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雅搖搖頭,不見了,靜雅總是說錯話,老四那麼機靈,他一問,難保不會露餡,還是不見的好。”
然後,故作輕鬆的說:“不知道皇上會賞賜什麼酒給靜雅,還是桂花酒比較好,清醇甘冽。”
“那就桂花酒吧!”康熙淡淡的說,加重了語氣“魏珠。”
守候在帳外的魏珠進來跪下“賜酒”康熙只說了兩個字。
魏珠不敢多言,步入屏風之後,片刻出來,捧着托盤,內中一壺酒。
靜雅接了過來,沒有斟入杯中,而是旋開壺蓋,端起來一飲而盡。
跪下叩首“靜雅就此拜別皇上,願皇上龍體康健,萬事如意。”
言畢,退了出去,追風白馬果然已經立在了帳前等候。
靜雅捋了捋追風那長長的飄逸的馬鬃,他就仰天長嘶了一聲,靜雅已經數日沒有騎馬了,他難免會想念主人的。
翻身上了馬,靜雅覺得還是挺開心的,伏在追風的耳邊說:“追風,你可是真的能夠追上風嗎?”
靜雅緩緩騎馬而行,身後跟着董昌等人,守衛森嚴,老四遠遠的望見了靜雅,急切的趕上來,卻被守衛阻在外側,不得靠近。
靜雅縱然無限留戀,也不能下馬,只是深深的看了老四一眼,突然猛地一夾馬肚子,追風疾馳而出。
向着遠處的平坦之地奔去,守衛們一愣,立馬緊緊的跑步跟上,老四慌亂的騎上一匹馬,狂追不捨。
起風了,靜雅喃喃的說,平地裡突然出現一股龍捲風來,靜雅毫無猶豫,縱馬奔向狂風。
追風果然是一匹好馬,真的是追風而去,不多時就連人帶馬的躍入了這股龍捲風中,被攜帶而走。
老四的馬被守衛們攔了下來,老四下的馬來,仍然拔足狂奔,卻被人緊緊的拉住,只得看着那龍捲風愈行愈遠,最後消失不見了。
一切都是彷彿一場夢一般,靜雅就這樣騎着追風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老四心如刀割一般,隨後趕到的侍衛把他拖回了營帳。
聖旨很快就下達了,烏拉那拉靜雅,用香薰迷惑太子,以至於令太子犯下大錯。罪無可赦,念其初犯並誠心悔過,褫奪封號,貶爲平民,賜酒一壺,以儆效尤。
十三阿哥胤祥,實乃不忠不孝之人,着令將其拘禁,等候查處。
這個結果,擊垮了老四,幾乎是一夜之間,他就失去了最愛的女人,還有血濃於水的十三弟。
果然是棋錯一着,滿盤皆落索。
老四強撐着,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呆呆的坐在牀榻邊上,沉思,還是沉思,把自己沉思成了一尊石像,這一坐就是一天一夜,水米不沾。
九月回京之後,康熙再次命人拘禁所有皇子,囚禁起來,嚴格查訪此事,細微線索都不能放過。
十三回稟說,歌姬乃是自己所殺,因爲他素來勤勤懇懇爲太子辦事,卻是屢遭訓斥,更在查處虧空一案上,替太子揹負罪名和債務,心中忿恨良久,瞧着太子好色的軟性,纔出此下策。但是他卻始終承認是自己一人所爲,並不干係他人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定案,這樁謎案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十三畢竟是皇子,就算是拘禁了,也還是皇子,康熙生性仁慈,不會殺自己的兒子的,但是對於十三,則是徹底的厭棄了。
老四稱道自己沒有教好十三弟,有愧於皇阿瑪,有愧於大清的列祖列宗,從此不問政事,潛心在府邸中修行來抵消罪過。
草原上出了事情之後,一切與京城之中的通信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不必要的都暫停了。
所以十四並不知曉這其中的緣由,只是聽聞太子被廢,心裡大驚,想着這究竟是爲了什麼。
等到衆人返回京城之後,他這才得知,十八弟夭折了,靜雅也被狂風捲走。
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麻木了,不知道是如何從八府中回到自己的府邸中的,完顏伊蘭迎了上來,問他話他也不說,可是把府裡的人嚇壞了。
十四在硬木雕花椅子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才冒出來了一句話“我的心沒了。”
完顏伊蘭嚇了一跳,趕上前來爲他撫着胸口“爺可不要胡說,心好好的,怎麼可能就沒了。”
十四苦笑了一聲,站起來換了衣服,去往練武廳。
抽出一把彎月刀來,舞的虎虎生風,刀光閃成一片,密不透風,這是殘月刀法。
靜雅說了,殘月刀法乃是烏拉那拉家族的鎮族之寶,向來是不傳與外人的。
不過,她烏拉那拉靜雅,願意收下愛新覺羅。胤禎爲徒兒,傳授刀法給他。
還煞有介事的讓十四敬上了拜師酒,十四滿心裡不屑,卻又不好掃她收徒的興頭,只是象徵性的遞過去一杯茶而已,靜雅卻高興的一飲而盡。盡力盡力的把這套刀法傳給了十四。
如今,再也沒有人能夠與自己比試武藝了,也再也沒有人能夠與自己登臺唱戲了,十四的眼中蓄滿了淚水。自此,恐怕是‘六宮粉黛無顏色’,萬紫千紅也不是春了,十四的心,冷漠了起來。
京城的天,變幻莫測,一會陰天,一會晴天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十四心想,誰又會想到,太子被釋放,大千歲卻被幽禁了,皇阿瑪還把擁立八哥爲太子的人好生訓斥一番。
直到臨近過年了,氣氛纔是稍微緩解了許多。
老九請了老八,老十和十四去府裡看戲,說是新尋的一臺戲班子,唱的華麗精緻。
卻只有老九和老十看的津津有味,老八是滿腹心事,在琢磨着如今的時局。
十四也是滿腹心事,前些日子偷偷的請了個算命的來尋人,那人掐着指頭說靜雅命不該絕,應該尚在人世,可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卻什麼也沒有尋到,全是一幫廢物。
老九看見他倆都是怔怔的,有些疑惑,叫了一聲“八哥”老八這纔回過神來,同他說話。
老十伸出手在十四的面前晃了晃,他也沒有反應。
老九不耐煩的叫道,“老十四,你幹嘛?”
十四這才幡然醒悟“唔,怎麼了?”
“想什麼,這麼入神,如此好看的戲也不看?”老十問道。
十四捏了一杯酒,仰脖子幹了,橫掃了一眼戲班子“都是些俗物,十四看不大慣。”
“就靜雅好!”老十沒頭沒腦的冒出來一句。
“老十”老八和老九趕緊呵斥他,不讓他再說下去,十四一聽見這個名字就皺眉頭。站起身來出去了,在門外吹冷風,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屋裡,三個人還在嘰嘰咕咕的,兩個人都在數落老十“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都是什麼腦子?”
最後還是老八出去勸了他進屋來繼續兄弟們坐在一處喝酒。
龍捲風卷着靜雅而去,天與地都在旋轉,朦朧中,靜雅似乎看見一匹白馬緊緊的追着自己而來,馬上的人卻是看不大清楚。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因爲漸漸的,她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一次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四周寂靜的可怕,沒有一點點聲音,是死一樣的寂寞。靜雅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周圍的環境,用來印證一個詞再好不過了,‘家徒四壁’,果真是光禿禿的四面土牆,其餘的一概全無。
靜雅低頭看看自己,在一張十分簡陋的竹牀上,身上蓋着的是打着歪歪扭扭補丁的粗布褥子,又髒又破的,不禁看得人心裡發毛。
醒來之後只是覺得口渴的很,想要討一口水喝,可是離那破舊的桌子上的茶壺實在是太遠了,靜雅掙扎着下的牀來,想要去拿茶壺,豈料腿軟腳軟的,噗通一聲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響聲驚動了院子裡的人,他正在奮力劈柴,聽聞屋內的響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走進屋內來。一眼就看見靜雅跌倒在地上,連忙把她扶起來放在牀上。
“我渴了。”靜雅說道。
那人聽了,哦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看我這個腦子”然後去給靜雅倒了一杯茶來喝,咕咚咕咚喝完後,靜雅抹了抹嘴。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老家在哪裡,怎麼到這裡來的?”這人一連串的問道,靜雅向回答,可是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想不起來,只要搖搖頭。
這人對靜雅說:“我叫彭壽,彭就是姓彭的彭,壽就是長壽的那個壽字。”
靜雅聽了,呆呆的點點頭,哦了一聲。
顯然彭壽很是興奮和激動,自從父母雙亡之後,這個破敗的家裡只有自己了,如今又撿了一個人回來,他在屋裡走來走去的說:“你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呀,那先給你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突然啊了一聲,恍然大悟“叫做‘風鈴’怎麼樣?風就是大風的風,你就是大風颳來的,鈴就是聲音像小鈴鐺一樣的那個意思,還有啊,風鈴還是一種花草,山上就有,等你好些了我領你去山上看去好不好?”
靜雅聽了,心裡又糊塗又明白的,只得說道,“好啊,以後我就叫做風鈴。”
彭壽一拍大腿“對啊,彭風鈴,呵呵,我有妹妹了,我有妹妹了,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風鈴喝完了一杯水,把粗碗放在牀頭的木頭櫃子上,彭壽還沉浸在他自己的幸福當中“妹妹你餓不餓,哥哥去燒飯給你吃?”
風鈴這才發覺自己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嚕的亂叫了起來,不好意思的衝着彭壽笑笑,彭壽馬上就去院裡的那個破敗的草棚下的竈臺那裡煮飯去了。
沒多久,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麪條端了上來,這是盛在一隻粗糙的瓷碗裡面的,但是麪湯很是誘人,上面還窩了一顆雞蛋和好多青菜,風鈴餓壞了,抓起筷子吃了起來,直接吃的滿頭大汗起來。
彭壽在一邊看着,十分的舒心,一臉的憨笑。
風鈴覺得自己的吃相是有點太不忍目睹了,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彭壽連忙說:“吃吧,妹子,彆着急,不夠了鍋裡還有。”
等到風鈴吃完了,也吃飽了,彭壽這纔去盛自己的飯,已經沒有多少面了,他從桌上的饃筐裡拿了兩個玉米餅子泡了泡,呼嚕呼嚕的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