奇的看着他。
媚眼含羞合,丹脣逐笑開,身材略偏大碼,一頭金髮向後扎。
趙傳薪素有“識人之明”,看見她,腦海中立馬彈出關鍵詞:blond,amateur。
這是他平時隱藏很好的本命天賦技。
咋地?
郭小四的專屬動作,在這時候能吸引異性?
那以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動作,可要多展示展示了。
趙傳薪一副蕭索的表情:“我在感嘆,雖然我很英俊,但是我不能驕傲。
環顧四周,誰又不是玉樹臨風呢?”
噗嗤,女人捂嘴笑起,身體亂顫。
趙傳薪瞳孔收縮,他竟隱隱看到寬鬆的服飾下,有暗波涌動。
要說英法這會兒自詡時尚,可女人的衣服過於寬鬆了,乃至於剛剛讓趙傳薪差點忽視了這位女士的身材。
真是該死,一個有內涵的男人,豈能因爲甜美的長相而忽視“內在”的美呢?
以後千萬不能這般膚淺了!
“先生,你可真幽默。”
“女士,我這一路光吹海風了,你無疑是目前最耀眼的一道風景線。”
女人眼內煙波流轉:“真的嗎?”
眼前這位亞洲男人,身材異常高大卻絲毫不臃腫,皮膚罕見的細膩。不能說他多英俊,但臉上的棱角和輪廓,讓她想起了在中國桂林參觀過的,經過數億年沖刷的廣西桂林的喀斯特地貌。
雖是雕塑的質感,但沖刷出來的卻不是如大理石的寬厚,反而是與尖銳精緻的五官形成了一種視覺享受。
而且他穿着風格,讓人賞心悅目的緊。
趙傳薪目光灼灼:“真的呀,這不轉身遇到愛了麼?”
單肘依靠船舷,伸手低頭摸煙,海風將他的濃密有光澤而強勁的碎髮吹散。
掏出煙,他問對方:“要來一隻麼?”
女人接過煙,趙傳薪給她點上。
女人吐出煙霧,優雅的夾着香菸舉在臉頰旁,笑着說:“你在向我示愛麼?
然而我有丈夫的,他在神戶鈴木商社工作,是一個日本人。我叫澤娜·基思。
不介紹介紹自己麼?”
要說這會兒的英美等地女人,還不流行“美黑”。澤娜·基思那皮膚白的,趙傳薪覺得淹死泡在水裡三天的屍體都沒她白。
趙傳薪心說:什麼有沒有丈夫的,還不都是哥哥的臭妹妹!
況且丈夫還是日本人。
“伊森·趙,性別男,愛好你!”
澤娜·基思真沒聽過這樣的“土味”情話。
再次笑了起來,菸灰都被抖落。
趙傳薪心說你繼續笑,就愛看你笑的花枝亂“顫”的樣子。
笑了一會兒,澤娜·基思將沒抽幾口的煙丟進海里,說:“這裡風太大,要不,我們找個風小一些的地方聊吧。”
正中下懷。
“整艘船上,只有我房間的風最小!
順便請你喝一杯,陳放二十年的威士忌哦!”
在美國的時候,這種事趙傳薪輕車熟路。
此時歐美等地,有一種隱晦的開放觀念,
很刺激的!
笑話,都二十世紀初了,誰不會開車咋地?
國內,他老老實實的像個和尚,完全是因爲有心理障礙,總覺得遇見的所有人都長他幾輩,關係越好越是如此。
但任何洋妞,他一向來者不拒。
無謂婚否,老少咸宜。
趙傳薪的艙,自然是頭等艙,最大的房間,最好的位置,外面還有露臺。
澤娜·基思詫異。
原本以爲趙傳薪只是有一副好皮囊,現在看來,身家應該也是不菲的。
她就更感興趣了。
倒上酒,喝兩口,興致便高。
兩人聊了幾句,剩下的“以武會友”順理成章。
趙傳薪哈哈一笑:“小心了,那一劍刺入時會很有力道!”
果然很好很可以,
每每平A都出暴擊,澤娜·基思血量瞬間一落千丈!
船的形狀好,海浪起伏自然就會帶感!
一個人傾盡了所有,一個人承受了所有。
這車即便對趙傳薪來說,也開的猝不及防。
不知道過了多久,甲板上,趙傳薪和澤娜·基恩並肩溜達。
一個一米七左右的日本男人迎面而來:“澤娜,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