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瞥了一眼護士,護士便住了嘴不再說話,昱歡則有些詫異,
“我的身體查出來了?”
昱歡對於寧致遠所說的命不久矣半信半疑,因爲這麼久以來自己雖然精神狀態不佳,身體卻沒什麼其他的異樣,只當那老頭在嚇唬自己。
女人聞言有些不高興,瞪了昱歡一眼,“你知道?”
女人理解的顯然和昱歡的意思不一樣,她以爲昱歡一直知道自己的病情,倒是讓昱歡更疑惑了,
“啥啊?”
“……”
看昱歡這幅迷茫的樣子,女人心裡也摸不準了,思索了一下,還是把病歷遞給了昱歡。
病歷本上貼着一張張化驗單,上面各種各樣的數值加加減減看的昱歡眼花繚亂,卻在最後一頁看到手寫的三個字——
白血病。
“這……怎麼……”
昱歡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臉色也煞白,她並非是害怕,只是沒想到自己怎麼會得這麼一種病。
女人見此垂下眼簾,睫毛微抖,終是沒說出一句話來安慰。
病房裡沉寂了良久,直到滴滴兩聲,護士拿出昱歡的體溫計,37.2,算是退燒了,“輸完液叫我,家屬和患者商量下接下來的治療方案吧。”
在昱歡醒來前,醫生已經和女人交代了昱歡現在的情況,雖說昱歡現在處於白血病初期,但白血病一直以來都不是能夠被人類完全掌握的病症,想要治療的話不僅要付出巨大的財力和人力,昱歡也要承擔巨大的痛苦,結局也不一定是好的。
女人很明確的和醫生表示要治療,但昱歡的父親卻不是願意的。
他不願意爲這個女兒付出。
他現在有兒子,這個女兒雖然很厲害,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照顧她成長,女兒定不會爲他養老,所以一開始就沒有寄希望於她。
就連昱歡讀書時的生活費,也是她繼母督促着,念着他與昱歡母親離婚時法院判定的生活費需求這纔給的,多一分也不曾有。
說到底,昱歡的繼母是個好的。
女人其實很喜歡昱歡,只是昱歡的父親一直在她面前說女兒的不是,女人明白男人的意思,爲了避免生活中的事端,加之她本身性格沉默寡言,自是不會和昱歡親近。
可如今,關乎昱歡的性命,女人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女人是典型的家庭主婦,家中生活開支都是昱歡的父親掙錢,錢都是他說了算的。
昱歡自己掙的錢很多,甚至爲自己買下了現在住的小公寓,但她繼母顯然不知道。
兩人討論不和,他父親怒氣衝衝的走了,只留女人自己在這照顧,這會兒兩人在房間裡,氣氛十分尷尬。
“那個……阿姨,小楊快放學了吧,我自己沒關係的!”
昱歡最受不了這種尷尬的場景,想了半天才開口催促着女人離開。
女人卻沒接話,擡眼瞥了下昱歡剩的不多的輸液瓶,“吃粥嗎?”
“啊?哦,我不餓!”
“不餓也吃點。”
女人不由分說打開了旁邊的保溫桶,濃厚的米香夾雜着蔬菜味兒撲鼻而來,昱歡只覺自己口中唾液在快速分泌,肚子隨即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女人盛出一小碗蔬菜粥放在昱歡的小桌板上,“睡了兩天,一次別吃太多。”
“……嗯,謝謝……”
昱歡點點頭,眼眶卻有些泛紅,連忙低頭吃粥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從父母離婚,母親又去世後,她就再也沒被人照顧過,似乎已經默認了一個人纔是生活。
突如其來的被一個不熟的人照顧,昱歡多少是覺得彆扭的,可又抑制不住內心對被人照顧的渴望。
等昱歡磨磨蹭蹭吃完,女人才開口,
“你有多少存款?”
“啊?”
昱歡被問的一愣,“怎麼了?”
這女人突然對自己這麼好,難不成想趁機敲詐??還是想等她死後繼承她的家產?
女人沒看出昱歡的想法,徑自說道,“我打聽了一下,你這病得花不少錢,咱倆合計一下差多少,我好去想辦法。”
“這……”
原來是這樣。
昱歡耳尖微紅,暗罵自己把人想的那麼壞,心裡又是一陣感動,她不知道女人對自己的想法,她爸家條件其實挺好的,至少不至於掏不出醫藥費,但她清楚自己那個小氣的爹是絕不會爲她掏錢治病的,
女人估計也明白這個情況,卻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問昱歡有多少錢,也就是說她在心裡默認了必須治病的事。
想到這兒,昱歡笑了,搖了搖頭,
“阿姨,我不想治了。”
“什麼!?”
一向沉穩的女人突然瞪着眼睛站了起來,隨即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又趕緊坐了回去,暗暗深呼吸平復心情,
“原因。”
“我……”
昱歡嚥了口口水,她總不能說自己夢裡有個老頭兒,告訴自己要死了吧!
“……”
見昱歡表情古怪說不出個所以然,女人只當她是沒有錢治病,稍稍鬆了口氣道,
“少說胡話,病得治,錢我想辦法,你好好配合治療就行了。”
說完,女人站起身,拿着裝有毛巾的臉盆出了病房,“護士,9號牀拔一下針。”
護士聞聲進屋,一邊拔針一邊感嘆,“你媽在這守了兩天,晚上別讓她陪牀了,讓她回去休息吧!”
“她……嗯……”
昱歡本想解釋她不是自己母親,可話到嘴邊不知爲何感覺胸口堵的很,終是說不出來,只好點點頭應允。
隨後又擡頭問道,“我能出院嗎?”
“出院啊,你知道自己的情況,還是住在醫院穩妥方便些,但你要是堅持想回去也是可以的,不過還得先住院觀察兩天。”
“那……如果我不治療,還能活多久?”
“不治療!?”
護士詫異的問道,隨即想起在樓道里昱歡爸爸和女人的爭吵,好像明白了什麼,看向昱歡的眼神多了一絲同情,“我也不好說,我只知道這個病症一般希望都不大,具體還要問大夫。”
“這樣啊……那……”
昱歡仔細的思考了下,她發現自己對於將死這件事沒有多少恐懼和排斥,準確的說,是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留戀。
唯一讓她有些捨不得的,竟然是清歡。
她想起最初見面時清歡天真無邪的笑容,想起自己和她約定要做她的雙眼……
“那我得這個病,可以做角膜捐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