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這個名字固然如雷貫耳,但現場卻突然陷入了異常詭異的寂靜,其他幾人都是三緘其口,這讓葉開有些摸不到頭腦,這裡面究竟有什麼貓膩?
“既然馬老推薦,那此人應該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
他看了看唐文治,道:“剛纔,馬老說這個蔡元培是南洋公學總教習,唐校長應該不陌生吧,你覺得此人怎麼樣?”
唐文治言語艱澀地說道““良總督,蔡元培已經被辭退了。”
“哦?爲何?”
“蔡元培在校內莠言亂學,宣揚革命,四年前被原兩江總督端方下令通緝,至今流亡海外。”唐文治凝重的說道。
這下,葉開算是明白了,怪不剛纔那麼多人面色緊張,原來都怕和“革命”二字搭上線,蔡元培是同盟會元老,這葉開是知道的,但不知道在清末他還幹過這些事。
“蔡元培雖然心向革命,卻不是亂黨,他創立的中國教育會,章程明確,實事頗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方纔良督也說了,談論教育不避禁忌,所以老朽才冒着膽推薦此人,若良總督覺得不合適,就當老朽剛纔什麼也沒說。”馬相伯說話到直來直去,他和蔡元培交往頗深,也算是志同道合。
“馬老無妨,本督剛纔說的很明確,教育沒有禁區,什麼都可以談,即便是革命黨人,只要有真才實學,我一概等同視之。”
對“革命”二字,旁人或許避之不及,但葉開卻不怕惹禍上身。
一來,他是督撫大員,旁人即便指指點點,也不敢多做什麼出格事,二來,葉開對人才本身更爲看重,奉行唯纔是舉的原則。
或許在三四年前,革命一詞還是洪水猛獸,但時移世易,慈禧死後中央再無權威,新帝溥儀年幼無知,接任者載灃諳弱無謀,而奕-劻上臺,本就非常,眼下又掣肘頗多,這也就造成了督撫尾大不掉,罔顧中央的現象屢屢發生,爲將來的軍閥混戰埋下了禍根,在清朝覆滅前夕,官員結交革命黨早就不是什麼稀罕事,甚至還有人出主意,把西藏割讓給革命黨做“實驗”,這短短三年,當真是怪誕頻出。
“這樣吧,麻煩馬老,把蔡元培召回國內,若此人真有真才實學,本督會酌情重用。”葉開直接說道。
“老朽定當竭力。”馬相伯回答道。
“這件事先放一邊,今天把諸位叫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雖然上海高等學堂不少,但創辦的時間最多也不過一二十年,底蘊淺薄,規模不大,跟西方的大學相比,差距明顯,所以本督想着,能否仿照西方制度,把‘公學’改爲‘大學’?”
葉開這麼一提,底下響應紛紛。
截止到1911年前,中國還沒有正經的大學,雖然地方和中央有不少大學堂,但嚴格意義上講都算不上大學,就拿京師大學堂來說,除了基本的教育功能,還兼顧一定的行政功能,更像是“國子監”,而建立大學,一直是葉開心裡考量的事,借這個機會,他提出來和各位商討商討。
馬相伯是多年的教育家,又是法國天主教會神父,精通西方的教育制度,創辦大學也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葉開說完,他立馬附和。
“唐校長呢?”葉開問。
“我雖然贊同,但南洋公學要改成大學卻有些困難。”
唐文治自有苦衷,南洋公學創辦之初是爲了給培養實用人才,屬於大學,高中,技校,師範學校的結合體,真要一鍋端的改成大學,還真有些麻煩。
“既然這樣,那就一分爲三,把南洋公學分爲三塊,分別是大學,師範院校,和專科技術學堂,唐校長,你看怎麼樣?”
“新大學就叫交通大學吧,取天地交而萬物通之意,師範學校地處華東,就叫華東師範大學,而專科技術在於‘應’‘用’二字,就叫應用技術大學吧。”
唐文治不時點頭。
剩下兩家,震旦公學和同濟工醫學堂,一家是法國人辦的,一家是德國人辦的,分別改成震旦大學和同濟大學,再加上覆旦公學改成的復旦大學,這一下子就有了六所大學。
雖然六所大學看起來不少,但目前爲止也只是換個名而已,要想改造成功關鍵還得靠錢,而這一點葉開也初步想好了。
“辦學經費暫時擬定從上海海關的祱銀裡抽取,一年大概有五十萬兩,剩下的要是還不夠,本督在動員百姓商戶們募捐,等大學辦起來了,將來可以在浦東營建新校區。”
葉開這般回答可算解決了他們的後顧之憂,辦大學要是沒有錢,那可真是巧婦難捉無米之炊。
葉開清楚,辦一流大學,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可能要有幾十年鋪墊,但不管怎麼說,到了這個時代,能提早一點是一點。
“你們辦學要注重十六個字,思想自由,兼容幷包,捍衛真理,爲國爲民。如此,才當得起大學中那個“大”字。”
葉開最後的話,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料理完這件事,等回到總督署時,已經臨近傍晚,韓翠兒挺着肚子在等葉開,飯菜已經備好了,還熱着。
或許經歷了今天的事,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時光,葉開吃飯的時候老是走神。
“也罷,也罷。”
一伸筷子,葉開瘋狂扒起飯來。
再有兩三天,戴鴻慈就要到了,接下來的聯合審理,註定會耗神又耗精力,肚子可不能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