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楚一洋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蘇禾正在敷臉,泥漿質地的清潔面膜,暗啞的灰黑色,塗了厚厚的一層,把她那張嬌嫩無比的包子臉遮擋的嚴嚴實實。

秋日暖暖的陽光正好落在陽臺那棵又矮又挫的向日葵腦袋上,小小的花盤,甚至還不夠嬰兒的手掌大,明明本該是圓圓的腦袋愣是讓她養得只有零星幾個瓣。這棵向日葵也是真的可憐,小的時候總是被丟散落四的蘇禾忘記澆水不說,好不容易長大開花了還被摧殘成這幅模樣,難怪齊子風死活再不肯送她花。

手機還在堅持不懈震動,不用聽蘇禾就能猜到是楚一洋的電話,離上次去楚家已經一個月,楚伯伯也該着急了。

鈴聲重複了一遍又一遍,鬧的人頭疼,蘇禾忽然就發現以往喜人的鈴聲也不是那麼討人喜歡了。把手裡的公仔隨手扔到一邊,她摸了把臉上黏糊糊的泥漿決定先去洗臉。

如果洗臉回來手機還在響着,她就把電話接了。

慢吞吞地挪向洗手間,秋天的溫度其實已經降下來但是這時候感覺還是有點熱,帶着涼爽氣息的自來水打到臉上人一下子清醒過來。蘇禾一個激靈,睏倦的睡意終於從臉上消下去,露出一張嬌嬌嫩嫩的小臉。

她打量着鏡中的清秀佳人,容貌並不出色,在蘇家三姐妹中甚至可以說是最差的,單看五官只算得上清秀可愛,跟蘇西那張傾國傾城的妖魅臉蛋更是沒有可比性。

要說齊子風的本意還是想誇獎蘇禾雪肌玉膚,討佳人歡心的,但是話一出口不知怎地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沒少因爲這句話愛齊老爺子的打。

化妝水、乳液、隔離,一層一層,蘇禾全都一絲不苟地上完,等回到房間的時候鈴聲已經徹底沉寂下來。

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耐性,她抓過自己的白色爪機漫不經心地撇撇嘴,不知道是應該笑自己還是笑楚一洋。

歡快的旋律再次響起,蘇禾挑了挑眉,楚一洋竟然會連着給她打兩次電話,隨後不屑地撇嘴,怕是楚伯伯在身邊吧。

抓過手機,卡,蘇禾臉上出現一絲裂縫。

來電顯示上赫然是‘齊痞子’三個大字,她手一抖,反射性地掛斷。

完了完了,蘇禾自己還在怔愣,乍聽到忽然停下的鈴聲嘴角一抽,怎麼就掛了,怎麼就掛了!

叮叮咚咚的鈴聲再次響起,蘇禾繼續抖,最後還是咬牙滑到了接聽上。

“蘇小三,你有本事就給老子接着掛!”齊子風咬牙切齒地聲音隔着老遠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蘇禾早有先見之明,直接把手機拿得離耳朵很遠,哪怕事先有準備這會聽齊痞子嚎嚎大叫還是忍不住手下一抖,竟是真地又給掛了。

鈴聲接着響起,原本優美的旋律這會怎麼聽怎麼像恐怖電影裡陰森森的奪命配樂。

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在這胡思亂想,蘇禾忽然有些佩服自己,“齊子風。”弱弱的聲音帶着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討好意味。

那頭本想再吼一聲的齊子風聽着蘇禾低低軟軟地喊着他的名字,憋了滿肚子的火好像忽然泄了氣。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她,他總是氣不起來。不過該教的時候還是得教,這麼一想齊子風面上也就猙獰起來,連語氣都變得格外具有威脅性:“誰給你的膽子敢掛我電話。”

一字一頓,聽起來有多猙獰就有多猙獰,蘇禾甚至聽到了磨牙的聲音。摸摸自己的腦袋,確定她還在自己脖子上,蘇禾心中寬麪條直流。

欺壓我就知道欺壓我,詛咒你:“手抽了。”

齊子風聞言嘴角一抽,半個身子仰躺在黑色的真皮上發上,語氣中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就不能編個好點的理由?”

確實是手抽了嘛,蘇禾撇嘴,這是事實,不相信不能怪她:“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齊大爺面上更加猙獰,敢說是給爺試試。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股陰風吹過的味道,蘇禾縮了縮脖子,抓着手機的白嫩嫩的小爪子有點抓不穩的樣子,“能,怎麼不能,呵呵。”她大爺的,總是欺壓姑娘。

聽着蘇禾諂媚的小語氣,齊子風終於臉色稍霽,於是端過桌子上的紅酒閒閒地抿了一口,閒閒地翹起二郎腿,聲音既欠扁又隨意:“知道就好。今晚八點的宴會,我缺個女伴,記得打扮好了過來。”

說過來就過去,當她是小狗,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蘇禾紅了眼,牙齒咯吱咯吱作響,但是從小到大被壓的經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這時候最好低頭,該死的理智:“好。”

齊痞子……………………

齊子風看着被掛斷的電話猙獰一笑,敢掛他的電話,長進了,嗯哼~

說起蘇禾和齊子風的恩怨,實際上可以追溯到兩個人赤條條落地的時候。兩人是同年同月同一日先後出生的,齊子風比蘇禾要大上幾個小時,但是晚出生的蘇禾卻要比齊子風胖上幾分,力氣自然也要比他要大,所以蘇禾能搶到齊子風手上的奶瓶也就不奇怪。

那時候齊痞子當然還不是齊痞子,只是早產的體弱奶娃娃,被蘇禾搶了奶瓶自然是不願意,兩人之間的樑子於是就這麼結下了。原本還是小蘇禾欺壓小子風,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齊子風身爲男性的體力優勢漸漸顯露出來,紳士風度卻一點都沒繼承齊家爸爸,從蘇禾記事起,她好像一直都處在齊子風單方面的武力壓迫下。所以說,少女,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偏偏蘇家和齊家還是世交,兩大家子的關係很是不錯,早在蘇媽媽和齊媽媽先後懷孕的時候兩人就約定,若是蘇媽媽生個小子齊媽媽是個閨女就把這倆小人湊成一對,最後雖然蘇媽媽沒能聲稱小子齊媽媽也沒能生出閨女,兩人的親事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竹馬呀竹馬,想起這個事蘇禾就覺得痛心不已,老媽那麼開明的一個人怎麼就在這節骨眼上犯渾了呢。

想想她受的那些個壓迫,小時候媽媽給換的漂亮的小裙子是齊痞子弄髒的,媽媽給梳得可愛的小辮子是齊痞子給揪亂的,最要命的齊痞子還威脅她,媽媽數落起來的時候一定要乖乖回答,是蘇蘇自己弄髒弄亂的。

但是,一旦齊痞子在外邊打了架被家長知道了,齊痞子一定會眨巴着眼睛特無辜地說,有人欺負蘇蘇妹子,子風要保護蘇蘇妹妹,於是上至七大姑下到八大姨,無一不誇齊痞子做得好做得對。

所以蘇禾小時候聽地最多的除了‘蘇蘇很漂亮’、‘蘇蘇好可愛’,就是,“吆,子風知道保護你家小媳婦了。”

(#‵′)天知道蘇禾有多委屈。

她不是沒有反抗過,只是反抗的後果往往換來對方更無恥的對待,一來二去,時間久了,蘇禾只能咬着小手絹默默在心底詛咒齊子風,出門就被圈叉一千遍。

掛斷電話蘇禾發現手機上還有未接來電,打開看來,黑色的屏幕上孤零零地掛着楚一洋的名字,她猶豫了一會,纖細白嫩的指尖在楚一洋名字上來回滑動,最後還是撥了回去。

“蘇禾。”楚一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很溫柔,就像他的人一樣,表面看來溫文爾雅。

只是對他蘇禾總是喜歡不起來,總覺得比起欺壓她的齊痞子,楚一洋總是缺了些什麼。就像剛剛的電話,三十秒之內如果她不接,楚一洋絕對掛斷。

雖說當初答應做楚一洋的女朋友未嘗沒有藉此擺脫齊痞子壓迫的意思,可是想到最近一個月齊痞子的更加加大力度的□□,蘇禾無力地耷拉下臉,她被看得更緊了。

天作孽有可爲,自作孽不可活,她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嗯……好的……是……”蘇禾魂遊似的聽着楚一洋在電話那頭賣弄着自己的幽默風趣,她適時的應兩聲,表示自己還在。偶爾問個很二很矯情的問題引得對方抓耳撓腮一番,她覺得自己很壞,對方在努力地逗她,她卻一點面子都不賣給人家。

楚一洋在電話的另一頭覺得蘇三小姐太不解風情,他已經在一個勁地逗她開心,她卻還是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模樣。人生苦短,如此一來蘇三小姐總不能怪自己去找紅顏知己,誰讓她太木了,不過楚家少奶奶的位置他還是會爲她一直留着的,“我掛了,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蘇禾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晚上的宴會,愁吶~

楚一洋擱下手中的電話,順手拿過桌上的便籤。

‘老地方見。’

紙上還殘留着來自陌生香水迷人香氣,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電話,小小的愧疚了一番,隨後吹了個口哨,良辰美人還是不要辜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