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回來的時候,玄關的燈還亮着,透過門縫,響起隱隱約約的聲音,他輕輕地推開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在沙發上抱着膝蓋,已經睡着了的女人,還穿着他下午走的時候穿着的那身紅色裙子,凌亂褶皺,像是又經歷了一番大戰似的。
而正對着沙發的大屏電視上,正在上演着貓捉老鼠,看着湯姆貓再一次被傑克鼠所戲弄,被自己設置的陷阱困在其中嗷嗷叫的樣子,很搞笑,她一貫喜歡這樣幼稚搞笑的動畫片,而他,陪着她看了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第一個十年,他是不屑的,第二個十年,他是表面無動於衷,實則開始暗自喜悅她的喜悅的,而第三個十年。
男人黑沉沉的眼睛中,閃爍着的,是一份黯然。
男人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將西服掛起,然後將腳上的鞋子脫下,換上玄關處擺放着的拖鞋,這一切都做完了之後,他悄悄地,走到沙發前,將女人手中的抱枕抽出,伸出雙臂,攬住她不知何時,已經如此細弱的腰身,感受着雙臂間的冰涼,男人蹙眉。
噠噠,噠噠,拖鞋在樓梯上走動的聲音規律而悠緩,而被攬在男人懷中的女人,兀自睡的香甜,不止沒有因爲被貿然搬動而驚醒,反而像是找到了尋覓已久的小窩一般,不自覺地,將自己的腦袋倚靠進了男人的懷中,脣邊,一抹笑,悄然綻放。
摸着黑,穩穩地越過一地障礙物,將何青梅放到牀上,彎腰,脫下女人腳上的鞋子,拉過牀上的被子,小心地幫她蓋上。
透過窗外隱隱的月光,男人望見了女人脣邊甜美的笑意,也望見了她眼角的淚痕。
手指伸出,輕輕揩過,放到脣邊舔了一下,鹹的。
望着,望着,男人俯身湊近了女人豔色的朱脣,輕輕地,宛若蜻蜓點水一般,不含絲毫情慾地給予了她一個吻,他的脣無聲地開闔:“晚安,好夢。”
轉身,想要離開,衣角一緊,慕以竹低頭,望見了塗着豔紅蔻丹的漂亮指甲。
“別走!”
身後,傳來了她弱弱的祈求聲,從來都是霸道張揚的女子,何時,學會了這樣卑微與俯首。
男人烏黑的眸子更加暗沉,不再像是方纔一般,含着柔和,反而宛若在地底沉澱千百年也不曾流淌的死水一般,無波無瀾:“放開。”
“不放!”
“死也不放!”
何青梅宛若突然爆發一般,那乍然一現的軟弱從來與她無緣,猛地直起身子,張開雙手,死死地保住男人的腰身:“我不放手,我死也不放手!”
男人感受着腰間的一點溼意,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是一片冷寂:“何青梅,你鬧夠了嗎?”
“我鬧,你憑什麼說我鬧,是你莫名其妙,我們明明已經結婚了,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冷淡,從結婚到現在,已經一年了,你連碰都沒碰過我,慕以竹,你有沒有心!”
那一個鬧字,徹底地惹怒了何青梅,她憤然鬆開了男人的腰,翻身自牀上爬起,嘴裡不斷反駁着,走到男人的身前,張揚着一雙英挺的眉,怒視着他。
那一刻,女子宛若一把燃燒的火焰般,那樣激昂,那樣,美麗,可是,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她赤着的腳上:“我告訴過你,在室內不要赤腳,對身體不好。”
男人眉挑起,沒有多想,便攔腰抱起怒目而視的女人,將她扔在了牀上。
“我是死是活,你還關心嗎?連我找了個野男人在牀上歡好,你都能視而不見,你真的還在意我嗎?”
男人的關心,反而讓她痛苦,一句句,質問。
男人回首:“何青梅,下回演戲,專業點兒,不要有那麼多破綻。”
這一句話,像是一根針,啪的一聲,戳破了何青梅的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