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還是很平靜,淡淡地敘述着,沒有添加他自己的情緒,聽起來有些無情,也可以說是漠然,眉宇間的事不關己,遺世獨立,偏偏給人一種落寞的錯覺。
她不懂,這番話的意思不懂,與其說是不懂,還不如說是不敢懂,而且,這個時候他的黯然,她也是不懂的,
爲什麼要黯然呢?
出生高貴,作爲顧氏山莊的繼承者,他這一個身份就足以令人趨之若鶩了,而才華橫溢,江湖人誰不知道顧氏公子才情卓絕,文武雙全,五歲賦詩,六歲習劍,十歲自創劍法,熟讀兵法經書,智謀出奇,且風華絕代,無論是容顏,氣質,還是處事,那都是前所未有的,他在江湖中,不說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但其聲望絕對不低,名門小姐皆以他爲夢中情郎,不管是哪一方面,他都該是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的,而不是現在這般,落寞到,令人心疼。
大概是,高處不勝寒,僅此而已。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了。
而顧溫塵沒有得到她的任何反應,低低地說道:“你怎麼從來都不想想,我是爲了你而來的呢?”
秋語嬋腦袋中出現短暫的空白,確定沒有聽錯,沒有出現幻聽後,她才輕輕笑出來,語氣甚至也是頗爲輕鬆,“因爲不可能啊。”
不可能啊!多肯定的句式!不假思索,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不可能?
他不可能爲她而來,這是她多年以來的一種慣性思維了。畢竟,這個人對她有多厭惡,她還是知道的。自作多情,早就不會出現在她身上了。
顧溫塵清晰地聽見了胸腔內某處坍塌的聲音,那一剎那,四肢百骸都有些疼痛,連指尖都抑制不住顫抖,每一個毛孔都在控訴着叫囂着痛。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良久,才轉過身緩緩道,“休息吧,你的傷還沒好。”說這話的時候,他看都沒看她,唯恐一瞧,就泄露了所有情緒。倉皇而去。
秋語嬋蹙眉,然後才鬆開了自己寬大袖子裡的手,苦笑從脣間溢出,大腦不經思索理所當然地說出不可能,可是身體卻做出了緊張的反應,僅僅是他的一句話,就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就算知道不可能,但她依舊還是會不爭氣地騙自己,安慰自己。
如果,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她身體消耗過度,沒支撐多久,就昏昏欲睡,直接躺在牀上,睡了過去,那些不切實際的希望,不如打消的好。
凝煙昨天醒來發現被泉七打昏了過去,整個人都氣得跳腳,找人沒找到,要去找顧溫塵告狀被樂晚給攔住,想要去找秋語嬋,發現她還在昏睡,有氣不能發,簡直讓她一個晚上都不能好好安睡。
而芊心身上有很多傷,但大多是皮外傷,沒有受多大的內傷,被安排在一間房間靜養,在此之前秋語嬋就找了一個人照顧她,但也不讓她出門,也沒有去看她,芊心以爲她被自家主子給軟禁了,總是悶悶不樂。
所以當心裡還有氣的凝煙找到了同樣心裡不爽的芊心,自然不會有好結果發生。
“你一個婢女竟然敢對本小姐擺臉色?你就不怕我讓語嬋解僱了你,把你扔到荒郊野外,賣到青樓嗎?”她惡狠狠地威脅。
芊心只是閉上眼不打算搭理這個囂張的小姐。
“喂,你竟敢無視我!”
“凝小姐,你若真的閒的沒事幹,不如好好練習一下功夫,到時候不用去稟告小姐,就可以直接處置奴婢了。”
凝煙氣得指尖都發抖了,她指着躺在牀上的人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你,你,你……”狠狠吸了一口氣,她纔將話說出來,“你竟敢瞧不起我!你……”她氣極,拿起桌子上的一個酒杯一下子就扔了過去。
芊心沒有意料到,而且行動不便讓她愣是被一個酒杯直接砸得眼冒金星,猩紅的液體模糊了視線。
凝煙卻被氣得失去理智,從來都沒有人敢這麼和她對着幹,還是一個小小的婢女,看到她這副樣子就更加氣憤,更何況,她已經老早就看不慣這個事事僭越的婢女了,手碰到茶壺,她正準備扔過去,卻被人一把按住。
“凝大小姐和一個婢女見識,是不是太有失風度了。”樂晚手上看似沒有用力,但凝煙無論如何怎麼都掙脫不開。
萬姬不管他們,只是放下手裡的藥,掏出手帕爲芊心擦去血跡,然後給她包紮。“沒事吧?”
“沒事。”芊心回答,見來人忍不住問,“姑娘是?”
“是小姐讓我來看看你好些沒。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你又受傷了,這要我怎麼交代,唉。”萬姬搖搖頭,很是不開心。
一聽到她提起小姐,芊心眼神一亮,傷口都感覺不到疼痛了,“小姐醒了嗎?她怎麼樣了?傷的重嗎?”她是今天凌晨醒的。本來想去看秋語嬋的,卻被人阻止了,心情萬分不好,想不到主子還記得她,還關心她。
萬姬告訴她秋語嬋一切安好時,她才鬆了一口氣。而萬姬卻有些疑惑,這個侍女很忠心的樣子,但是主子爲什麼就是不信她呢?
等這邊的事處理好後,萬姬才和樂晚將凝煙帶出來。
凝煙雙眼通紅,表情委屈得緊,樂晚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要去找顧溫塵,於是事先就打招呼,“我家公子早上還沒用早膳,就出去了,凝大小姐還是別想着去找他了。對了,主子臨行前吩屬下,要是有人擅自闖入房間,一切從嚴處理!”她是笑着說的,但凝煙感覺到了一陣涼意。
她跺了跺腳,轉身就往樓下跑去,語嬋身邊的一個婢女都敢欺負她!溫塵哥哥身邊的婢女也欺負她!他們都不關心她!
見她離開,樂晚雙手抱胸,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耐,她這細微的神情自然沒有逃過萬姬的觀察,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出現在芊心的房間,不得不說是意外,相互打了個招呼,就都往各自的地方離開。
樂晚卻不得不深思,那個女人,是秋家大小姐的什麼人?剛剛她說是受了秋語嬋的命令去看那個婢女的,那,她是秋語嬋的下屬?
秋語嬋這十多年來真的只是呆在了秋蟬山莊?
那那個叫泉七的是誰?他們是怎麼認識的?這個人一看也不是好惹的,那她又是如何被秋語嬋發現的?
泉七?那身功夫絕對不俗,放到這武林中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高手,那,秋語嬋是通過什麼樣的途徑認識併成爲至交好友的?還有那看似放蕩不羈的紈絝子弟形象,想必其身份絕對是不凡的!
她想得到的,那主子應該也想到了,可是,爲何沒有絲毫動作?
樂晚若有所思。秋語嬋,比想象中還要複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