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在坍塌了一半,得到治世天子傳位詔書的周香君只能在暖閣接見衆臣,儘管是女兒身,在大伯身邊耳濡目染,現如今更是得到了夜家、林家、皇家秘情司、敬國公爲首的軍方和鄧家,及朝中重臣支持,龍袍加身,鳳冕威儀,儼然已經有了幾分女帝威嚴。
不過小公爺鄧非的使命並沒有完成,他還將繼續存在。
雛鳳初啼的聲音中,女帝冷漠無情的下達了一條條生殺予奪的命令,鮮血與落地的人頭教會了大臣們如何擺正自己在千古未有的女帝面前的位置,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周香君越來越領悟到無情的真理。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在敬國公等朝臣的支持下,一手屠刀,一手官印,開始清理整個朝堂,誅除兩位皇子留下來的勢力,爲接過帝位清除一切障礙。
雖然還未登基,甚至從未執過政,周香君卻莫名覺得自己竟然有幾分駕輕就熟,雖慌卻不亂,彷彿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她這才明白過來大伯的良苦用心,李小白看似胡說八道的妄語背後卻是深謀遠慮。
一想到李家小郞,周香君不由的癡了,大臣們看到女帝突然走神,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暖閣頓時爲之一靜。
總管太監看到一個小太監在閣門帷簾處探頭探腦,當即快步走過去,輕喝道:“小鄧子,你在幹什麼?”
小太監哆哆嗦嗦的說道:“李公子問陛下在幹什麼?”
“真是胡鬧!沒看到陛下正忙着嗎?”
總管老太監心裡想着市井小民就是市井小民,哪曉懂得天家爲大武江山和千萬平民百姓禪精竭慮,豈會在意那些俗務,那麼多天下大事,陛下怎會圍着你一個人轉,莫以爲立了貪天之功,就可以姿意妄爲。
嘩啦一陣輕響,打斷了總管太監的心思。
“陛下!”
“陛下!”
暖閣內的大臣們一陣惶恐,他們看到香君女帝從案臺後面轉了過來,她顯然隱約聽到了總管太監與小太監之間的對話。
“李公子在問朕,不,問我嗎?”
一提到李家小郎,她的“朕”自稱便怎麼都覺得彆扭。
“那個李公子頗不知禮,待老奴去訓斥於他!”
“住口!”
老太監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帝喝止。
“你是什麼東西!敢訓斥小郎?”
香君就像被觸及到了逆鱗,怒視對方,雌威大發。
“啊!是老奴失語!老奴該死!”
曾經侍奉過治世天子的總管太監怎會不知道自己在言語間觸怒了這位新帝,連忙跪下來,用力抽自己的耳光,乞求饒恕。
“若是再讓朕聽到有誰對李公子不敬,朕定斬不饒!”
或許是一言決成千上萬人的生死,周香君的聲音裡殺機有若實質,她已經失去了大伯,不想再失去李家小郎。
“是!”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總管太監在香君身上竟然感受到了與治世天子一般無二的帝王氣勢,心底當即一哆嗦。
“擺駕東宮!”
香君女帝一顆心早就不在暖閣裡面,當即一擺袖子。
“陛下!登基之事?”
“各世族需如何安撫?”
大臣們見女帝要離開,連忙開口,暖閣還有一大攤子事情需要乾綱獨斷,他們可作不了主。
“登基該怎樣就怎樣?安撫?你們不覺得八大世族有些太多了嗎?不服者殺!妄議者殺!圖謀不軌者殺!沒有大武朝江山的穩定,他們怎麼可能坐享其福,在風雨飄搖之際,世族更應該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其他的等朕回來再說!”
說完,香君女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暖閣。
連續三個殺讓暖閣內噤若寒蟬。
誰言女子不如男,在這亂局之中,新帝甚至比治世天子更加殺伐果斷,更加肆無忌憚,哪怕殺得人頭亂滾也在所不惜。
龍輦還沒抵達東宮的殿門外,一股肉香便順着寒風飄了過來。
火鍋?
當車駕旁面的太監與宮女們面面相覷的時候,女帝已經徑自下了車。
“你們不用跟着!”
她竟然連侍衛都沒帶,直奔殿門。
“嘶!秦椒(花椒)放太多了,好麻!”
“麻才地道,可惜沒有辣椒,不然又麻又辣又香!纔是夠味!”
“肉沒了,讓奴家來切!”
離着殿門不遠,一隻小方桌旁,一邊是紅泥小爐銅火鍋,一邊是十幾碟葷素生鮮,桌上擺着各種醬料和蘸料,一人一妖正搶得開心。
當看到有人突然闖了進來,正在馭使風刃切生牛肉片兒的妖女不小心連盛肉的盤子也一起切片兒了。
“請問,可有空位嗎?”
威嚴的龍袍,早已定製好的鳳冕,昔日武家小娘子從小家碧玉搖身一變,變成了嫵媚與威嚴並存的女帝,完全判若兩人,讓小白同學一時間看呆了眼。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爲憶君。
赤|裸|裸|的制服誘惑,還會暖牀!李小白狠狠嚥了咽口水,隨即微笑了起來,向門外的女帝招了招手。
“有,有!快來!”
香君女帝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帝王威嚴,提着裙裾飛奔入殿內,一頭撲進李小白的懷裡。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擊殺星羅宗的守央真人那一幕,但是回想起來依舊讓人心有餘悸,她可以想像的到,小郞爲了能夠對抗威脅大武朝皇位傳承的術道宗門,必然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和代價。
梨花帶雨,香君哭的越發大聲,彷彿要將從西延鎮被擄,一直到被強推上帝位的所有無人可訴的苦悶全部發泄出來。
此前哪怕小郞近在眼前,卻不得不強掩着心中的秘密,不敢露出絲毫形跡。
“莫哭莫哭!”
李小白輕輕拍着香君小娘的背,一邊給她安置碟筷。
幸好提前侍衛與太監宮女們撇在殿外,不然他們一定會驚訝的看到,方纔在暖閣內殺伐果斷的女帝竟然會有如此柔弱的一面。
“來來來!吃火鍋!這麼久,一定餓了吧!”
任由香君小娘宣泄了一會兒,李小白用素白色的帕子輕輕拭去對方臉上的淚珠兒,從小銅鍋裡撈起已經濃郁湯汁燙熟的肉片,夾入她的碗中。
“小郞你不會怪我吧!”
香君依舊哽咽着,她生怕李小白會生自己的氣。
畢竟此前掩藏身份也是迫不得已,若是讓那些術道宗門和兩位皇子知道大伯還在暗中培養第三個繼承人,恐怕立刻會不擇手段的痛下殺手,連李小白都會成爲要挾的工具。
甚至直到現在,她都不敢說破假以自保的敬國公小公爺的身份,畢竟兩者之間曾經發生過沖突,她並不希望小郞因此自責。
李小白爲香君調好蘸料,微笑着說道:“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不會怪你!”
在他的記憶深處,關於西延鎮武家小娘的記憶其實並不多,也談不上什麼矢志不渝的愛情,只是不想辜負這一個曾經將全部信任和情感都寄託在自己身上的柔弱小娘子。
除此之外,就是一種佔有的臭脾氣,屬於自己的,無論如何都要拿回來,武家小娘如是,西延鎮李家也如是。
小白同學一直都自認爲是凡人,還是大庸大俗的凡人,不是那些自認爲高高在上,餐風飲露的仙人,心裡可沒有那麼多高下尊卑,誰敢阻攔,統統都打出翔!
聽到李小白的話,香君忍不住又流下淚來。
“快吃肉!要涼了!”
李小白親手架上這麼一口火鍋,可不是爲了看女帝的眼淚水來下鍋的,夾起蘸好的肉片,一手虛託着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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