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受信、聽禍(四)

“母親,”卓冷屏將張老媼拉來,“不知怎地,我看他突然像變了個人一般,待我又溫良起來。我疑他心中有鬼,不知道在打什麼算盤呢。”

張老媼聽了,一拍她的手,笑道:“人家待你不好也不是,待你好也不行了!別這樣疑神疑鬼了,這不是個天大的好事嗎。”

“可他那貼身的丫鬟也緊張兮兮的,不太正常。”卓冷屏蹙着眉,極爲肯定。

“丫頭啊。你老是注意這些有的沒的作甚?不如好好跟着呂少爺過,他就自然不會虧待你了。”

冷屏見她母親不信,只得嗟嘆道:“那女兒聽您的話便是。” шωш⊙Tтkǎ n⊙¢o

張老媼大笑道:“這就對了,你好好休息罷。”

“是。”

張老媼剛轉身關上門,便被站在屋外的丫鬟急忙問住:“夫人可曾有怨言?”

張老媼搖搖頭:“我女兒被呂少爺照顧得好好地,哪敢有什麼怨言?姑娘千萬別聽信別人的話,他們都是在胡說八道。”

“那……那……那這樣就好,挺好的。”丫鬟結結巴巴地答道。

張老媼沒注意她的臉色,只是笑着說:“姑娘好生看着我的女兒,我得走了。”

這張老媼爲了她女兒不被排擠,這兩日便主動將府裡的粗活累活一應包了,以求衆人對她們留有些好印象,不致在此處老受欺負。且她今日聽女兒說呂繼壽態度好轉了,以爲正合了自己的心思,心想:他們既然吃這套,那不如多攬點活兒幹,指不定哪天冷屏就扶正了呢!

老媼歡歡喜喜地,遂走到庭院之內,見一個奴才正蹲在牆角那兒端着木盆,起來晾曬衣服。

“您可曾累了?”她一躬身子,十分尊敬地問道。

那人見是張老媼,亦不敢怠慢,便回禮道:“爲主子洗着衣服呢。老人家來此何事?”

“我是看你蹲得腳都麻了,幫你乾乾活!”張老媼說罷,一擼袖子,便要上前。

“老人家您年紀大人,不必!不必!”那奴才忙用手一攔,勸道。

張老媼卻笑着推開他的胳膊,“不用!我這身子骨結實得很,若不幹活,手還怪癢的呢!您且到一邊兒歇着,別再客氣了。”

那人左攔右攔,可見她執意不改,便只得作了揖,道:“老人家,那在下真是感激不盡!”

“不用謝,”張老媼走到木盆前蹲下,頓時拿衣服搓洗起來,“你們整日挺辛苦的……好生休息就行!”

那下人聽了,又道了幾聲謝,隨即捶着腰慢慢走開了。

張老媼洗了約半個時辰,纔將那些衣服都晾在架上。她本想站起來,卻深覺腰背痠痛,便先倚着牆壁歇息。她漸漸有些迷瞪,正欲閉上眼睛,忽聽門外一陣腳步亂響,眼睛急忙乜過去。

“知縣大人怎麼說?”一個老成的聲音說道。

“知縣大人說今天晚上就派兵來抓卓冷屏,只要老爺看得住就行。”一個管事走在後面,跟着前面的呂家老爺呂正甫。

張老媼一下子被驚醒了,她環顧左右,又無可躲的地方,只能背過身去,將那滿頭的銀髮用布子一罩,偷偷聽他們說話。

“壽兒那邊怎麼說?”呂正甫停在院子中間,問道。

“少爺說卓冷屏很安穩,還差了個丫鬟守在屋外,以免出事。”管事說。

“這樣就好,凡事都小心點。畢竟江都欠下賭坊的那筆債也不是小數目,這手頭的錢還是要緊的。”呂正甫無意間看見那老媼,只以爲是個奴才,沒放在心上,轉頭又與管事說:“卓冷屏的娘在咱府住着?”

張老媼打了個寒戰。

“是,住在咱府的西頭。”

“她也不能留。得一塊跟着卓冷屏進監牢。你派人盯住她。”

“那老婦人年紀大了,量她也跑不了。何況如派過去人,恐怕會招致懷疑,何須多此一舉。”

呂正甫頷首:“說得有理。你把這事稟告給壽兒,讓他知道。”

“奴才這就去。”

說罷,二人一同出去,只留下張老媼一人,神情十分錯愕。

“女兒啊,你說的真沒錯!她呂家要害……”張老媼話說到一半,見卓冷屏慌忙地捂住嘴,示意她說話聲音低些。

“呂家真是要害你啊……我偶然聽見呂老爺和一個奴才說話,他們叫了官兵,因怕鬧出動靜,所以準備晚上前來,咱們還是走爲上計罷。”張老媼的聲音極小,但卓冷屏全神貫注地豎起耳朵,算勉強聽清楚了。

“母親,我們要跑的話,能往哪跑?屋外頭那個丫鬟指定是派來看住我的,幾乎沒有可乘之機。”卓冷屏嘆口氣說。

“這屋子不緊靠着一所花園麼,從那裡翻牆出去難道不行?”張老媼道。

卓冷屏想了想那花園的模樣,卻斷然地搖了頭:“那一帶白牆怎麼說都有一丈高,我們又不會飛檐走壁,如何翻出去?”

張老媼便緘默無言了。

難道真就只能坐以待斃?卓冷屏也陷入深深的思考當中。

“不過……”卓冷屏突然覺出一絲轉機,“我去園子裡仔細瞧瞧,說不定有平日不注意的地方,正可教我們逃出去。”

“你自個去看?”張老媼問。

“那樣定然遭人懷疑……”卓冷屏一皺眉,“最好叫上他呂繼壽吧。”

張老媼不太放心地瞅着她,卻沉默不語。

“冷屏呀!”呂繼壽從屋外進來,反手關上了門,將外衣扔在牀頭。

“你……你這是去幹什麼了?”卓冷屏朝他微笑着,顯出腮邊兩個淺淺的酒窩。

“家父叫我過去了一趟,就是說點不要緊的話,沒什麼的。”呂繼壽見她神情愉悅,沒有任何可稱異樣的情緒,自己也放鬆了警惕,坐在她旁邊。

卓冷屏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嬌聲嬌氣地說道:“我自進了你們呂家,除了在這屋裡呆着,就是在院子裡走走,別處從來沒敢叫我去過。我見南邊的那所花園,卻正好開滿金菊,景色宜人,沒見你說要帶我去。看來是真把我當小妾使喚了!哼……早知你這般小氣,不去也罷。”

呂繼壽見她這般模樣,馬上就喜歡起來:“哪有這種話!我的冷屏,今日就帶你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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