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來了,真來了!”知縣透過窗戶上的一個小洞,看見吳思經從對面的屋子裡走過來了,又驚又喜。
李文守聽罷,不慌不忙地掰了一塊點心,送進嘴裡:“難爲你特意來我這兒看了一夜,他果然中計了……來敲門了沒有?”
知縣努力地往外直瞧,見那人踏着碎步,不在門前停下,反倒走到房間的西側去了。他便站起身,忙向李文守使了幾個眼色,後者點了點頭。
吳思經慢慢地靠到牆邊,又將耳朵側向了窗旁,聽着裡面只有嚼東西的聲音,半晌那知縣纔開了口:“葉永甲都敢在您面前針對我了,他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小人的這顆人頭即將落地!”
李文守道:“我雖與廷龍有不少爭執,但他終究是柳相的人,我吞聲嚥氣就是了,如何能動他?”
“可萬一讓葉永甲立此大功,他本就滿肚子的怨氣,回朝恐怕會參您一個‘辦事不力’,那便太危險了。不如由下官幫襯着您,先下手爲強,把葉永甲在此處做掉。”知縣咬着牙說。
“番商們都對我有意見,再把葉永甲弄走,鳥銃的生意便沒法做了。”
“這有的是辦法。那羣番商仍想促成此局,不過怕被朝廷逼上絕路而已。李大人當溫言安撫,他們自會回心轉意。”
“那個吳思經和兩邊都有接觸,他怎麼辦?”
知縣忙道:“大人莫信他!此人與葉永甲乃一丘之貉,聽聞他在城中大開店鋪,皆是葉永甲所包庇,日後必要問罪!”
吳思經在外面聽得一清二楚,忿忿想道:‘這廝果然要滅我的口!幸虧我心存防備,留好了那張書信……’想罷,連忙趨步走了回去,拿枝蠟燭在房間裡翻箱倒櫃,不久就取出了先前的書信,見字跡依舊明瞭,便放心攥入手中。
“二位且慢!”
二人的談話被這聲音打斷了,他們猛一回頭,見吳思經已然推開門,直直地站在他們面前。
“知縣大人,證據俱在,你可不能信口胡說!”吳主教慌張地拿出了書信,在兩個人眼前過了一遍,“縣長官您自己也看到了,這是您的親筆筆跡!我留着它,便是爲了有朝一日投靠李參政!”
兩個人都沒想到他還保存着書信,驚詫地對視了一眼,簡直是意外之喜。
李文守迅速想好了應對的說辭,連忙笑道:“您先坐下,消消氣,我相信知縣不會成心害你。”
“李大人,我與他一直有着緊密的來往,爲了幫他的忙,在下可謂盡心盡力、從無怨言。誰知縣長官爲了保命,竟要將我殺人滅口,實在令人寒心!”
“所說的可是實話?”李文守轉頭看着縣令。
縣令低下頭:“這些的確是真的。都是小人的錯……”
“你看,知縣大人已經承認了過失,就不必再與他計較了,”李文守平靜地安慰着吳思經,“畢竟我們還得同舟共濟,一齊對付那個葉永甲纔是。”
吳思經亦爲求活而來,不敢太過於囂張,勉強應了聲‘是’,便朝知縣作了個深揖,以表寬容之意。
“李大人,我明日就可以去和衆番商聯繫,三言兩語,就可以把責任完全推到葉永甲身上,不需您費吹灰之力。”
“我們不急,”李文守擺了擺手,否決了這一提案,“現在穩字當頭,一切等朝廷的公文交代完了再說。你且把這張信件交給我保管。”
“敢問朝廷的意思是什麼?希望您透一點風,提前告知在下。”吳思經一面遞信,一面問道。
李文守搖搖頭:“公文尚未拆封,本官豈能獲知?與朝廷溝通的工作全由葉永甲一手把持,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清楚。”
“看來這葉永甲着實可惡。”
“所以要對付他時,不得怠慢。好了,主教快點回去睡罷,在這裡時間長了,被外人發現便壞事了。”
吳思經恭敬地答應一聲,轉身離開後,隨手就關上了門。
“這封信雖打亂了廷龍的部署,但也是值得的,”李文守將書信一疊,拋給知縣,並予以一個狠絕的目光:“速速把這東西交到葉尚書手裡,問他如何區處!”
僅是一個晚上,局勢已然風雲突變。那封書信的出現讓所有人都感覺勝券在握,勝利就像被一層層大浪從水心捲到了腳邊,沒有理由拒絕了。接下來只有如何收尾的問題,還亟待解決。
但它困惑不了葉永甲太久。他把書信從容地放進牛皮紙的信封裡,然後走出待客廳,親手交到吳思經那僕人的手中。
“這是什麼?”僕人彎腰接過書信,意外地摸着這信封有些鼓起。
“這裡麪包的是本官給的賞賜。造槍的事要談成了,也應該賞賞他們了。”
“那就替他們謝謝尚書大人了。”
“不用謝我,快去快回。記住了,讓他們帶着各房的賬簿前來。”
“是!”這奴才雖爲吳思經心腹,可到底不敢懷疑朝廷官員的用心,不帶一點猶豫地去了。
“知縣大人,”葉永甲轉身與他說道,“麻煩您把兵士們都叫過來,等着吳思經起牀,立行抓捕,不容寬恕!”
僕人帶着書信,只騎着馬,不用片時便到了廠裡。衆番商聽說是葉永甲來信,不勝激動,連忙都來客廳上迎迓。
“敢問葉大人派你來有何事?”胖番商微笑着把他請上座位。
僕人不敢坐,獻上書信,說道:“葉大人知道你們恭順,特地賞了東西給你們,儘管取出來看。”
絡腮鬍聽得是賞,自然也眉開眼笑,拆着信說:“你爲吳思經辦了這麼多事,真算是有功之臣了。若有銀子,我們定要分你一些!”
“哪敢奢望諸位賞我的臉面,小的不過一奴才罷了……”僕人連連作揖。
“我看看呀……”絡腮鬍剛要抽出一張文書,那裡面卻又掉出來另外一件,頓時引得滿堂驚訝。
“這……怎麼又有一張?”絡腮鬍捋着鬍鬚,緊緊地盯向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