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最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還請你不要介意。”何麗說。
元天能敏銳的從她的話中,聽出擔心和無奈。果然如同那個葉醫生所說,情況比較微妙。
“沒關係。介意我和她單獨待一會兒嗎?”
說了和葉醫生剛來時同樣的話,何麗明白規矩,退出房間。
在牀邊坐下,能看到她的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不過沒說什麼。
“不想跟任何人接觸了?無論是這個別墅的,還是陌生人,無論他們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冰冷的聲音,和徐少懷的清冷不同。前者是冷,後者是淡漠。
但是這種冰冷的聲音,此刻聽起來似乎存在着攻擊,狠狠擊打在她的心臟上。
“我不懂。”她垂下眼眸,掩住了眼中的情緒。
“我聽說,你以前性格很好,但是現在累了,所以不想面對任何人了?葉醫生說,他猜測你在這個別墅受過很多苦,這裡的事物與人,都在你面前形成的無形的壓力。”
“所以,你開始惡意的揣測他們,覺得他們對你,永遠都是在逼迫,沒有絲毫關心。”
有幾分咄咄逼人的話語,砸在她身上,使得她猛的睜大眼睛。
“我……”她沒法反駁,因爲她就是這麼想的。
側頭去看這個年輕的男人,他的真實年齡與他的身體應該並不相符合,有幾分瘦弱,好像是以前受過苦一樣。
對上她的雙眼,他也沒有閃避的意思,開口道,“不用懷疑,我以前就是這樣的。”
因爲在別人那裡受到了傷害,便會開始懷疑每一個人,他們是不是也會傷害自己,然後就會封閉自己的內心,並且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了。
天塌下來,只有自己能抗,否則就只能被壓死。
但事實上他已經要被自己這種想法壓死了,也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那雙清亮的眸子出現回憶之後,閃爍着的痛苦,她也跟着有些難過。
不過他發現她的眼神後來,眸中又出現了一些暖意。
“我依舊覺得這個世界上,惡意大於善意,但我相信,每個人身邊,總會有人願意幫你承擔。無論是朋友,還是家人。”
“這些話跟你說可能沒什麼用,因爲你現在只是一個人。但是你身邊,比如剛纔那位,很在意你。”
又是一擊重擊,打在相同的地方,使得她的心缺了一個口子,好像有什麼東西從缺口流出來了。
何麗關心自己,自己之前是知道的,但是後來呢,自己好像再也沒想過有誰會對自己好了。
那段時間,不僅僅是因爲她幾乎隔絕了外界,還有就是,她覺得每一個人都在不顧她的想法,逼迫着她,讓她無盡的痛苦。
咬了咬嘴脣,閉上雙眼,心裡有些難過。
“想清楚了?”
安淺盈卻是搖搖頭。她很想像何麗道歉,但是隻有何麗一個人又能怎麼樣。她的一切,還是被徐少懷掌握着。
看她沉默下來,他也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應該是徐少懷,徐少懷對她的影響纔是最大的。
這個他就無能爲力了,只能看他打算怎麼做。
“今天就聊到這裡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無論徐少懷是怎麼想的,只要他還想將你困在這裡,只要你還活着,他就不會放手,所以你也不必這麼折磨自己。”
這是他走之前留下來的話。想要幫別人解開心理問題,可不是僅僅傳播正能量就行了的,有時也需要以毒攻毒。
當然這也是在他看出她沒有輕生的念頭時說出的話。她只是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但不會去自殺。
“應該很痛苦吧,你的身體。”
這句話,宛如魔咒一般,在這安靜的房間裡迴盪着。
她沒有表現出來,不代表沒有。有時在深夜,小腹的疼痛讓她硬生生從夢中醒過來,疼得她全身抽搐,冷汗直流。
有時是胃抽筋,還有身體的其他部分。所有人都知道她身體不好,卻不知道她總是一個人默默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每到那種時候,她總是會想,如果自己將那個疼痛的地方割掉是不是會更好。
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那種痛苦到甚至會讓她覺得接近死亡的感覺,她並不是很想回憶。
沒錯,這些都只是對她的折磨,讓她自己痛苦難受。
想到這裡,她不由露出一抹苦笑。元天,或許承受過比自己更絕望的過往,現在卻依舊活得好好的。
但那是因爲他找到了一些機會,有人給了他機會。可是她呢,被徐少懷緊緊抓在手中的她,逃不掉的!
和安淺盈見面之後,元天便開始逛別墅,想着也需要大概瞭解一下這裡。
別墅外的風景很不錯,這個時間段,金黃的陽光灑在碧綠的枝葉上,彷彿鍍上一層光,很是好看。
雖然荒草荒木很多,但並沒有給人一種荒地的感覺,反而能讓人更切身的感覺到大自然。
空氣也比外面清新多了,住在這裡,倒是很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以後,也找個類似的地方,給元清養老吧。
此刻他正在想着這種事,背後有人靠近他同樣能非常明確的感覺到。
在來人距離他還有五步之遙時,他轉過身來。
誰能讓面癱的臉上露出一點點微笑?因此,他臉上毫無表情,冷冷的看着對方,使得她有些慌亂了。
“抱歉,我是看你站在這裡,打算跟你打聲招呼。”陳卉反應過後,露出一抹禮貌性的微笑。
他點點頭,“是陳小姐?”他不太確定。
知道這個別墅還有兩名客人,從傭人那裡得知了她們的特徵,卻沒有見過真人。
陳卉點點頭,臉上的笑多了幾分驚喜,“元醫生真是厲害。”
“沒有。陳小姐叫我元天就好。”他一向不太喜歡別人叫他醫生,還不如直接喊名字。
她卻是以爲對方在跟她示好,笑着說,“那你喊我陳卉就好。真沒想到會是你來給接替葉醫生,之前還沒聽說過元清有弟弟呢。”
“對了,淺盈她……”說到安淺盈,她臉色有幾分凝重,和擔心,“淺盈她的狀況很差吧,你我把握嗎?”
“我不是神,百分百的把握是沒有的。”他直言道。
陳卉淡淡笑,“也對,只是淺這個身體,一直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嗯。”而他只是應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陳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這個男人真是太冷了,明明是個心理醫生,卻和溫和親切的葉醫生有着天壤之別,這樣自己想很他套近乎都很難。
安靜的風輕輕拂過,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受過這種冷落的她不由有些惱怒了。轉身想走,卻看到葉珍珍來到了他們面前。
笑得天真燦爛,小小的圓臉,依舊很少露出這麼可愛的模樣了。
好像是要來勾引誰一樣。陳卉不屑。
“聽說來了一個新醫生,過來打個招呼。你好,我叫葉珍珍。”聲音清亮甜美,加上她出衆的樣貌,倒是能輕易吸引到別人。
不過元天不是普通人,依舊了冷着臉,“元天。”
那一瞬間,陳卉彷彿聽到了什麼龜裂的聲音,故意給了她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
兩人都是打算在他這裡找一找突破點的,但是,這個人的性格在她們意料之外。
同樣被冷落,但葉珍珍明顯比陳卉好一點,硬和他找話題,同時還說如果他要逛一逛周圍的話,她可以陪着。
但是,元天不是喜歡身邊跟着人,並且還是陌生人的人,“不用。”
冰冷的聲音,直接的拒絕,聽起來似乎更加傷。
而他似乎也沒打算繼續停留,轉身回了別墅。現在太陽大,曬了這麼一會兒,他也熱了。
看着他的背影,葉珍珍惱了,憤憤的說,“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還不理不睬的,不就是”一個醫生嗎!”雖然生氣,但她也不能大聲嚷嚷,只能小聲咒罵。
陳卉自然不想留下來聽她說這些話,直接轉身離開,同時皺起眉頭。心裡有些急躁了。
安淺盈,她已經沒辦法靠近,不過即便靠近了,她也毫無辦法。現在,她的所有的東西都由專人負責,她們都不能碰。
那個孩子,徐少懷應該是鐵了心的要留下,也不允許安淺盈從他面前離開。
這樣的情形,如同一個死局一般,無法突破。難道就只能這樣了?那她一直以來的堅持,是爲了什麼?
晚上,徐少懷回到別墅,看到元天后,詢問了一下他安淺盈的情況怎麼樣。
“她不是不能治癒,畢竟她還不想死,不過決定權在你手裡。”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有些東西不用點破,對方也明白。
聽了他的話,眸光閃爍幾下之後,便轉身去餐桌吃飯。
但是,這樣的對話,在周圍其他人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即便是別墅裡的一些傭人,都覺得安淺盈已經好不了了,她只是被吊着命而已。
但是現在他竟然敢說出這種話來,但並沒有給人一種狂妄的感覺,反而會讓人覺得,安淺盈可能真的能好起來。
何麗聽到之後,整個人已經被欣喜淹沒,想着安淺盈能恢復正常,她沒發不高興。
但陳卉和葉珍珍的情緒就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