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願擔罪愆(4更2)
聽完玄宸的話,黑丫無聲起身。
她的腿傷還沒全好,又這樣趴在冰冷地地上悲鳴了許久,再站起身來時,已經站立不穩,四條小細腿都瑟瑟發抖。
霽月見了,輕輕打了聲響鼻,走過來用馬鼻子拱着黑丫。黑丫卻還是堅持自己轉身過去,走向樹叢外去。
“黑丫!”
清笛忙起身追過去,只見黑丫徑直走到了那條冰凍了的山泉旁,無聲地望了望周遭天地,然後一聲不吭地垂下頭去,便開始用自己的小蹄子開始刨土!
驢子的蹄子縱然硬,可是它的形狀畢竟並不是適合挖土的形狀,更何況這樣的寒冬裡,土層早已冰封,又豈是輕易便能挖動?
清笛卻懂了黑丫的心――玄宸說那野驢救不得了,黑丫一定明白了,所以她不再只是哀哀地悲慼,而是來爲野驢準備一個長眠之地…鬮…
霽月一聲悲呼,將黑丫的身子拱開,他用自己的馬蹄代替黑丫來刨土。霽月的蹄子上有蹄鐵,霽月的力氣又比黑丫大,漸漸地,地面終於開始出現了一個土坑。
清笛含淚奔回林中平地去,扯住玄宸的手臂,“究竟還有沒有辦法救它?”
玄宸也只能搖頭,“它脖子上的血管和氣管,幾乎已經被虎牙咬穿。它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
“好。”清笛回身一把抽出腰上的腰刀!
草原人腰上都有一把小腰刀,原本都是爲了平時吃肉的時候方便切割,後來漸漸也就成爲裝飾之用,與身份的象徵。清笛的小腰刀鏨金鯊魚皮鞘,刀柄上鑲嵌各色寶石,是皇帝賞賜給她的。她還從未用過,只在腰上用作裝飾,這一回卻要用上了。
清笛奔到野驢身前去,一把拔出了腰刀哦!
刀刃寒光照樑了金毛太歲的眼睛,它平靜地望着她,眼睛裡卻絲毫沒有驚恐或者躲閃之意。那曾經桀驁的驢子,這一刻如斯安靜。
清笛的淚終於跌落下來,“上回在燕子城,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因爲你竟然敢傷害我的黑丫。可是這一回,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你們究竟經歷了什麼,可是我看見原本身子孱弱的黑丫竟然毫髮無損,而你卻傷成這樣兒――”
“老虎來了,黑丫定然沒有能耐逃跑;就算還有霽月,恐怕霽月自己也難以護衛黑丫周全。而你,帶着一羣野驢,如果想要逃跑的話,一定生機最大――可視你卻被傷成這樣……”
“你是爲了我的黑丫,纔會被傷成這樣的,是不是?當老虎發瘋地從草叢裡奔過來想要襲擊我的黑丫,她根本沒辦法自保和逃生,卻是你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黑丫,所以你才被傷成這個樣子,是不是?”
清笛說着,已是哭得不能自已,“我是黑丫的主子,我不能保護住黑丫,都是我的錯……可視我更無能,現在看着你受了這樣重的傷,我卻也沒辦法幫黑丫報答了這份兒救命之恩,我沒辦法治得好你……”
“我卻也再不能這樣眼睜睜看着你受罪。我這便早早送了你走,免得你遭罪。我惟願這樣一來,上天便可將你的死鬥記在我的身上,算是我今生的業障,我便也有機會在輪迴裡還了欠給你的這筆債……”
清笛哭着揚起手中的腰刀便要刺下!
手腕卻被凜然攫住,再也刺不下去。
清笛哭着轉頭望捉住她手腕的玄宸,“你想做什麼!它已然這樣兒了,難道還眼睜睜看着它遭罪?這場罪業我來承當,你放手啊!”
“有我在,便沒有什麼要由你來承當!”玄宸說着劈手奪下清笛手中的腰刀,將清笛護在身後,他欺身到了太歲的眼前兒。俯身,湊到了太歲的耳邊,輕輕地呢喃着什麼話。
或者並沒有明確地說什麼,只是以平靜的語調與溫柔的態度,給了太歲最終的送別……人與動物之間,語言自然不能相通;但是作爲這世界上平等的生靈,人與動物之間實則在某種用以表達的態度上卻可以相通。所以此時玄宸也許不必說什麼明確的語言,只用自己的態度表達給太歲,它便已經會明白……
冰冷的地面上,從來都是桀驁不馴的太歲,忽地長喘了一口氣,靜靜地,闔上了眼睛……它的睫毛好長,闔上眼的時候,輕盈地遮蔽了它的眼睛……
玄宸揚手落下――腰刀刺進太歲的頸子。太歲都沒有一絲的苦楚和掙扎,便那樣,靜靜地,離去……
“啊,啊――”清笛卻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跌坐在這無人的山谷空地上,放聲大哭!
知道自己命數已經不長的時候,她沒有這樣大哭;眼睜睜送走自己孩子的時候,她也沒有這樣爆發開。
當日得知黑丫受到傷害,獨自黯然逃離的時候,她也沒有這樣哭出聲來。
甚至,親自爲玄宸與月牙兒的婚禮操持,親手送玄宸入洞房的剎那,她都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傷心來……
可是這一刻,她再也壓抑不住,再也無法裝作無動於衷――無法壓抑的悲痛從心中噴涌而出。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這樣一頭自己只是見過一面的野驢!
玄宸無聲走來,手上和麪上還沾着方纔崩起的血點,便一把抱住了清笛。灼熱的脣吻住她的耳珠,溫柔呢喃,“哭吧,都哭出來。我在這裡陪你。”
“你壓抑得太久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熬過來的。你的病原本都是從這根兒上起的,你卻還這樣不知道愛惜……今天都哭出來。沒有別人會聽見,這裡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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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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